第126節
康文這時也上前來,有意無意隔斷他瞪著我們的目光:「不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林先生也會很好的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接受現實。」
周爽呆呆看著我們,瞪著的眼睛慢慢收斂了逼人的神氣,裡面居然佈滿疲倦的紅絲,讓人感覺他最近一定很不好過。
他苦笑,坐下來,又喝了一杯茶。
這叫我詫異。
以前的他,從不會在同一間餐廳在同一時間叫兩杯相同的飲料,或者是兩份相同的飯菜。
他從不要自己的生活習慣有跡可尋,令潛在的敵人有機可乘。
可是,他現在似乎已經很頹廢,像是在心底放棄了一些堅持的東西,是以對什麼都不再在乎。
他在同一個小時之內,同一間紅茶館,要了一杯相同的飲料。
我剛才還有點怪他咄咄逼人,不分場合,此刻卻有點沒頭沒腦的同情氾濫。
我問:「你沒事吧?」
他愣了愣,抬起頭來,笑:「我有事?我有什麼事呢?我有事?」
他呵呵的笑著,重複著這句話,似乎覺得非常好笑。
我越看越覺得不正常。
康文卻碰碰我的手肘,示意我不要妄動。
我們都坐下來,靜靜陪著周爽,怕驚動了他似的,一時氣氛非常詭異。
「玲……」康文的手機突然響起,把我們四個都嚇了一跳。
「喂。」康文鎮定接了,離座去講。
周爽的眼睛一直炯炯盯著他。
不一會兒,康文回座,淡然說:「是康柏,他問我們怎樣,我告訴他了,還告訴他我們跟周爽在一起。」
他微笑看著周爽。
周爽想了想:「是康柏啊,替我問候一聲,就說他上回欠我東道,我不要他還了,我們……有機會再戰……有機會……」
說著,聲音低下去,他突然握起面前的杯子來,一口喝盡,放下,丟下一張大鈔來,「謝謝你們,我請客,再見。」
他起來就走,腳步沉重。
我老是覺得他今晚怪怪的,似乎受了什麼刺激,表現大為失常。
康文則向蘇眉問:「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關於真假林明音的證據?」
真假林明音?
虧他想得出來,我正想笑,卻聽蘇眉說:「應該算吧,事關重大,剛才我又看見周爽的癡情樣,可不敢說出來。」
「到底是什麼證據?難道說,現在這個林明音不是真正的林明音,而是……?」
「也不是這樣說啦,不過我在被囚禁的時候,無意發現林祥熙的家庭醫生留給他的一封信,裡面是一個醫學報告。裡面說複製人雖然是單細胞生物,似乎不具備人的高智商,可是也不排除有個別例外,如果真的有例外,她們就會跟母體完全一樣。不過據觀察,複製生物的感情都十分單一,而且絕大部分處於缺乏安全感的境地當中,所以當她看見跟自己相似的生物,會拚命攻擊,因為她們看見跟自己相似的個體會直覺認為她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你不要說了……」我大驚失色。
這難道是說剛才的林明音已經是複製品,她殺死了真正的林明音?
沒錯,周爽說他認識的林明音見到複製品會抓狂,必要殺之而後快,那時我心中已經有不祥預感。這樣異常的性格,跟我所認識的林明音,那善良,善解人意的林明音,相差太遠太遠。
蘇眉現在說的是真的嗎?事到臨頭,我卻不肯相信。
旁邊的康文皺了皺眉:「林祥熙的家庭醫生?」
「是啊,他就是林祥熙的秘密實驗主持人,不過大家可能都不知道,他二十年前還是醫學界最聞名的細胞遺傳學的學科領頭人。然後忽然宣佈退休,之後就銷聲匿跡,無論是什麼場合都不出席,直到四年前過世的時候,才是二十年來最出風頭的露面……」
「四年前過世?」
「是啊,據說是心臟病發。」
「四年前,豈不是林明音初遇周爽時?之後,就引發了林明音少女時代的兩次綁架案和一次交通意外假案。」
難道說,這個細胞遺傳學的權威是因為什麼新發現而被滅口的?可是,這已經是無法考證的事情了。
我這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既然是細胞繁殖,那麼繁殖出來的個體應該跟原來的『母體』一模一樣才對,可是我們經過電腦分析,可以發現外貌有差異,這是什麼道理?」
「這麼專業的問題……」蘇眉斜眼看我,卻笑嘻嘻地答我:「幸虧我對這個課題有興趣,還在書房裡查閱了其他的資料。」
「你查到了什麼?」
「我查到了原則上自母體細胞繁殖出來的個體應該屬於複製品,跟原者一模一樣,可是,如果在實驗過程加以控制,將條件稍微改變,很可能就會出來並不完全一樣的結果。」
「什麼意思?」
「繁殖出來的個體有傷害同類的嗜好,其實就是一種無法克服的後遺症。而相貌的微小差異,我相信是教授有意為之的結果。」
「有意為之?」
「是啊,他在一篇日記裡調侃地說,就像藝術家創造藝術品,希望自己的作品是獨一無二的一樣,他希望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也是各不相同的。」
「他居然這樣說?」
「是啊,好像就預備給別人看的一樣,這樣的私人日記,只有瘋子才能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