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陳濤推推眼鏡,認真地回答說:「暫時據我們所知,這種,不,這只生物只有在一個宿主死亡的時候才會轉移到另外一個宿主身上,不過……」
  我忽然想起一事,打斷了他的「不過」,我急促地問道:「你是說當日我拔了輸液針頭令到它的宿主死亡,所以它轉移了?」
  陳濤看著我,慎重地點了點頭。
  我不置信:「那怎麼會?」
  陳濤說:「被寄生的宿主,也就是我的那位病人,長期靠輸液維持生理機能,身體組織已經相當脆弱,你禁止了輸液之後,不過十分鐘後,病人的生理機能已經出於竭止狀態,體內的寄生物一定是感應到這一點才離開的……但是,離開的那時,可能病人還沒有完全死去,直到寄生物離開了她才氣絕的。」
  蘇眉在旁邊打了個冷戰,舉起手來:「我有一個問題,這個病人她被寄生物控制,平時可有意識?」
  陳濤道:「這個問題提得很專業,我察覺到病人體內寄生著生物時,開始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為無論是寄生蟲還是寄生物,它們都是依附於宿主生存的,但是,從我對病人的觀察來看,病人後期的性情大變,言行舉止都跟入院的時候很不同,我就開始考慮病人的腦細胞是不是也逐漸被寄生物侵蝕控制。」
  陳濤的話太恐怖,也就是說,當人被這種生物寄生之後,不但身體能力被它奪走,而且意識也會受控,聽上去簡直比被妖精上身更恐怖。
  這時我心裡產生了濃重的不安,知道自己身周環境出現了這樣一種危險的生物,而人類對之卻一無所知,隨時會被篡奪生命和靈魂。人具有智慧,具有改變環境的能力,但另有更高等的生物,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全憑本能就奪走這一切。
  也許一直以來人都以自己是生物界的最高等生物自居,等到重新意識到人類不過是生物鏈中的一環這一事實,實在令人極度無力和恐懼。
  一定是我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康文走過來把手搭我肩膀上,說道:「剛才你們說這種生物是要一個宿主死亡後才轉移到另外一個宿主身上,那麼它的轉移並不迅速,倫敦跟你們所處的醫院相隔千里,它又是怎麼來到了這裡?你們確定那是它嗎,而不是它的同類?」
  陳濤道:「那就是我剛才說的『可是』了,它的確需要前宿主死亡了,或者肌體功能喪失時才能換宿主,可是現在我們懷疑它為了換宿主而驅使前宿主死亡。」
  我大叫一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陳濤慎重地點頭:「我以一個科學家的名義保證,我所說的正是我的研究成果。這也就是我們稱呼它為兇手的原因。」
  我早就知道任何一種寄生物對於宿主都無甚好處,受恐怖電影恐怖小說影響,更是明確躲在人體裡面的怪物絕不是什麼好東西,會隨時讓人死於非命。但是當我親耳聽見的確有這樣一種不但可以控制人體,而且可以隨時殺人的生物,心中的恐懼還是難以形容。
  我想像著這種生物大量繁殖,跟你擦身而過的一個人會在三秒鐘前對你微笑,然後在三秒鐘後倒地,肚皮爆開,湧出膿漿,當你受到驚嚇的時候,身體一涼,然後已經不知身在何處……
  我打著冷戰,說不出話來。康文搭我肩上的手改為環著我的肩,予我穩定和溫暖。
  康柏則「哈」的一聲笑:「顧城,你不用怕成這個樣子嘛,那傢伙要上身的時候總會有什麼預兆吧?」
  陳濤大大不以為然,搖頭道:「這不是聊齋誌異,這種生物離開宿主體內是會被肉眼所見的,它從一個宿主轉移到另外一個宿主身上,據我的研究猜測,主要是通過肛門鑽進人體的。」
  康柏怪叫一聲:「那不是很痛?」
  我實在不知道這小子腦袋是用來做什麼的,他的想法實在異於常人,但此言一出,雖然沒有令我笑出來,但也放鬆了很多。
  陳濤道:「這種生物的形體可以變形,它鑽進人體的時候大概會拉長成為筷子粗細吧,但進去之後會將人體器官擠到一旁,然後佔據人體體腔,靠血液循環來運送養料。」
  康柏又道:「那就是說,只要我們把一塊鐵皮墊在屁股下面,那它就鑽不進來了,對吧?」他衝我做個鬼臉:「你看,顧城,知己知彼,這次任務其實一點不危險。」
  蘇眉在旁邊已經哎喲一聲:「我可不可以縫在褲子外面,塞在裡頭難受得要死。」
  我知道這小子插科打諢只是想我放鬆,但是我無法笑出來,我只說:「我承認我是有點害怕,但是我是怕這種生物假如大量繁殖的話,人類對之是毫無抵抗能力的。」這話說完,忽然想起康柏剛出爐的墊鐵皮提議,發覺雖然荒唐,其實也是一種防備方法,不過,現在的生物進化速度加快了很多,難保從下面鑽不進去,改成從嘴巴進入,那麼全球人民就得戴上鋼鐵頭盔了。
  一直沒作聲的羅熊貓突然說:「不會很多的……現在我們只發現一隻而已。」
  我道:「沒有發現不代表不存在,科學的道理主要在發現不是在發明的啊。」
  羅熊貓垂下頭:「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但是我們還不知道它的繁殖方式。」
  康文看著陳濤:「其實我還是想知道你們為何確認在醫院裡面逃跑的那只生物現在倫敦。」
  陳濤有點尷尬:「其實以科學的嚴謹來說,這也不是百分百確定的事,但是,基於現在我們現在只發現了一隻,而且又有合適的傳播途徑,所以得出這個結論……」
  陳濤的推論是從幾個事實得出的:一、凌霄死後,寄生物逃竄,隨後仁生醫院的一位醫師前往倫敦度假。二、這位醫師一個星期前在倫敦地鐵墮軌自殺。三、這位醫師雖然被疾馳的地鐵撞得血肉模糊,但陳濤通過解剖發現他的體腔已經有器官萎縮騰出寄生物生存空間的跡象。四、這位醫師曾在凌霄身死當晚當值。
  陳濤的推論:寄生物在我拔掉輸液針頭時察覺宿主生理機能喪失,遂離開宿主尋找新宿主,寄生在當值醫師體內,其後這位醫師到倫敦度假,把它帶到倫敦,而寄生物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又要離開宿主,遂操控宿主身體在倫敦地鐵跳軌自殺,自己轉移到另外一位宿主體內。
  他得出結論,這只生物最後出沒點在倫敦地鐵,而它已經發現只要不滿意現在的宿主便操控他令他走向死亡的方法,那麼下一次轉換宿主所引起的神秘死亡事件不久便會發生。
  寄生物轉換宿主帶來的是死亡,但陳濤卻說得如人類換衣服那般平淡,我不禁詫異是否科學家都得先有一副冷酷的心腸,才能保證不會感情用事。
  陳濤察覺我的想法,淡淡道:「這只寄生物在寄生生物界應該算是高等生物了,不知是怎樣進化而成的,它轉換宿主只不過純粹為了換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跟人類為了口腹之慾殺戮其餘動物要更單純一點。」
  這個科學狂上次為了尋求我的幫助居然以凌老頭兒的勢力來威脅我,給我留下極壞的印象,但他說歸說,從凌老頭對我的態度看出,他並沒有如他說的那樣干了出來,把所有事情推到我頭上,而是忠實地反映了他的研究。而現在他說出這樣一句頗有深度的話來,更令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我沉吟道:「既然線索最後落在倫敦地鐵,我們的搜索就從倫敦地鐵開始吧。」
  康柏叫道:「開始之前人人得戴上護屁屁寶鏡。」
  他說得怪異,兩位科學家助手卻大點其頭,即場肯定了康柏的發明。
  屁股上包著一塊鐵皮,手裡拿著一個「等離子直髮器」站在人潮如湧的倫敦地下鐵掃瞄行人,追蹤異形生物,這種情景只是想想已經讓我洩氣,這或許是我接到過的最丟臉的任務了,我想。
第十四章 絕望的搜尋
  聞名天下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在19世紀住在倫敦的貝克街,他習慣出門後匆匆跳上馬車,趕往附近的火車站到英國各地解決各式傳世奇案。
  而我,現在則沉淪於終年在地下運行,不見天日的黑暗地下鐵中追尋一隻本不應出現在世上的恐怖生物。
  無論經過多少個年代,地底永遠不是好地方,地下屬於死者之國,活人進不去,諸神都不管,只有墮落的靈魂和火海……
  請原諒我的牢騷之語,我想如果任何一個人像我這樣厚厚牛仔褲內藏著一隻冰涼沁人的鐵盤子,手裡抓著一隻疑似家用等離子直髮器的傢伙不斷遞到別人身邊擺出免費美發師的姿態,不斷被如潮人流擠得像打轉的樹葉,並且頻遭白眼……那個人一定無法控制自己腦中出現「詛咒」和「地獄」的字眼。
  鐵盤子是極薄的,邊緣經過切割,裁去盤子邊,然後弄出適合屁股瓣放入凹位,每個人都根據身材「度身訂造」一副,我的放好之後再穿入大一碼的牛仔褲,外表看起來下身胖了一些,盤子的痕跡倒不明顯。只是行動非常不方便,尤其是坐下的時候,你可以想像坐在一個盤子上的感覺。
  蘇眉說歸說,畢竟沒有勇氣把盤子縫在褲子外面,她的裝備跟我一樣,穿的寬大裙褲裝,更是一點看不出來。康文康柏兩兄弟還好,陳濤中等偏胖的身材,便有點尷尬,而羅熊貓,我們一再奉勸他還是不必跟我們一起拋頭露面了,但他還是堅持上陣。不過,幸好他並不是跟我們一組,他的萬年拍檔是陳濤,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都盡可能地離他遠點,這樣便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誤會。至少不會有人突然來問我們是否在為預防艾滋病作宣傳。
  夠了,這算是我自作自受,牢騷到此為止,現在讓我來介紹一下我現在工作的環境,其實若不是我的行徑如此古怪,這裡也不是那麼的糟。
  倫敦的地鐵網是世界最密集和複雜的,共有273個車站,12條線,幾十個交會點。在倫敦的市中心,走幾步就會看到一個地鐵站。
  倫敦交通的70%由地鐵承擔,每小時發車90班次。
《顧傾城靈異偵探事件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