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再一看,康柏那小子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悄悄往那男子的方向移動。
我想開口警告康柏不要打草驚蛇,那男子已經察覺到,並且開始移動。我們正打算追過去,卻發現這男子的轉移動作非常緩慢,並不像是要逃的意思。
他像是一隻找到了獵物的貓,躡手躡腳向一個女孩走去。那個女孩子打扮得很惹眼,戴著一頂紅色的貝雷帽,雙手不住地在身周互拍,很興奮的樣子,翹首看著站台。她在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在等情人。
那個很像是兇手的男子就是向這個快樂地等著人的女孩子走去。遠處隧道亮著燈,列車轉瞬間就要入站了。
我們驀然間嘹解了這男子的意圖,我們即時拔足往那邊飛奔,卻又怕呼喊會驚動兇手,不敢事先大聲示警。
列車接近的聲音恰好遮蓋了我們的腳步聲,五十米的距離,我們全速而奔,六秒還是七秒,生還是死?
車輪磨鐵軌的絲絲聲越來越響,列車的車頭燈已經看見,男子蹙到女孩子身後,緩緩伸出手。
還有十七八米的距離,我發覺也許趕不及了,打算大叫,叫女孩子小心,就在這時,突發事件發生了。
有一個人從上面的樓梯迅速地衝下來,她在站台上叫著,奔跑著,衝向一個方向。
這個人的出現讓我們目瞪口呆,太太太意外,這個像火箭炮一樣俯衝下來的人居然是在另外一個站台負責警戒的蘇眉!
蘇眉的動作誇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我,那聲示警也給梗在了喉嚨。
穿格子襯衣的男子注意力隨即轉移,蘇眉腳步急促,跟他擦身而過,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伸手在蘇眉肩膊狠狠推了一把,他的意思是要把蘇眉推下路軌!
事出如此突然,正在奔跑的我們嚇得腳步停下,離得最近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忘了尖叫,蘇眉正在全神貫注地小跑,猝不及防,給推得身體一歪,一隻腳滑出了軌道。
「不!」我心中狂叫,但嘴裡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格子襯衣男子彎身又是一推。
我尖叫:「不!」我想閉上雙眼,但雙眼不受我控制,仍然死死睜著。
然後我便眼睜睜看著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一個非常高大強壯的男人,他一隻手捉住蘇眉的手,另一隻手抵在格子襯衣男子的額側。
「砰」一聲清脆利落的槍響,格子襯衣男子一頭栽下路軌。
列車呼嘯而過,呼呼風聲讓軌道旁的乘客都不期然地合上雙眼,那個貝雷帽女孩驀地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第十七章 事務處理的後遺症
事情發生過程跌宕起伏,結束卻乾淨利落,而且皆大歡喜。
兩位工程師高高興興獲得兇手屍體進行夢寐以求的研究,經過解剖後果然在裡面發生了奇異的寄生物,據說是像一截燒焦樹幹的東西,因為被泡在福爾馬林裡所以迅速萎縮,它的生理構造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我算是解決了凌老頭交給的任務,他不再找我麻煩。最後一次會面他還笑瞇瞇的給我宣佈了一個「好消息」:安娜和歐陽晴川訂婚了。
我目睹安娜不過跟凌老頭兒打了通電話便被奉為上賓,早就知道她跟凌氏大有關係,現在聽到她居然代表凌氏跟歐陽晴川訂婚了,似乎已經可以確定安娜九成是姓凌的。而凌氏跟赤木家族的關係緊密,凌氏的凌霄先前便是代表兩個家族跟晴川結婚的,這樣一來,兩大家族得償所願,歐陽晴川不再擔驚受怕,但立即由自由人變成政治婚姻的重要籌碼。
我早前知道歐陽晴川的逃婚以及凌霄的事故都直接或間接跟我有關係,現在心生鬼魅,多少覺得凌老頭的笑容後面意味深長,總是不寒而慄。也不敢多問,只道了一聲「恭喜」便告退了。
我現在才知道我有多運氣,雖然我永遠不願意承認,我是直接或間接因為安娜的關係,凌氏才放過我。難怪凌老頭兒對我客氣,想是看在某人面子,但是卻又逼我做事,想亦是因為某人不肯輕易饒我的心思。
在尼泊爾遇到安娜和歐陽晴川,似乎冥冥之中上天在幫我,不然我或許已經被凌氏私刑解決了,又似乎是冥冥之中上天要予我考驗,不然我怎麼會接到有史以來最丟臉的任務。
雖然現在凌老頭兒沒有留難我,但也並未開口邀請我參加他孫輩的婚禮,我想他已經當我是麻煩人物,記錄在他凌氏的黑名單中,他也不願意他的孫輩再跟我這麻煩人物再扯上關係。
後來我倒是一再猜想,晴川這小猴兒跳來跳去,還是不能跳出凌氏的手心,他餘生都得在安娜身側度過,緣分二字真是神奇莫測,即使是力可通靈的陰陽師,也無力掙扎。
而在最後關頭跳出來那位一槍擊斃危險人物,英雄救美的人想必大家都已猜到是誰,至今我提起此人還有點牙癢癢。
便是此人私下跟凌氏達成協議,騙了我們來倫敦受人驅使,作白癡一樣行徑,像傻瓜一樣在地鐵內遭人白眼和嘲笑。
但若不是他,我們現在或許的確已經落入游擊隊之手,並且被據為籌碼跟凌氏作談判。他這一招兵行險著,表面上看是送羊入虎口,其實內裡是釜底抽薪。
我不得不說,蘇眉巴巴地帶著我和邵氏兄弟到尼泊爾去避難,全是為了要找這個人,不是因為這樣,我們也不會在尼泊爾遇到安娜和歐陽晴川,事情或許會變得更糟。
而在最後階段,此人所起的過渡作用則可有可無,他有時會令事情變糟,卻又有令事情轉好的本事。倫敦地下鐵那最後一幕中,蘇眉若不是因為見到他的身影才不會拚命的撲出來,招致危險,但若不是他驚人的敏捷身手和超人一等的反應,蘇眉此刻也已經被輾在地鐵輪子下。
回程中我不知對此人翻過多少個白眼,蘇眉卻一再護他到底。康柏小子怕他,不敢正面問他話,我卻不怕他,直接問他:「你的那班徒兒徒孫呢?你這次決定丟下他們?」
他一愣答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們的理想是要在舊的土地上創造新的秩序,而我想在新的土地上創造新的生活。」
回答的真漂亮,他的新生活無非是突然想通了,決定從此不愛江山愛美人。
這個荒謬的理由直到他跟隨我們回到本城依然堅持。
回來後我追問蘇眉是否早就跟他合謀騙我們回倫敦,蘇眉卻跟我含糊其詞。我大為憤怒:「我明明見他追完一程又一程,離鄉別井,於千鈞一髮之時救你於難,你居然跟我說你跟他不是很熟?你不知道他的計劃?」
蘇眉振振有詞:「我還是在他救了我之後才知道他的名字。」
我怒道:「我現在還不知道。」
「亞蘭·德普。」蘇眉叫:「那麼你現在知道了,跟我知道得一樣多。」態度極之惡劣。
我知道那小子追上來準沒好事,說不定是想勸蘇眉跟我拆伙,但蘇眉現在這態度,擺明了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非常生氣,倒了杯水跑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喝,不再說話。
蘇眉忍不住:「我又沒有問你跟邵康文在倫敦地下鐵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來問我?」
我狠狠嗆了一口,咳得快要死去。
我忘記了我看見蘇眉一隻腳懸在地鐵軌道上空,歪倒在那個亞蘭·德普懷裡的同時,我也腿腳發軟,一頭栽在邵康文懷裡。
事情過了半個月,曾是我助手的科學家羅熊貓致電給我,告訴我他們最新的關於寄生物的研究成果。
他聲稱這只生物神經系統極為發達,其餘構造跟普通寄生物並無太大不同。它是通過體表來吸收養分的,而令到宿主血液成分產生變化應該歸於其體壁分泌的某種物質,令到人體血液濃度產生變化。至於寄生物是否控制了人腦機能,暫時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但血液濃度升高,人體血液流動變緩,活動大量減少,而且會影響到腦部功能。
羅熊貓說話要比陳濤囉嗦得多,他鉅細無遺就如給我在電話中宣讀科學論文,我昏昏欲睡中突然聽到一句讓我精神一振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