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大家來討論一下基本的情況吧。」薛純茶拍了拍手掌,扔掉了那些烤焦的肉串,「三個月前,蘇釋的女朋友,住在這裡的理佳開始失去聯絡,接著這裡的群眾經常報警說問仙湖裡有水怪,緊接著沒過多久,群眾開始報警說有人失蹤,最後發展到住在問仙湖邊的兩戶人家,一共是八個人都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他笑著看了蘇釋一眼,「而今天我們到圃元縣問仙湖來抓水怪,卻發現蘇釋沉在水底,據說是在水裡發現了黑色的,長得像水母的怪物,我總結得對不對?」
蘇釋沉默著,隨後點了點頭。
「補充!」霍星舉手,「我看見了水面上有黑色的影子飄過去,不過不知道是什麼。」
薛純茶一攤手,「那問題就是,很可能問仙湖裡真的有水怪,如果水怪會吃人的話,情況很嚴重的話,那就只好再一次報警,請警察用大船撒網,把下面那個水怪抓起來。那可是要調動很多人手,花掉很多錢和時間的事。」他閒閒的吃了塊巧克力,「而要證明水怪會吃人,這裡周圍的人都是被水怪吃了,那至少要找到一兩具屍體。」
屍體!霍星縮了縮脖子,姜天然卻搖了搖頭,「如果水怪是水母樣的東西,那它就無法離開問仙湖,自然不可能將岸邊兩戶人家全部吃掉。我覺得這件事一定不只是水怪吃人這麼簡單,也許兩戶人家只是害怕,搬走了。」薛純茶撐著下巴,似笑非笑,「水怪吃人可不是我說的,是蘇釋說的,他說理佳也許被水怪吃了。」
蘇釋緊緊皺著眉,又開始咬嘴唇,薛純茶同情的看著他的嘴唇,那嘴唇已幾乎被他咬爛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我……」霍星看著他發抖的手,她想要握住他的手,但一定會被他甩開,只能在心裡想想,嘴上替他說了下去,「所以你就胡思亂想,以為她被水怪吃了。」蘇釋點了點頭,卻不看她,仍然看著地上的雜草。
篝火在跳動,星空璀璨清澈,問仙湖旁的土地很潮濕,草長得很長。薛純茶看著他那習慣性揪著雜草的手,「換一種想法,也許這兩戶人家是因為別的理由搬走了,問仙湖裡有黑影只是一種巧合呢?」霍星也看著蘇釋那被雜草割得傷痕纍纍的手,「他們能搬到哪裡去?這兩戶人家根據新聞報道,沒有任何親戚,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這周圍的樹林裡?」薛純茶四處看了看,「隔壁的山頭?假如世界上其實沒有水怪,假如這些人是被人滅口或者趕走,那一定要有什麼目的,這麼一片荒山野嶺,有什麼利益可得呢?」霍星脫口而出,「石油?」隨即蒙起了臉,揮揮手,「呃……大家當作沒聽見,下一個。」姜天然卻沒有笑她,「如果就在問仙湖邊上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東西,藏寶啊、礦藏之類的東西,也有可能引發事件。」蘇釋的眼睛微微一亮,「如果他們不是在問仙湖裡,那會在哪裡?」
「啊……這個嘛……哈哈哈……」薛純茶雙手往後腦一枕,往後躺了下去,看著星空,「天很黑了,我看好像很晚了,天亮再說吧,反正天不亮是沒地方找人的,睡吧。」霍星和蘇釋面面相覷,姜天然已經打開帳篷開始鋪簡單的被褥,蘇釋站了起來,默默地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
他又看著問仙湖,眼神充滿了關切。
他始終覺得理佳或許就在水裡,一直等著他去救援。
霍星遠遠的站在他身後,蹲下身一葉一葉的拔著地上雜草的葉子,她不想睡。
一個對自己懷有惡感的男生,要怎麼做才不會讓他討厭自己?
老娘其實不差,沒有他想像的那麼膚淺吧?雖然是粗魯野蠻,沒什麼氣質,但有些時候也能溫柔體貼。
你為什麼……連一個讓人瞭解你的機會都不給?
理佳是誰?到底有什麼好能讓你刻骨銘心?不就是寫了三年多的信,連手也沒有牽過的女生而已……
老娘不是自以為是,雖然認識你的時間很短,但絕對自信,會比理佳能讓你幸福。
五 天亮了
天漸漸亮了。
蘇釋一晚上都坐在那塊岩石上看著問仙湖,薛純茶和姜天然坐在帳篷裡打牌賭大小,只有霍星是睡著了。她被姜天然特訓了大半天,還坐火車趕了一夜,早就累壞了。姜天然給她蓋了件羊絨毯子,春天初寒,睡在地上還是非常冷的,比如薛純茶就睡不來嫌太冷,而霍星沉沉睡了一個晚上。
太陽出來了,漸漸曬到了帳篷上。
「啊啊!輸了五百多。」薛純茶把撲克牌往地上一扔,「不玩了!姜天然,星星寶貝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惡魔惡魔惡魔~~~~吸金的惡魔~~~~」姜天然認真地說,「我可以還你。」薛純茶猛搖頭,「你不但侮辱了我的賭技,還想侮辱我的賭品,本大人認賭服輸,不可能賴賬的,還我就不用了,打三折怎麼樣?」姜天然微微一笑,「好。」於是賭品很好的薛純茶付了三折的賭債,伸了個懶腰,「天亮了?噢噢噢——噢噢噢——」
霍星猛地坐了起來,薛純茶學公雞叫那聲音簡直難聽得媲美豬叫,害她一個美夢做了一半,被嚇醒的時候完全忘了夢到些什麼。眨眨眼,她問,「天亮了?」
姜天然遞給她一條濕毛巾,那是剛才他用問仙湖裡的水燒開後擰的。霍星接過來抹了抹臉,左右扭了扭脖子,「你們都沒睡?」姜天然搖了搖頭,「我們在賭錢。」
靠!之前是誰以為這長得像小白兔的惡魔不沾黃賭毒的?霍星白了他一眼,站起來東張西望,「蘇釋呢?」
「還在外面。」薛純茶「啪」的一聲又掰了塊巧克力,扔進嘴裡咯吱咯吱的嚼著,「晚上很冷呢,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坐在外面,叫他進來也不進來,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啊。」霍星怒目瞪著他,「你為什麼不叫他進來?」言下她衝了出去。
「耶穌他媽!我叫過了的。」薛純茶掰了另一塊巧克力丟給姜天然,「愛情的車輪隆隆向前不可阻擋。」姜天然用乾淨的紙巾把巧克力包了起來放在旅行袋裡,「天亮了,不想在這裡待太久,那就快起來調查吧。」
蘇釋還坐在石頭上,身上的衣服已經干了,但顯然他的身體冷得像冰。霍星拿起姜天然燒好的開水刷了牙,又重新洗了臉,才側過頭來,「你幹嘛不睡覺?」
「等天亮。」蘇釋看人的眼神都很凌厲,彷彿為了證明自己不像女人而瞪得分外的凶。她卻覺得這種凶巴巴的眼神很可愛,向他遞出一杯水,「冷不冷?我想很快就能查清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別太擔心了,也許什麼事都沒有。」
蘇釋看了她一陣,接過了那杯水,喝了一口。
她鬆了口氣,露出了笑容,「想吃什麼?我有壓縮餅乾、橙汁和麵包。」
蘇釋說,「餅乾。」
她立刻把袋子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了好幾種餅乾。蘇釋從裡面選了一種原味的蘇打餅乾,吃了兩塊。只是他吃了她兩塊餅乾,已經讓她覺得心情大好,愉快得不得了。這時候薛純茶和姜天然已經把帳篷收了起來,招手了,「走吧。」
「要從哪裡開始查?」霍星跳了起來,雖然蘇釋讓她激動,但「搜查」這種事也讓她興奮異常。
清晨的問仙湖清霧裊裊,蒼蒼的白霧掩去了地上荒蕪的雜草,漸漸的竟也顯出一種仙氣來。薛純茶几人背著沉重的旅行袋,慢慢往問仙湖對面那兩座民房走去。蘇釋說他昨天已經去過了,那裡什麼都沒有。
問仙湖旁的泥土分外潮濕,霍星穿著板鞋踩在濕漉漉滑溜溜的泥巴裡,心裡叫苦連天,而同樣穿著板鞋的姜天然卻如履平地,他竟然能保持那雙鞋乾乾淨淨,沒沾到一點泥。另外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穿著靴子,在這種滑溜溜的地上,至少能保持泥巴不鑽進鞋子裡。
周圍除了泥巴就是雜草,再遠點就是樹林,鳥雀的鳴叫讓人偶爾會有錯覺,以為誤入了千百年前,或者是已經超脫到了俗世之外。清寒的風自水面上吹來,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只有幾隻白色的鴨子在水面上游著,卻並沒有什麼詩意。
從問仙湖這邊走到那邊出乎意料的困難,四個人整整走了兩個小時,才走到那兩處民房前面,薛純茶擦了把汗,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怎麼會有人喜歡住在這種鬼地方,再說問仙湖裡不是不許養鴨子的嗎?」
「這問仙湖已經廢棄很久了。」姜天然首先從農戶家的柵欄翻了進去,左邊的這家農戶在家門口圍了個柵欄,裡面本來養了不少鴨子,但現在柵欄被鑽出個洞,鴨子都從洞裡鑽出去下問仙湖去了。而顯然鑽出洞來的罪魁禍首正是一條狗。
只是那條狗並不在柵欄附近。姜天然敲了敲門,裡面無人應聲,他打開了柵欄的門,薛純茶施施然走了進來,敲了敲窗戶,「有人在家嗎?」
屋裡依然無人應答。
蘇釋走到薛純茶身後,一把拽開了門,「門沒有鎖。」
門果然沒有鎖,一拉開大門,房間裡的情景一覽無遺,當門的房間擺放著桌椅、電視、茶几等等,東西都很破舊。大家都進了門,四處仔細觀察,屋裡的東西基本上都還整齊,但牙刷毛巾之類的日常必需品不見了,廚房裡的柴米油鹽還在,甚至壓在床板底下的一千塊錢也還在。
就像是屋子的主人只帶了少許行李出門幾天,很快就會回來,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卻一直都沒有回來。霍星翻進了鄰居家的院子,鄰居和這裡幾乎一模一樣,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那屋裡新貼了一張形如黑龍的怪物的圖像,圖像前點著香。
香灰和圖像看起來都是新的,霍星摸了摸那桌上的灰塵,問仙湖旁樹木茂密的地方日常塵土並不多,但這桌上已落了相當厚的一層,人已經離開相當久了。
來到這裡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依稀是一場鬧劇,和遊戲也差不了多少,但從種種奇怪的跡象看來,「水怪」這種事彷彿真的曾經發生過。這兩處民宅裡曾經住著六個人,六個人都不見了,還有兩個上山遊玩的中學生,八條人命懸在空中不知死活,她是不是應該把心態放得更認真端正一些,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是嚴肅和有意義的呢?姜天然跟在她身後進了這間民宅,迅速戴上手套開始檢查一些簡單的物品,她也從口袋裡拿出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
她是第一次檢查現場,並且之前也沒有受過什麼訓練,能讓他們檢查的現場都早已經取證完畢,不怕破壞。在幾間房裡張望了半天,她突然注意到臥室裡的衣櫥上有一面穿衣鏡,而另一面牆壁上也掛著一面鏡子。
鏡子對著鏡子,映出鏡子裡的門戶千千萬萬重,像一個無窮無盡的洞。
難道是為了照前面的時候能夠看到後面,所以才掛了兩面鏡子?霍星在鏡子前試了一下,照穿衣鏡的時候身後的鏡子完全被擋住,最多只能照到側面,看不到背後。她伸手把牆上的那面鏡子拿了下來,牆上是一個做得很粗糙的格子,格子裡什麼都沒有。霍星湊近端詳,一靠近就聞到一股淡雅的幽香,接著她在磚頭砌成的格子裡發現了一些暗綠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