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你身上有一些東西。」
符羽的話讓白逸心驚肉跳,一顆心險些要破膛而出:「什麼意思?」
「有一些東西,可是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弄不明白。」符羽迷茫地搖頭:「它們不在我的認知範圍以內,假如姑母還活著,她或許知道。」
姑母就是教授符羽巫蠱的人,符羽之前最厲害的巫蠱者,早已經過世,聽到這個消息,白逸無比失望,符羽只看出自己身上有些東西,卻又說不上來,他既震驚,又失望,呆呆地蹲在河邊發起愣來,符羽望著白逸削瘦的身形,俊俏的側臉,情不自禁地走近,將白逸的頭輕輕地抱在懷中:「你這是怎麼了?」
無數的話想說,白逸心內一酸,一句話也逼不出來:「符羽,你有想過什麼時候結婚嗎?」符羽今年才十六歲,沒有到適婚年齡。
「想過,我有想過和心愛的人相依相偎,攜手共度一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假如真的有來世,我們到了閻王爺那裡,一起轉世,再來開始新的一生。」符羽是苗族,更相信這些轉世來生的典故。
這像一股寒流化成的利刃刺中了白逸的心臟,兩人雖然沒有直白地說過情愛,畢竟那個年代的人很含蓄,符羽更是羞答答,可是兩人早就有了默契,兩人對視的眼神中早就迸發出了愛情的火花,符羽這番對愛情以及婚姻的憧憬徹底地讓白逸清醒過來,殘酷的現實不得不讓他思索一個問題,自己能夠忍受符羽獨自一人老死,自己殘留餘生嗎?不能,這份愛太純粹,無關乎任何物質,後天條件,僅僅只有愛情的成份,假如符羽知道自己身體的真相,是坦然接受,還是和平常人一樣,視自己為「怪物」?
白逸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兩人在這寂靜的溪流旁,大膽地擁抱在一起,彼此聽著對方的心跳聲,卻是各懷心事。
聽到這裡的唐三成激動起來:「你就離開她了?要是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死也不要撒手。」
這就是兩人的差別了,白逸心思細膩,凡事總是考慮後果,計較成本,這樣通常會把一件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可是唐三成天性單純,認準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換作是唐三成,恐怕死也不會放開對方的手。
唐三成的話刺激到了白逸,講得自己這麼冷血,他有些暴跳如雷了:「我是這麼輕易離開的人嗎?要不是她父親來找我,我也不會狠下心來,符羽也不會與我翻臉,居然給我下蠱了!」
看著白逸跳腳的樣子,唐三成一陣暗爽,激怒白逸的感覺,很爽!不過,他還是有一些疑問:「她父親不是苗寨的首領嗎?沒看上你做他的女婿?還是嫌棄你不是苗族人?」
「不知道。」白逸沒好氣地說道。
也不知道首領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和符羽的事的,居然找到了白逸住的吊腳樓來,那時候,白逸呆在苗寨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了,吃住都在這裡,為了不白吃白喝,他也拿出不少錢來替寨民們購置必須的生活用品,比如說鹽巴啊農具啊什麼時候的,這讓白逸被寨民們所接受,也沒有人去管他還要住多長時間。
第23章 同夥
首領的臉上有不少的皺紋了,他的身材並不高大,當他不說話的時候,那張臉有說不出來的威嚴,他坐在白逸的吊腳樓裡,一臉的心事重重,他一共有兩名子女,符羽上面還有一個哥哥,白逸並沒有見到,據稱也是被送出去學習了,看來,這名首領的意識在苗寨之中是很超前的。
「你還打算住多久?」首領的聲音啞啞地,帶有一絲陰沉之氣,他的漢語還有一股濃重的鄉土音,有一些彆扭並沒有符羽的標準。
「這個,還不知道。」白逸也彆扭啊,雖然說對方看著比自己年長,可是要論起年齡,自己比首領要大上一截兒,他悶悶地咳了一聲。
「要是看風景,瞭解少數民族文化,我想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走了。」這首領說話還真是坦白,直接下逐客令了。
精明的人也怕直接啊,白逸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可是我還想再住上一陣子。」
「你不能再住了,這幾天就收拾一下離開吧。」首領雙手搭在膝蓋上,然後站了起來:「你住得越久,對符羽越不好,就算為了她,你早點離開吧。」
正吃著果丹皮的唐三成嘴裡塞滿了東西,聽到這裡,硬是擠出一句話來:「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啊,他不可能知道我不老的事,他又不會蠱,不像符羽,會瞧出我身上有點異樣,難道是嫌我年紀大了?」白逸的這話一出,唐三成悶哼一聲,不好!喉嚨卡住了,一邊的七邪一把將他倒提過來,「噗」,喉嚨裡的東西終於出來了,唐三成跟死了一樣,癱在那裡,五秒之後,爆發出一陣大笑聲:「你這個老妖精!哈哈!」
白逸一頭汗,唐三成!這個壞東西,外忠內奸的壞東西!白逸好歹是成功人士了,他保持鎮定,不與唐三成一般見識,山野小子嘛。
唐三成終於停住了笑聲,他一抹嘴,繼續吃果丹皮,嘴裡支支吾吾地說道:「那麼你就走了?那符羽得有多傷心啊,她又沒趕你走,就算她知道你是老妖精,也未必就害怕,說不定還是對你死心塌地,你太容易放棄了,想得太多,做得越錯。」
「轟!」白逸的腦子裡似乎響了一聲炸雷,唐三成,他是大智若愚啊,一股酥麻的感覺瀰漫上白逸的全身,心臟好像被一隻手給揪住了,揪得生疼,臉上褪去了血色,一臉的蒼白,後悔莫及,就是指這種感覺?
符羽,白逸記得自己要走的那一刻,她嬌柔的臉有多蒼白,渾身上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微微顫抖,她輕輕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卻說不出一句挽留白逸的話,其實當時,白逸有多希望她說一句,或許事情就會大不同了,可是她沒有,符羽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眼角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符羽的右眼角流下一行淚來,晶瑩的淚珠掛在她潔白的臉頰上,讓她顯得楚楚可憐,白逸強忍心中對離別的悲痛,扭過頭去,這卻讓符羽更加難受:「為什麼?」
白逸哪裡說得清楚,他搖搖頭:「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他向前邁出一步,衣角被符羽扯住,站在一邊的首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滿臉地滄桑,瞬間老了十歲,命啊,這都是女兒的命,天命不可違!這孽,就由自己來造吧!
符羽扯住白逸的衣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忘了我!」與此同時,她兩行眼淚同時滴落到地上,濺起極細微的煙塵……
眼淚落下的同時,白逸就怔住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渾身上下充滿涼意,骨頭縫裡好像有涼氣在外洩,冷徹透骨,這種情形,就像將自己置於砧板之上,任人宰割,眼看著對方舉起屠刀來,卻絲毫不能反抗,這種莫名的恐慌就像即將踏入十八層地獄……
終於,這股感覺消失了,白逸看著符羽的臉上堆起悲淒的笑來:「不要忘了我,否則你會因為蠱毒發作,心臟爆裂而死!你記住了!」
符羽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個物件,那是一件白玉的圓雕,是兩條緊緊糾纏在一起的魚,用陰線刻出眼、腮、腹鰭、尾等細部,栩栩如生,尤其那兩雙魚的眼睛,凝視對方,居然透得出情意來!雙魚嘴部穿孔用金鏈繫著,符羽望一眼白逸,突然將金鏈抽出,原本一體的兩條白玉魚赫然分開,符羽將其中一隻塞到白逸手上,一言不發,轉頭便走!
白逸握著白玉魚佩,百感交集,望著符羽的身子顫抖著離開,心酸不已,恨不得立刻落下兩行男兒淚來,符羽的身子突然癱軟在地,圍在一邊的寨民立刻圍攏過去,不少不知內情的寨民更對白逸怒目相對!
白逸長歎一口氣,盡量克制自己不要上前,然後一轉身,徹底地消失在他們眼前,距離那一幕,已經有三十年了!
「我不懂。」唐三成搖頭:「我覺得不對。」
「哪裡不對?」白逸不明白。
「那個首領為什麼這麼怕符羽和你在一起,沒道理啊,難道僅僅因為你是漢族人?非他們族類?從你的講述中來看,他似乎也有一些無奈,還有那句為了符羽好,中間一定大有文章。」唐三成端起茶杯,一口氣喝了個到底。
你懂個屁,白逸心裡想,強忍住嗆唐三成的念頭:「現在不得而知了,我看我們當務之急,是回到當初的那個墓裡,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蠱作怪!」
「其實不老也挺好的,別人求都求不來呢。」唐三成居然還樂呵呵地:「只是時不時地得小心被人家發現了,不然會把我們送到科學研究院裡。」
一想到被科學家們當小白鼠一樣做試驗,白逸不寒而慄,他厲聲道:「不要再說了!」
唐三成偏偏不是個識趣的人:「我擔心的不是被人拿去活體研究了,我是擔心,我們根本只是不老,並不是一定不死,你敢自殺試試嗎?」
白逸的臉一沉,好半天才悶出一聲來:「不敢。」
兩人正在回憶當中,又有人來了,白逸已然知道來的人是什麼人,淡然地去開門,同時不忘回頭交代唐三成:「守緊你的嘴巴,秘密就是秘密,不能外洩!」
被白逸一番警告,唐三成還是嘻嘻哈哈地,白逸無奈,去開門,引進來一個人,大約四十來歲,身材並不高大,身子還乾瘦乾瘦地,一雙小眼睛一進來就轉個不停,到處打量,嘴上的八字鬍讓他整個人顯得很有些猥瑣。
「白老闆,這兩位是?」來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顯然對唐三成和七邪很來興趣,尤其對七邪,他上下打量了好幾次,七邪任憑他上下打量自己,不為所動,像根樹樁一樣牢牢地釘在唐三成的旁邊。
「我的同鄉,這位是唐三成,這位七邪。」白逸撒起謊來面不紅,心不跳,然後轉向唐三成:「三成,這位是吳通。」
「嘿嘿……」吳通一邊笑,一邊摸了摸鼻子,這應該是他的常用動作:「白老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第24章 古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