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發洩了一陣,我怒氣也消了點,這時候發現洪慶生老婆安靜的躺在地上,不叫也不鬧了,也許是因為剛生產完沒了力氣,也許是因為失去了希望,一雙眼睛如果死灰一般。
我心底也沉了下去,這都過去七八分鐘了井底下還沒消息,她的孩子生還的希望已經不大了,頂多把屍體撈回來。
過了一會兒,井下終於有了消息,陳水生被我們拉了上來,他嘴皮子凍得發白,上來就狂嘔水,卻是兩手空空,連手電都丟了。
嘔了一會兒,他哆哆嗦嗦的說井太深了,沒潛到底,也沒有看到孩子,後來手電進了水滅了看不見就上來了。
我一陣失望,這孩子不管找沒找到,都已經沒了。
「呵呵呵呵……」
這時,洪慶生的老婆一臉木然的坐了起來,然後就開始笑,那種笑不帶一點生氣,非常平靜,平靜到我頭皮發麻。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平靜,而是一種怨恨到極致,恨無可恨,透著無盡的淒涼。
旁邊的婆娘們都被她的笑聲嚇的連連後退,放開了她。
「洪家絕後了,洪家絕後了。」洪慶生的老婆坐了起來,神經質的喃喃碎語:「所有人都要陪葬,所有人都要陪葬。」
她說的話讓我渾身發涼,下一刻,就見她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一個躥步將頭撞向井欄,「咚」的一聲,鮮血飛濺。
就這樣,洪慶生的老婆撞死在了井欄邊,血流了一地。
她瞪圓了一雙眼睛,內含無盡的怨恨,死不瞑目。
……
在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嚇壞了,許多人尖叫著跑開,場面一陣大亂。
幸好過了一會兒洪村的村長馬永德聞訊趕來了,看到這場面,連連說造孽,然後組織村民一邊給縣裡的公安局打電話,一邊派人出去尋找洪慶生,還要繼續打撈孩子的屍體。
洪慶生的老婆已經被人用毯子蓋起來了,但我似乎依然能從那厚厚的毯子裡感受到那怨恨的目光。我心裡惴惴不安,從她的眼神裡,總感覺要出什麼事。
中午的時候,縣裡的警察趕來了,詢問了一些證人,拍了些照片,還帶來了專業的潛水設備,可惜到最後也沒找到嬰兒的屍體。
那嬰兒落井之後,詭異的消失了。
沒多久洪慶生也從外面回來了,黑黑瘦瘦的一人,背有些駝,滿臉風霜,看到他老婆的屍體之後就哭得昏了過去,精神受到嚴重刺激,之後就開始神神叨叨的,沒幾下就瘋了,在他老婆的喪事現場又跳又笑,嘴歪口斜,哈喇子流了一地。
洪家獨門寡戶,也沒有兄弟子侄,最後喪事只得由村長馬永德代為主持,每家每戶都出一個勞力來幫忙料理後事,男的搭建靈棚買壽材,置辦喪事用品,女的洗菜做飯,添置些雜物。
等大伙搭建好靈棚,天已經黑了。
吃過晚飯,幫忙的人各回各家準備明天再來,我和村裡幾個沒結過婚的壯小伙則被村長留下來守夜。這也是辦喪事一貫的規矩,童男之身陽氣旺,守夜不容易出事兒。
留下的人當中,有兩個是我本家兄弟,一個是馬家亮,還有一個叫馬勇,血緣上來說,我和他們倆是同一個高祖爺爺,此外還有陳家的三個後生。
我們六人分了工,陳家三個後生看守洪慶生,他自下午發瘋之後就被關在房間內,怕他鬧事。
我和馬家亮還有馬勇則守在靈棚外,除了我們這些人以外,還有一個人,是洪慶生唯一的女兒,叫洪曉芸,已經十多歲了,可惜神經不正常,不會開口說話,爹瘋了媽和弟弟死了,也沒見她哭過,面無表情的坐在靈棚裡像個木偶。
「柴家這幫狗日的,居然一個人都不來,真是黑了心肝了。」馬家亮看著洪曉芸的背影,憤憤的罵了一句。
我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高明昌是柴家的女婿,他老婆柴金花就是我們村的人,今天這事柴家得付一半的責任。
洪村從名字上來看似乎是村裡的人都姓洪,但其實上不是這樣,村裡有三大姓:馬、柴、陳,此外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小姓,洪姓是村裡最稀有的姓了,就洪慶生這一戶。按道理,守夜的時候,馬,柴,陳這三大姓都應該派人來,可現在馬家和陳家來人了,柴家卻一個都沒來,也不知道是心虧還是害怕。
說到洪村,就不得不提村子名字的由來,原因並不是村裡人姓洪,而是因為是村口有一塊烏龜馱著的大石碑,上面刻著一個洪字。
聽老一輩的人說,洪村曾經也改過名,但改名之後村裡就怪事連連,還接二連三的死過人,後來村裡來了一位老道士,說洪村這個名字能鎮壓村裡的氣運,不能改,洪村人半信半疑的按道士的話做了,還真靈,改回去之後那些怪事就再也沒發生過。
當然,這也就一說法,根本原因可能還是因為三大姓互相爭,所以才改不成。
村裡面馬和陳這兩姓人丁最旺,佔據了幾乎百分之八十,柴姓人不多,但勢力卻不小,有幾個在鎮裡當官的,縣裡也有人,高明昌當初就是看中了柴家後面的關係,才娶了柴金花。
我和馬勇也罵了幾句,三人乾坐著無聊就鬥起了地主,漸漸的夜就深了,山裡的夜風吹過來,涼颼颼的,靈棚上面一盞燈昏黃昏黃的,被風吹的搖搖晃晃。
我突然感覺背脊一陣涼意,這時,幾聲若有若無的嬰兒啼哭聲飄進了我耳朵。
……
第三章:第四章人臉
我汗毛一下就炸立了起來,仔細去聽,又沒了。
「春哥,怎麼了?」馬勇看我臉色有異,便問我。
我嚥下一口唾沫,說:「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馬家亮和馬勇都搖頭,一臉莫名其妙。
「沒什麼,我可能幻聽了。」我搖頭。
可我剛說完,那嬰兒啼哭的聲音又來了,而且比剛才響亮一些,足足有好幾嗓子,它傳出的位置,就是離我們十幾步外的那口古井。
我嚇得手一抖,牌都掉在了地上。
馬家亮膽有些小,見我直直的盯著那口古井,變色道:「春哥,這大半夜的,你在看什麼?」
我後脊背發麻,便說:「你們聽見了嗎,有嬰兒的哭聲,就在那口井裡面。」
馬家亮頭一縮,臉都白了,「春哥,你可別嚇我。」
「大晚上這種事兒不能開玩笑。」馬勇也在打鼓。山裡人多多少少有些迷信,洪慶生的老婆和剛出生的娃娃都是枉死的,這種事最邪門。
我說沒開玩笑,是真的有。
馬勇膽子大一些,便說:「該不會那孩子沒死吧,被遺漏了,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