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二郎山隧道全長差不多有八里路,在昏暗的隧道中,停車是大忌,所以車隊保持直行,而楚領隊則沉住氣,用對講機衝著那人說道:「彭玲,彭玲,你別慌,小馬到底怎麼了,不著急,慢慢說。」
對講機那頭的彭玲嚇得有些哽咽了,不知道如何說起。
這是另外一個男子接過了對講機來,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楚隊,小馬進了隧洞不久,就開始口吐白沫了,呼吸急促,換不過氣來了。」
楚領隊聽過之後,拿起對講機說道:「呼叫朱紅,呼叫朱紅,你是我們隊伍裡面的醫療保障,請提供支持;頭車加速,快速離開隧洞,然後在附近的應急帶停車……」
他剛剛說完,一個溫柔的女聲就響了起來,先是詢問了小馬此刻的狀況,然後指導他們進行急救。
她的聲音穩定而平緩,讓與小馬同車的彭玲和另外兩人心情舒緩了不少。
小郭姑娘告訴我,說朱紅是他們驢友團裡面的隊醫,本身就是三甲醫院急診室的醫生,有著豐富的臨床經驗,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她的言語裡充滿了自信,不過我能夠感受得到,車隊的氣氛,在一瞬間就低沉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車隊快要駛離隧道的時候,彭玲的聲音又在對講機裡面陡然響了起來:「啊,不好了,朱紅,他全身抽搐,口中一直吐著白沫,那沫子漫進了鼻子裡去了,還有他臉上的肌肉一直在扭曲,瞳孔收縮……天啊,他沒有氣了,怎麼辦吶?」
朱紅在對講機裡面喊道:「按住他,清理口腔雜物,然後給他做人工呼吸!」
對講機裡面陷入了一片寧靜,又過了一會兒,車隊駛離了隧道,重見光明,而這時方才傳來了彭玲悲切的哭聲,她拉著嗓子,長長地喊道:「我做不出來,太髒了,我不敢……」
車隊又行進了一段路程,然後在最近的應急帶停了下來。
車子一停,五哥沒有任何猶豫地打開車門,跳了出去,而我也跟著他一路小跑,來到了小馬所在的那一輛車前。
楚領隊這個時候已經在那兒來。
這時我瞧見小馬已經被抬下了車子,平躺著,有一個長相姣好的女人正跪倒在他的身旁,然後雙手連接,不停地按著他的胸口,按了一會兒,就會揪住小馬的鼻子,朝他的嘴裡吹氣,彷彿在做最後的搶救。
然而不管她怎麼按,小馬的臉色依舊是一片烏青,眼神都已經渙散了……
我走近一些,仔細感受,已經聽不到小馬的呼吸聲了。
他死了。
早上出發的時候還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間就這麼沒有了,這情況讓所有的人都為之難過,而另外一邊,我瞧見有一個女子蹲坐地上不停地哭泣,眼淚水嘩啦啦地流。
她搖著頭,彷彿在說些什麼,不過話語都在哽咽的哭泣聲中淹沒,而另外一個男人則在她的旁邊好言安慰著。
我認出了這兩個人來。
我被襲擊的那天夜裡,就是這兩位溜到了車裡面做了些兒童不宜的事情。
車震。
當我們走到近前來的時候,楚領隊已經攔住了正在執著搶救的朱紅,低聲勸她:「好了,好了,人已經沒有了,別這麼費勁了……」
朱紅沒有理他,還想要去小馬的屍身上面繼續,這時五哥走上前去,一把將朱紅給抱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好了,人死了,但不是你的錯,隊伍裡三十幾號人,都指望著你呢,你不能垮,知道沒?」
他的話陽剛之中,又帶著幾許溫柔,朱紅聽見,一開始還憋著,突然間就「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難受,很難受。
明明可以搶救的,如果她在那車上的話,明明可以救過來的……
唉……
五哥確定了小馬已經死亡之後,朱紅嚎啕大哭,倒也沒有再搶救,這時有女團友遞過毛巾來,給她擦了一下臉上、手上的污穢,而我則幫著五哥收拾起小馬的屍體來。
裝屍體的,是小馬自己的睡袋,拉上拉鏈的時候,我瞧見小馬的臉上青紫,一對黑黑的眼袋十分嚇人,就好像很多天沒有睡好覺了一般。
我心中的疑惑更重。
小馬的死給整個行程蒙上了陰影,我們並沒有繼續西進,而是在瀘定縣停下了腳,將小馬給送去了醫院進行屍檢,並且報案,而其餘人則在這縣裡的一個旅館裡停了下來。
屍檢結果是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出來的,和朱紅的判斷一樣,是急性癲癇引發的窒息性死亡。
然而讓人奇怪的事,小馬加入這個驢友群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了,從來沒有人聽說過他有癲癇病史,並且沒有從他的行李裡找到任何癲癇的治療藥物。
而且從檢查的結果來看,小馬的身體很虛弱,絕對不適合這種強度極高的進藏自駕游。
事實上,小馬曾經參加過驢友團組織的幾次大型活動,他的體能並不算是弱。
楚領隊對於此次進藏人員的挑選十分嚴格,除了我和小郭姑娘之外,每個人都需要出示一份正規醫院的體檢報告,也會簽署一份免責合同。
小馬的體檢報告裡面,一切無恙。
報告裡面根本就沒有提到他有過癲癇病史,而現在又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小馬偽造了體檢報告。
對於這一點,楚領隊大發雷霆,召集所有人在一起開了一個會,講起了三件事情,第一件就是如何處理小馬的後事,第二件則是責問團隊裡面的所有人是否有類似偽造的情況,至於第三點,則是跟大家討論是否需要停止此次活動。
我們所有人都能夠理解楚領隊身上所承擔的壓力。
小馬這種違規的行為,無疑讓大家所為之憧憬和奮鬥的行程蒙上了一層陰影,為了這一次進藏之行,很多人都籌備了幾個月、半年甚至一年的時間。
這些大家的心血,人生最為之期待的一段旅程,可不能就這般被毀了。
經過長時間的討論和協商,最後有兩個人站了出來。
白楊和彭玲。
就是之前車震的那一對,他們今天正好就與小馬同車,儘管大家覺得此事都是小馬自己的問題,不過彭玲始終覺得是自己當時太過於驚慌,並且拒絕對小馬進行人工呼吸,導致的這種嚴重後果。
再加上自己的車上死了人,兩人對進藏的旅程蒙上了強烈的陰影,所以提出由他們兩人留下來,等待小馬的家人到來,處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