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一開始的時候,我削壞了好幾塊,不過弄久了一點兒,就立刻變得純熟起來。
一熟悉了,我就加快了速度,不一會兒,卻是在那石胚上面,雕出了一個蟲蟲的站立像來。
我雕完了,仔細打磨一番,又用衣袖擦了擦,正準備欣賞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問道:「小伙子,手藝不錯啊?」
我一扭頭,瞧見剛才出手制止了地魔和第一殺手之間較量的老道士,出現在了我身邊。
第五十一章 再造之恩
說句實話,別說一年半載,十年百年,就這一會兒,我就已經憋得難受極了,然而我這初來乍到的,也不敢胡亂耍性子,想著自己身上也有門手藝,既然修行不成,磨練磨練雕工,也算是打發時間。
萬萬沒想到,那個讓地魔如此畏懼的老道士,居然主動過來找我攀談,實在是讓我震驚。
地魔說了許多話,我記憶最深的一句,那就是在這兒的,沒有一個小角色。
個個都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而這位老道士,則是大人物之中的大人物,對於他的詢問,我實在是受寵若驚,慌忙站起來,一臉緊張地回答道:「對,對不起……」
我將匕首轉過類,刀尖對準我,遞給他,說我不知道是你的,還你……
他擺了擺手,一臉慈祥地笑著,說這不是我的,是那個傢伙的。
我扭頭望去,卻見是一個長了個兔子臉的傢伙,正盤坐著,口中唸唸不休,根本就不理會我們這邊呢,心中方安,猶豫地說道:「這樣啊,您找我什麼事兒?」
老道士指著我右手上面拽著的石像,說你這個東西,我瞧著面熟,給我看看。
我哪裡敢違抗這老道士的吩咐,趕忙將剛剛出爐的石像交到了他手裡。
這石像說白了就是手辦,二十公分的長度,因為我心情煩躁,所以雕刻得並不完美,只不過該有的都有了,將蟲蟲大部分的神韻都刻畫了出來,我瞧見老道士看著,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您認識她?」
我之所以這般問,是因為老道士在這兒不知道待了多少年,肯定是不會認識蟲蟲的,但蟲蟲可是照著蚩麗妹的樣子,一模一樣刻過來的。
如果他對著石像感覺挺熟,說不定他就認識蚩麗妹。
而如果他認識蚩麗妹,而且還不是仇人的話,那麼我就可以順籐摸瓜,把這關係給靠一靠,抱上這老道士的大腿,不管怎麼說,都比被人欺負了強。
不過……
不管怎麼折騰,都離不開這個鬼地方,如此想來,實在也沒有什麼卵用。
我心中有些黯然,不過倒也還是保持著微笑,不過老道士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卻搖了搖頭,說看著熟,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說您老仔細想一想?
老道士將石像還給了我,歎了一口氣,說在這裡待了太久,很多東西都是前塵往事了,想也沒有用,何必糾結?對了,你的這手藝不錯,教教我唄?
我一愣,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找我學藝?
這位爺可是大人物,而我這個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我沒有貿然拒絕,而是小心試探道:「您一身手段,何必跟我學這細枝末節的東西呢?」
老道士搖頭,說往日的時候,總覺得修行入境,方才是正道,終日參悟,就盼著得道,然而真正抵達某種程度的時候,才發現這世界並非我們所想像的那個樣子,到處都充滿了謊言,回憶起來,反倒是這種小東西,能磨練人的心志。說起來,我比不上我那師弟……咦,我師弟叫什麼名字來著?這話到了嘴邊,怎麼就說不出來了?
他說著說著,也迷糊了,我瞧見他懵懂難受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悲傷,這位老道士當初說不定也是舞動風雲的人物,現在卻時而冷靜,時而迷糊,老年癡呆一般,著實有些可憐。
我比起他來,無論是修為,還是心志,都遠遠不如,說不定不用多久,就會變成一二傻子吧?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若要學,我教你便是了。」
老道士的眼中露出了童真一般的光芒,說好啊,你說吧,我聽聽。
我便開始講起了自己對於雕塑的理解來:「雕塑起源於宗教和社會政治的需求,最終是用於神像的建立,所以通常會變得扭曲和誇張,需要集中全部的經歷,保持力道的穩定,以及對於材質的把握……」
我對於雕塑的理解,除了夢中那位耶朗大匠的經驗,還有之後在網上查到的一些資料,以及平日裡結合起來,對於雕工的感悟。
這些東西,因為我差不多都吃透了的緣故,所以講解起來,都是很有用的心得,特別是我乃驟然而得,從陌生到熟悉只花了很少的時間,所以對於理解上面,更多的不是大師那種玄妙的東西,而是平凡和普通的過程,使得教起人來,祛除了玄之又玄的感悟,而多了許多實際的操作技巧。
簡單、易學、上手……
在我的指導下,老道士在浪費了四五塊石胚之後,居然完成了一個很粗糙的作品。
我仔細打量,發現這石像隱約之間,居然是一個躬身微笑的老者。
我說他是誰?
老道士想了許久,對我說他是陶弘景。
我說陶弘景是誰?
老道士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想不起來了。
我瞧見他臉色有些痛苦,似乎為自己糟糕的記憶而難過,安慰了他一會兒,突然想起來,說陶弘景莫不是編著了《真誥》、《本草經集注》的山中宰相、華陽隱居?
老道士眼睛一亮,說對,對,就是他,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陶弘景他是茅山的前輩高人,我自然是知道的。
老道士聽到我這話,雙眼一亮,口中喃喃念叨著「茅山、茅山」,整個人便開始發抖起來,我慌忙扶住他,說前輩你沒事吧?
我低頭一看,卻瞧見他滿臉淚水,弄得鬍子上面都是濕漉漉的。
我不知道說什麼,觸動了老人家的傷心處,只是將他給扶著,過了許久,老道士方才抹去眼淚,指著自己手中的作品,說道:「年輕人,你見過陶弘景的雕塑麼?」
我點頭,說瞧過一次。
我當初在茅山秘境之中,那清池宮上,的確是有見過陶弘景的雕像,不但如此,三茅祖師的雕塑也是瞧了真切的,雖說當時只不過是粗略一觀,不過修行者的記憶,與以前到底不同,此刻閉上眼睛,那一幕還是能夠浮現於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