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9節
他說的這話兒李老還是挺認可的。
他點了點頭,說對,關於陸言的許多事情,我都有聽說了,說句實話,他若是真的想找個宗門靠著,宗主的位置覬覦不了,二把手、三把手估計都能虛席以待,即便是龍虎山也是如此——他能夠在這個時候入茅山,顯然也是看在蕭克明那小子的面子。
說完這些,他伸手,對我說道:「請坐。」
大家各自落座,徐淡定執意讓我坐在李老的對面,而他則坐在下手,然後說道:「老領導,我這一次過來的想法,想必你應該是清楚的,不知道你對於這事兒,有什麼想法。」
李老哈哈一笑,說你問的,是我李浩然呢,還是龍虎山長老?
他的話語,很有意思。
如果問的是李浩然,講的是過去的交情,那他就跟我們說實話,但只是以個人的身份來談;而如果是龍虎山長老,那麼他說的就是假大空的話兒。
李老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一開口,其實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就是不願意多攙和此事。
不過他在徐淡定面前又不願意繞圈子,所以才會說出這麼一句話,讓我們知難而退,保存私誼。
這是個妙人。
宗教總局這兒,除了許映愚許老之外,很少有再瞧見過這般有意思的人兒了。
不過徐淡定既然打定主意來找他,肯定是做好了思想準備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難而退,當下也是笑了,說我貪點兒心,都想問一問。
李老笑了,說好,想跟你說一說作為龍虎山的立場——龍虎山自從善揚師伯閉關之後,由這一代的張天師張永陵執掌,他繼任二十五年以來,一直勵精圖治,弘揚道法,對於江湖之事,並不感興趣,甚至對於朝堂之事,都罕有涉及,也不贊同攙與任何派系之間的糾紛和碾壓,所以對於茅山以及黑手雙城麾下的那些人,我們表示同情,但無能為力。
徐淡定顯然早就猜到了這麼一套說辭,點了點頭,說那您有什麼提議呢?
李老說至於我個人,覺得茅山現如今最應該做的,就是摘清楚與陳志程之間的關係,不要讓他的事情,影響到上頭對於茅山的觀感——我可剛剛聽到一個消息,說陳志程可不僅僅只是被那邪佛黑舍利魔化才變的,而是他本就為蚩尤轉世,天生禍害……
徐淡定的臉色一紅,激動地說道:「不、不,這都是那幫邪魔外道的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李老說若非如此,那為何他能夠做出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偉業呢?
聽到這話兒,在旁邊宛如塑像一般的我終於忍不住了,插嘴說道:「外面的謠傳無數,一點兒證據都沒有,李老您是有眼光和見識的人,認識大師兄也有了那麼多年,如何判斷,心裡應該是有一桿稱的;至於成就偉業便是蚩尤轉世,那麼王紅旗是不是也是?當年那些白手起家、打出這天下的人,是不是也是妖魔轉世?」
哈、哈、哈……
聽到我爭辯的話,李老不怒反笑,彷彿很開心的樣子。
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世人都覺得你陸言不過是一個躲在陸左威名之下乘涼的後輩而已,卻忘記了你做出的這些事情,可沒有陸左的什麼影子——不錯,對於陳志程,我的確很瞭解,我甚至是他第一份工作的直屬領導,對他也是充滿了信任的。但我並不能代表某些身居高位者的看法,你們可別忘記了,早在春秋之時,魯國鄉民曹劌就說過一句話,叫做『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聽到李老的話語,徐淡定頓時就是眼睛一亮。
他有點兒激動地說道:「老領導,我今天帶著陸左過來,不為別的,就想問你一句話——茅山亡了,龍虎何安?」
他說得很簡單,而這句話卻問得人振聾發聵。
雙方都是當世人傑,用不著像戰國豪傑一般,用那縱橫之術,耍無謂的嘴皮子,因為你想說什麼,別人的心中都明白。
徐淡定此番前來,也只想說一個道理。
那就是茅山真的破落了,下一個輪到的,又該是誰呢?
在之前的時候,龍虎山、茅山兩雄爭鋒,各不相讓,但在上位者的眼中,這些其實都歸屬於江湖勢力。
江湖勢力,和以王紅旗、徐淡定、苟老為首的老牌勢力、還有後來居上的勳貴勢力一起,構成了現如今的當朝局面,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湖勢力的人數雖眾,但一盤散沙,最上面的關係又幾乎沒有,宛如立於沙堆之上的高樓大廈,幾乎是一推就倒。
這個時候如果還不團結起來,下一個首當其衝的,絕對就是龍虎山。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
而經過這幾年的相處,我們就不信龍虎山的有識之士沒看出那幫人狼子野心的真面目來。
之前的人,守規矩,爭奪的是榮譽,是名望,是所有老派人為之堅持的信仰。
但現在的那幫人卻不是。
他們的眼裡,只有利益,他們就好像是被利益驅使的行屍走肉一般,別無其他。
真正讓這幫人上了台,局面一定會很糟糕,稍不如意就給你肉體打擊,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再不行也管不得「禍不及家人」這種江湖小嘍囉都講究的底線和原則,直接跟你玩陰的。
他們甚至還下作到出賣國家利益,跟虎視眈眈的境外勢力去合作,斷了你的根基。
這樣的人,誰能忍?
這些道理,徐淡定知道,我知道,想必面前的這位睿智長者,也是清清楚楚的。
徐淡定知道他的脾氣和秉性,所以並沒有講事實擺道理,而是單刀直入,然後用真誠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等待著李老最後的決定。
當時雙方都沉默了許久,現場一度很尷尬。
就在我以為雙方就要談崩的時候,李老突然間卻是笑了起來。
說句實話,老頭兒長得挺帥的,一臉正氣,笑起來的時候,有一種老頑童的感覺,陽光得很。
而他笑過之後,這才臉色嚴肅地說道:「小徐,你這是在將我的軍啊。」
徐淡定剛才質問的時候,咄咄逼人,但此刻卻有變得無比的恭敬起來,拱手說道:「情非得已。」
李老又看向了我,說陸言你怎麼想?
經歷了剛才死一樣的沉默之後,我這會兒也是心思活泛了許多。
為了促成此事,我開口說道:「李老,我雖然當了茅山一外門長老,但說到底,實權不多,我的確可以代表茅山的態度,蕭掌教也會承認我所說的話,但我個人也給您一個承諾,那就是如果有一天,龍虎山遇到了什麼難事,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不違反我的個人原則,我都會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