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她累了已經是一小時以後的事情,桑榆坐在一塊路邊的石凳上喘著氣,大聲的笑著,「太舒服了,辟雲,你管這地方叫什麼?」
「錦裡……」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的喘氣,女人但凡購物的時候總是這麼瘋狂麼,還是就她是這個樣子?
「哦,對,錦裡,這地方真棒,下次我還要來……」桑榆用手給自己扇風,神彩飛揚的樣子迷人無比,「噢,熱死了!」
「是啊是啊。」我左看右看居然沒見王熙他們,但是不遠處有個正準備關門的飲料店出現眼前,「嘿,等等,我去買兩瓶水。」
買完水回來的時候桑榆已經給王熙通了電話,那傢伙找不到我們就帶著一幫人找了個水吧坐著,「你們繼續逛吧。」丫如是對我說道。
夜涼如水燈光悠然,斷斷續續的風吹起,我和桑榆就沿著這條小徑一路而去。古樸有致的亭台樓閣和鬱鬱蔥蔥的草木都在黑夜中失去了輪廓,依舊蒼翠卻一片死氣沉沉,沒有關好的窗戶在風中卡噠卡噠的作響,發出低低的嗚咽。
「原本以為你和山姆見面會很不愉快,幸好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桑榆很高興:「這次真是謝謝你,原本還以為你會生氣的。」
「那倒不會,我對於這種紈褲子弟的免疫力遠比你知道的要強。」我沒精打采的答話。
「他不算啊。」桑榆沒聽出我話中的諷刺,面帶笑容:「那你覺得,山姆這個人怎麼樣?」
「山姆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估計比你家還有錢,又是貴族,我怎麼好評價?」
「叫你說就說,別那麼磨蹭!」
「呃,還行!」我仔細想想給出個中肯的評價:「我和這傢伙只見了一面,覺得人還是行,最少大方吧?你看我加了那麼多次菜丫都沒吭氣——應該說是種風度!這傢伙算是比較典型的貴族,而且為人算是比較和善的,沒有一般紈褲的那種習氣,算是不錯了。我覺得這傢伙作為合作夥伴或者朋友,都是能讓人放心的,最少錢上不用擔心坑你!」
「這樣啊……朋友、夥伴都能讓你放心嗎?」
桑榆垂下了修長的睫毛,盯著自己的腳尖只顧著走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就在那瞬間,我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見她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似乎還有種薄薄得緋紅浮了上來。
突然,我心裡咯登一下!
「雖然我老爸給我姐安排了個未婚夫……」
「那傢伙是歐洲古老的貴族後裔,也是有點本事的人……」
「其實這事和姐姐有關,山姆—斯圖亞特來了……」
王熙說過的話突然全部湧現在我的腦海中,一幅幅瞬間盤旋拼接成了一副圖,所有的線索連接起來指向一個答案——未婚夫!
我的喉嚨被什麼擔心哽住了,胸口沉重,呼吸不暢,嘴巴幹得厲害。我掙扎著,出口的幾個字似有千鈞重量般艱難。
「難道,這……這就是你的未婚夫?」
桑榆轉眸輕轉眼波流動,避開了我的視線不敢看,但是那女兒家的神情已經流露無疑:「你們男人啊,就喜歡互相吹捧騙我們女孩子,你誇他那些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告訴你吧,我們家河他們家族一直有所往來,山姆是家裡給我定下的未婚夫,說真話我一直都不喜歡他。但是這一次到中國我才知道,他一直追著我到了中國,然後是新疆,又去了美國和日本……你知道,我弟弟不喜歡他,所以什麼都不說,他搞的可狼狽了,最後還為了我和那什麼俱樂部的人魔幹了幾架……對了,你看他作為……作為……」說到這裡她呢喃的味道,『作為』說了幾次都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丈、丈夫?」
「嗯!」桑榆的聲音幾欲不可聞,但是其中幸福的味道不言而喻。
「我覺得、覺得……山姆確實是顆托付終身之人……桑榆,恭喜你了。」我咬著牙說出這一句,只聽一聲清晰的『卡噠』,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裡斷掉了。
桑榆的眼睛發亮,語氣卻是不以為然:「山姆那個傢伙到底有什麼好,你不知道,大家都說他好呢,就連爺爺也不例外——爺爺可很少誇人的!我看他也沒別的本事,就是運氣好點罷了。」
「恩恩,可能是……」
「那傢伙十三歲就開始收購公司做股市生意,把三萬英鎊兩年內翻了三十倍,這是我老爸說的,你說這會不會誇張了?」
「恩恩,也許吧……」
「還有還有,上次歐洲和吸血鬼開戰那次你知道吧?當時據說他自己對付了十三隻吸血鬼呢,哼,這一定是他們家族吹噓出來的,你說呢?」
「嗯,恩,嗯,是啊……」
「對了對了,有一次太傻了,前幾天他非要和我去坐地鐵,看見個要飯的老頭子,他居然把自己口袋裡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嘻嘻,結果後來我們回去的時候,居然看見那老頭子換了身西裝,帶個孫女在吃肯德基,穿的比其他人好多了……你說好不好笑?」
「嗯,好笑……」
雙手絞在身後,墊著小碎步走在青石路面上,桑榆興趣盎然絮絮叨叨的講訴自己的未婚夫婿,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此刻,她完全如同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生,虛構自己未來美妙的童話故事——眼光中是幸福和憧憬。
接下來還有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也沒有記住,只覺得一雙腿很重、很重,重得我邁不開來——
「你們來了?」燈光下,是王熙突如其來的叫聲,「哈哈,你們好慢!」
卻是已經到了。
第一百六十五節 醉
我抬起頭,那覺得那燈光無比的刺眼,腦中似乎暈得厲害,我蒼白這臉嘴皮蠕動兩下告辭——我甚至不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桑榆驚訝的眼光中,我惶恐而狼狽的離去,甚至忘記喊上鐵子……
我腳步漂浮有些漂,高高低低踩在棉花堆上,走不了幾步腋下被人一抬,耳邊傳來鐵子關切的聲音:「資哥!怎麼了,是不是感冒?奇怪了,剛才還好好的……」另一隻手伸我額頭試了試,「不燙啊……」
「沒事!」這冰涼的手碰到我的額頭讓我一個激靈,似乎夢遊中被人驚醒一般:「呃,沒事,可能是太累了。」我失魂落魄的匆匆向前:「走吧,我們回家了。」
我能感覺背後桑榆投來那驚訝的目光,其中蘊含著關切,可惜這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讓我感覺到很燙、很痛,像是撕開傷口血痂那種撕心裂肺。
「那就好,沒事就好。」他邊走邊扭過頭去喊了句什麼,好像是和大家告辭,但是我猛然在這一刻甩開了他的手,大步朝家走去……
「劉哥,劉哥……」鐵子的聲音追了又停住,似乎有什麼人拉住了他。
夜涼,清澈而寧靜,風冷,卻似刀割。我漫無目的的在城市遊蕩,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寒風中濕透的衣服猶如冰冷的地獄裹在我的身上,深深的把寒意傳進了心裡的最深處,嚴寒徹骨,直入脊髓。
路人匆匆而行,沒有人稍許停留,一個乞丐蜷縮在橋下的,旁邊出來一陣悲涼蕭瑟的二胡,那依依呀呀的聲音蕩漾在夜色中,讓我的心情入曲調一般的蒼涼,似乎這一瞬間我已經老了三十歲。
我緩緩的轉過頭,突然感到心中沒來由的堵塞,似乎呼吸都喘氣不過來了,我劇烈的咳嗽,急促的呼吸,甚至伏在路邊的石凳上一陣狂咳——
「哇……」我吐出一口血來!
血一出口,我突然感到疲倦瞬間抓住了我,把力量從我身體裡抽了出來——我翻個身躺在街邊,眼前是紛紛灑灑落下的雨滴,如歌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