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回到家裡,我在沙發上坐下,我打了個電話給關心:「下班的時候給我帶套茶具,再來條『芙蓉王』,我不太喜歡『中華』,香精味重。」她並沒有反對,而是問我:「你怎麼了,聽上去好像不太對。」我說道:「沒什麼,沒睡好。」她說道:「那你就再睡一會吧,我下午早點回來。」掛了電話,我腦海裡一直是悍馬和靈堂的圖像,就像過電影一般飛快地交替著閃過,卻抓不住。那遺像中的老頭是誰?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覺得自己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但卻無從探究,我慶幸一開始就沒有向關心打聽關於自己的一切,我發現她在刻意對我隱瞞著關於我的事情。
關心回來的時候果然給我帶回來一套茶具,還有兩盒「觀音王」,一條「芙蓉王」。她說道:「煙還是少抽點吧,你身體剛復原。」我點了點頭,取出茶具準備拿去清洗,關心說道:「你坐著吧,還是我來。」洗好茶具拿了上來,她親自動手給我泡茶,我望著她做的每一步,她一邊做一邊也拿眼睛看我,我說道:「原來功夫茶是這樣泡的?」她笑我道:「茶都不會泡還要我買茶具。」我笑道:「你會泡就行了吧,我會喝。」
「今天吃藥了嗎?」她問我,我點了點頭:「吃了。」其實我並沒有吃,我覺得之所以忘記了乞丐給我的電話號碼和這藥有很大的關係。她泡好茶,遞了一杯到我手裡,我直接喝了一口然後說道:「蠻香的。」在她泡茶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有幾處動作並不到位,但我沒有說,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對於茶已經有了些記憶。
她問我晚上想吃什麼,我搖了搖頭,還真回答不上,對於吃的我現在基本就沒什麼概念,像樣的菜名都說不出幾個。她說道:「要不我們去吃東北菜吧,『亂燉』,挺好吃的。」我說道:「聽你的。」她高興地跳了起來:「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我說道:「急什麼啊?還早,再陪我喝會茶吧。」
她挨著我坐下,說道:「老公,我怎麼覺得你現在對我好冷淡的。」我笑了,捏了捏她的臉:「哪裡有啊?」她說道:「當然有,從你醒來到現在,你都一直到客房去睡,兩夫妻哪有這樣的啊。」我一時間尷尬起來,我說道:「我最近感覺有些疲倦,但卻又經常失眠,再不就是做惡夢,你每天要早起上班的,我不想影響你的睡眠。」
她圈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唇上點了一下說道:「老公,你真好。」她的身子緊挨著我,我的心裡也升起了異樣的感覺,但當我看到她那美麗的眼睛時,覺得好像一口深井,深不可測,我的心一顫,情緒才平靜下來,我摟住她的腰說道:「好了,再給我倒杯茶吧,這茶蠻好喝的。」她笑了:「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泡的。」
東北的「亂燉」味道倒是不錯,最主要做法很簡單,排骨、豆角、土豆、玉米加上些蔥姜一鍋燉了,這樣的天氣吃來也不覺得熱,特別是那大醬的味道我最喜歡了。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關心很開心。
晚上我還是睡在客房,她倒也沒再有什麼意見,或許我的解釋她也從心底接受了。
我依舊是躺在床上看書,我看到了催眠。催眠,我的腦海中彷彿曾經深深地刻著這個詞,可是卻想不起來。我又想到了昨天的夢,還有莫名地坐在我床邊的關心。我心裡有種猜測,但從感情上卻又不太願意相信,關心怎麼可能懂得催眠呢?如果他真的是在對我催眠,那麼我在夢裡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就是她的,而夢裡那個聲音所提出的問題又有什麼含義?難道那就是我身上背負的秘密嗎?
我不敢再想了,因為我的頭又一次像是要裂開一樣,萬分的疼痛。
關心按時把藥給我送來了,當著她的面我把藥放進了嘴裡,並把水也喝完了,杯子遞還給她,她笑著離開了。她才出房門,我便從舌下取出了藥片,用餐巾紙包好,藏進了衣服口袋。我看著書,然後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又好像走進了昨晚的夢境裡面,還是那個深沉的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地底,還是那個問題,我感覺自己是清醒的,我想睜開眼睛,可卻不敢睜開,那個聲音反覆在問我一個問題,怎樣完成思維植入。這下我知道自己真的清醒著,我記下了這個名詞「思維植入」。
藥有問題,這是我腦子裡第一反應。因為昨晚和今晚我的感受大不相同,我心裡有些痛,除了她這屋裡還能有誰,也有些混亂,她不是一個記者嗎?為什麼會催眠,又為什麼要對我催眠。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和他處心積慮地阻止我接近過去的生活習慣也有很大的關係。我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在關心面前我一定要隱藏所有的記憶。
我假裝出痛苦的樣子,努力地搖著頭,一聲納喊,從了起來,然後擦了下頭上的汗水,轉過臉來,果然,關心就坐我的床前,我裝做吃驚地問道:「我,我又說夢話了?」她點了點頭說道:「嗯,剛才你那叫聲嚇死人了。」我面帶愧地說道:「對不起,又把你吵醒了。」她笑了:「兩夫妻還說這些?」然後用紙巾擦了擦我的額頭:「要抽支煙嗎?」我點了點頭,她從床頭櫃上取過支煙給我點上,然後說道:「抽完了快睡吧,我回房了。」我「嗯」了一聲。
關心離開了,我鬆了口氣,我心裡很難受,一種受欺騙的感覺。
我好想找一個熟悉的人說說話,聽一首熟悉的歌,或者到一個熟悉的地方坐坐,可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哪一樣是我熟悉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
我開始有一點相信那個乞丐了,或許我真的姓朱,朱哥,好親切的稱呼。還有他那眼神,充滿了激動,充滿了渴望,也充滿了關切,他到底是什麼人,現在又在哪呢?可惜我弄丟了他的電話號碼。
卷三 迷失 第六章 驅魔
「你先生應該是中邪了,所以才每天晚上惡夢不斷。」關心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個年輕的道士,帶到家裡,他對著我看了半天就冒出這樣一句話。我把關心拉到一邊說道:「你怎麼領個道士回家啊?」她輕輕地說:「我看你天天都做惡夢,挺擔心你的。」我看著她的眼睛,她在說謊,雖然我不知道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答案。但是我卻十分的瞬自己的判斷。我沒有點破,我說道:「那也不用請道士啊,我可以去看精神科醫生的。」我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眼角微微斂了一斂。
她說道:「你用得著看什麼精神科醫生,我也只是講他來隨便看看圖個安心吧。」雖然她的解釋很蒼白,但我並不糾纏於此,我也看著那道士:「師父覺得應該怎麼做呢?」他說道:「不要緊,我看你眉心透著黑氣,雙眼空洞暗淡,然面色並無大礙,應該是三魂不見了七魄,我開壇做法,幫你叫下魂就可以了。」我說道:「你剛才不是說我是中了邪嗎?怎麼又成了失魂落魄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道:「不中邪你的魂魄會不見了?定是讓那凶鬼凶神給擄走了。」我不再理論,想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我說道:「好吧,要我怎麼做?」他並不理我,而是對關心說道:「家裡有香案嗎?」關心搖了搖頭,我笑道「就用那餐桌吧,夠大的。」他點了點頭說道:「只能夠將就了,麻煩幫忙把它移到客廳來。」
三人把餐桌抬了過來,他從包裡取出了燭台、香爐等一應物品,點了一對燭,焚了九柱香,手中一支桃木劍,桌子上還有一大把黃符。他讓關心打來一碗清水,搖頭晃腦、象模像樣的揮舞了桃木劍,然後端起碗,含了一口水在嘴裡,往桃木劍上一噴,右手持劍,左手則是一個招魂幡,然後搖動招魂幡,念道:「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說完大叫一聲:「潘藝的三魂七魄快歸位了。」
念罷,他放下招魂幡,從桌上拿起幾張符咒臨空一招,竟燃了起來。等符咒燃盡他將一簇紙灰揉碎在那碗中,用手攪了攪,微閉著眼,口中唸唸有詞。停來下後,他睜開眼,將碗遞到我的面前說道:「喝下去,你就不會再做惡夢了。」我接過碗,用詢問的眼光望向關心,她臉上帶著期盼,咬著嘴唇,眨巴下眼睛,對我點了點頭。
我又看著那道士,他的臉上帶著微笑,輕輕說道:「喝吧,貧道保證從今晚開始你不會再做惡夢。」我心裡嘀咕,不知道碗裡陪了紙灰還有沒有別的東西,但還是橫下心來,一口氣喝了下去,放下碗我問道:「這樣就算完事了?」道士說道:「哪有那麼簡單,我還算做法驅魔呢。」
他示意我們退到一邊,然後居然跳到了香案之上,桃木劍舞得有模有樣,嘴裡咿咿哦哦地念叨著,而我的眼睛漸漸迷糊起來,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道:「我數到三你就會睡去了。一、二……」我心裡一激,這是催眠,我在心裡告誡自己,我不能睡,不能。
但我的眼皮怎麼也睜不開,一陣陣倦意襲來。
耳邊已經沒有了道士的聲音,卻聽到風聲,鳥鳴,我的身體變得很輕,彷彿在空中飄舞。我很享受這樣的感覺,淡雅,空靈。可突然間一個輕柔而甜美的聲音出現了,還是同樣的一個問題,思維植入怎樣完成?在這樣的場景下,讓我感覺那聲音如同天籟,那樣的親切溫和,我在腦海中搜尋著答案,我希望我能夠回答她這個問題。
思維植入,拚命地想,頭又開始疼了。
我的腦海中又飄飛著一些畫面,只是短短的片斷,旋轉木馬,可愛的小女孩,她在前面奔跑著,不時的回頭叫爸爸。我再一次大叫一聲驚醒過來,猛地坐了起來,我竟然是睡在客房的床上,關心站在房門口問道:「怎麼了?你又做惡夢了?」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個道士不是說喝了符水便不再做惡夢的嗎?」關心困惑地問道:「什麼道士,什麼符水?」我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常,難道剛才我真的是在夢鄉,我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是我剛才的夢吧。」我苦笑道:「又把你吵醒了?」她說道:「你晚上吃藥了麼?」我點了點頭說道:「吃了的。」她說:「要不再吃一道,好好睡覺吧。」然後也不管我是否答應,轉身去拿了藥來,我只得放入了口中。
她離開了房間,我又把藥吐了出來藏好,點上一支煙,回憶剛才的夢境。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完早餐她又去上班了。
待她出門以後,我在家裡細細地搜尋,我想找到曾經有道士來過的痕跡,但從客廳到飯廳再到廚房,我一無所獲。這難道真的只是我的夢幻嗎?肯定不是,我依稀還記得道士曾經念叨的那段咒語,是那般的真切,咒語?我的腦海中又閃現出了一些畫面,而手指也不由地拿捏起來,蓮花指,蓮花印記,我懂得咒語?
我的頭又瘋疼起來,我坐在沙發上,盡量地讓自己的心緒平靜,慢慢地清洗了茶具泡起了茶。旋轉木馬,小女孩,爸爸。那是我的女兒麼?她在哪裡。
一邊喝著茶,一邊繼續自己的思路。
我確信昨晚並非是我的夢,而是真實發生了的。
我心裡一陣陣的恐懼襲來,不行,我不能夠再呆在這了,關心是誰?為什麼一直在對我進行催眠,我身上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如果真有,在關心三番五次的催眠之下我還能不能守住,沒了秘密,我的處境也許會更加的危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想,但我再也不敢繼續呆在這裡,我必須趁她還不知道我已經對她起疑心的時候離開,不然可能就走不掉了。
我趕緊收拾了些衣物,把書桌抽屜裡的二千多塊錢和銀行卡全部放到了身上,拿起那個寫著「潘藝」的身份證,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家。可我不知道銀行卡的密碼是多少,想打個電話問關心,卻怕她起疑。管他的一會找個地方用身份證改了。
小區門口,是那個年輕保安值班,見到我提了著箱子出來他部首問道:「潘先生,你這是去哪啊?」我笑道:「朋友寄放在這的行李,這不他要走了,我給他送去。」保安說道:「看著挺沉的,你打個車吧。」我點了點頭。
我坐上一輛出租,然後對他說到火車站去。
不經意地回頭向小區望去,卻看到那個保安一邊望著我的車子,一邊和誰通著電話。
我心裡覺得不妙,雖然說不清為什麼,但我還是在半路換了部車。
到了火車站,售票員問我到哪去,我說道隨便,她笑了:「隨便是什麼地方?」我「嗯」了一聲:「離現在最早的一趟車就行。」她扔給我一張票,我拿起來付了錢就往檢票口走去。
我看了一眼車票,十一點零九分的,福州到成都的。看看表,還有二十多分鐘就發車了,檢了票,我忙跑著進站上了車,直到在坐位上坐下,我才鬆了口氣。
列車緩緩開動了,我離開了每晚惡夢的福州,離開了關心,唯一心裡有點放不下的居然是那個乞丐,他到哪去了?
在火車上醒醒睡睡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成都,可我卻發現身上的手機和錢都沒了。我仔細翻遍了全身上下,果然一分錢都沒有了,提著裝滿衣服的箱子,我茫然地站在成都站的外面,怎麼辦?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身上沒有半文錢,我應該何去何從?
卷三 迷失 第七章 龍哥
我正在惆悵,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除了一包換洗的衣服,身無分文,睡倒還好說,今晚還能在火車站候車室將就一晚,可這吃就成問題了,想到這裡,肚子不爭氣地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