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我內心有些悲傷,「何其渺」最終還是何其微內心派生出來的,還是維護著他的自我,他逃不過人自私的本性,這個時候他仍然只為自己考慮。
卷三 迷失 第七十六章 恐怖夜(一)
我望著他:「你懂心理學?」他看著我笑了,笑的樣子很猙獰:「我懂一點,而且我對人格分裂很有研究,我知道我是他衍生出來的怪物,經常佔據著他的身體,控制著他的行為。」我靜靜地不作聲,我想知道他對心理學究竟瞭解多少。
可他接下來的話去讓我震驚。
他緩緩地說道:「他有人格分裂,也就是精神病學中說的『解離症』,而它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心因性失憶症,另一種是多重人格。而他則屬於後者,我便是他諸多人格中的一種,可以稱為衍生人格或者後繼人格。」我說道:「還有呢?」他問我:「有煙麼?」我遞了一支給他,又幫他點上。
他說道:「我倒比較贊同精神分析學派的提法,人格分裂更多的是心理過程的分離,而我便是他內心裡善與道德的綜合體現與保留,從他的整個個體中剝離出來的產物。」我說道:「如果依照精神分析流派的論點,他是不應該會知道你的存在的,可是他卻知道。」他笑了:「原來你也知道,不錯,是我故意讓他感知到我的存在的,我佔據著他的身體,對他進行自我催眠並不是難事。」
我說道:「你會催眠?」他點了點頭:「當然,當初看到治療多重人格最好的方法是催眠,於是我便花了大量的時間進行了研究,不敢說有多厲害,但也算是小有心得吧。」我搖了搖頭,他這樣精於人格分裂的研究,看來誰都無法對他進行救治了。
他說得並沒有錯,從精神病學的角度來看,目前為止最好的治療方法的確是催眠,可是他太熟悉催眠的手段了,他的受暗示性大大的減弱,想對他催眠簡直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了。我說道:「告訴我吧,硬盤在哪裡,這事開不得玩笑。」他說道:「你真的不願意幫我?」我搖了搖頭:「我對多重人格的認識還比不上你,而且你已經熟悉和掌握了催眠技術,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他的雙手插進頭髮裡,眼裡流露出悲哀。我輕輕歎了口氣,我能夠理解他的內心的痛苦,但我卻無法幫助他,他自己已經嘗試過,努力過,但他的嘗試與努力反而讓我們失去了解救他的唯一機會。
他抬起了頭,雙手搓了搓:「好吧,我告訴你硬盤在哪。」我問道:「在哪?」他輕輕說道:「在我嫂子手裡,那天我剛把硬盤拆下來,她就來了。」
我讓他搞瘋了,他曾經清楚地告訴過我他的嫂子已經被害了,那麼在他的這個人格中,應該是認定沈香燕已經死了的,怎麼現在又出現了?他看到我臉上的難看樣子,他反而笑了:「誰告訴過你衍生人格不會說謊的?」
我突然覺得哭笑不得,我居然讓一個多重人格的人的後續人格耍得團團轉。我說道:「我怎麼知道你的哪句話是真話,哪句話是假話?」他笑了:「你不是行為心理分析師麼?」我笑了:「對於你,我能夠用常理來判斷與分析麼?你自己知道你是後續人格,但你偏偏又精通精神病理,對自己的產生與特性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我沒猜錯,你對心理學也深有研究吧?」他笑了:「這次我沒有騙你,硬盤真是在大嫂的手裡,具體她把它藏在哪兒了我的確不知道,你們只能自己問她了。」
我點了點頭,我說道:「你們出來應該有一定的規律的吧?」他搖了搖頭:「沒規律,不過我可以幫你她叫出來。」我心頭一喜,說道:「好啊,你幫我叫叫她吧。」他閉起了眼睛,又像是熟睡了過去,隔了三五分鐘他又睜開了眼睛說道:「她說現在太睏了,要好好休息,等她睡好了自己來找你。」
說完他真的又倒到床上睡著了,我輕輕地叫了叫他,他沒有反應。
我輕輕地走下了樓,讓李興上樓去看著。
吃晚飯的時候,何其微才醒來,他看上去倒也還精神,我不知道後續人格出現後會不會影響他的精神。吃過飯,他也坐到了沙發上,看到桌子上的茶具說道:「這是哪來的?」我說道:「陸少送來的。」他說道:「陸少什麼時候來過?」我便把陸少來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歎息道:「很久沒見過陸少了。」他又看著我問道:「陸副總長的身體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還沒機會見到副總長。」他「哦」了一聲,然後說道:「我也只見過副院長總長兩次,一次是他為我頒發科研獎章,另一次是陸老爺子親自接見我時,他和我進行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交談。」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看得出他很在意他所獲得的榮譽。
他喝了兩杯茶,然後又閒聊了一會便起身說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看會書。」便上樓去了書房。
整個晚上都是一姐在他旁邊看著,一直到睡覺的時候才換了李興。
我因為睡眠不多,又好喝茶,所以幾天來我一直都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的,晚上我把電視的聲音放得很輕,然後點頭煙,喝著茶,讓大腦放鬆一下。
大概半夜一點多鐘的時候,我聽到李興的聲音有些顫抖地從樓上傳來:「朱,朱哥,快來!」我趕緊跳了起來,這時我聽到影子和方小圓房間的門也響了,而和我一起歪在客廳沙發上的鄧錕和膠布也被驚動了。我們忙上了樓,這時我看到了「沈香燕」,她背對著我們,臉上抹著厚厚的粉,嘴唇塗得紅紅的,身上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旗袍,黑色的高跟鞋,肉色的絲襪。
她正在梳頭,口中還哼著一首熟悉的兒歌《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她哼得很輕,就像在喉管裡顫抖著。
我悄悄地問李興:「她什麼時候來的?」李興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迷瞪了一小會,就聽到她在唱歌,睜開眼睛,看到她,嚇了我一大跳,我就叫你們了。」
我讓大家都退到了房間外面,然後坐到了床邊。
我從梳妝台的鏡子裡望著她輕輕叫道:「沈香燕!」她抬眼從鏡子裡看了我一眼:「你們還沒走啊?」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有點事情想問你。」她說:「其渺已經告訴我了,你們是想問我硬盤的事吧?」我說是的。她笑了,那笑聲很是讓人不寒而慄,我問道:「怎麼了?」她看著我:「誰都別想拿走其微的東西,其微是我的,硬盤也是我的,什麼都是我的。」
卷三 迷失 第七十七章 恐怖夜(二)
她的情緒很激動,手中的梳子竟然卡在了頭髮上。
她用力的扯動梳子,可卻把整個假髮套給扯了下來,露出了平時的短髮。她的表情有些呆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什麼都要搶,搶了我的其微,現在連他的東西你們也要和我爭麼?」她突然站起身來,向我逼近,我沒有動,就這樣看著她。她來到我的面前:「我漂亮麼?哈哈,其微就喜歡我的樣子,他說我笑起來特別的美。」
我輕輕說道:「我看不出你美在哪裡,你自己照照鏡子,你這個樣子讓人噁心。」我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她有點偏執,要想好好的溝通似乎不太可能。只有把她激怒了,讓她瘋狂了才有機會問出硬盤的下落。
可我錯了,她真的轉身又坐到了梳妝台前,呆呆地望著鏡子裡的影子,她嘴裡輕輕地說道:「噁心,讓人噁心,你的樣子真的讓人好噁心。」她竟然用手指在臉上劃著,臉上被劃出幾道深深的血痕跡。一姐想衝上去攔住她,我制止住了,我繼續問道:「硬盤呢?」她說道:「其微說過,他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淡淡地說道:「可那硬盤不是他的,也根本不屬於他。」
她沒理會我,雙手還在臉上劃著,不一會一張臉便血肉模糊了。
這時我才示意一姐和李興過去把她的雙手抓住。
我輕輕地歎道:「你又何苦呢?」她突然又哭了:「賤女人,什麼都搶,什麼都爭,硬盤都想搶,我就不給她,死也不會給她的。」聽了她的話我的心才放了下來,這樣說硬盤應該還在她的手上。
我輕輕說道:「硬盤對我們很重要,放心吧,我們不會讓她拿去的。」她看了我一眼:「真的?」我點了點頭說道:「真的。」這時一姐打來盆水,輕輕為她洗淨了臉,臉上的粉洗掉了,但那張鬆弛而褶皺的臉上去已經是傷痕纍纍,一姐又用藥水給她做了簡單的處理。
她歎了一聲:「我累了,想睡會,硬盤就在家裡,你們自己找吧,或者等我睡醒了再說。」說完,她倒到床上竟然立刻就睡著了。
折騰了半天,她終於告訴我們硬盤還在這個家裡,但卻沒有明確地告訴我們在什麼地方。影子說道:「她會把硬盤放在什麼地方呢?」我想了想,腦子裡閃出一個問題:「我記得何博士失蹤那天我們來的時候把整個屋子都檢查了一遍,包括衣櫃,但那時候卻根本沒看到一件女人的衣物,那她穿的這些衣物又是從哪來的呢?」
影子說道:「是啊,哥,硬盤會不會和她的衣服放在一起的?」我說:「很有可能,只要找到她藏衣服的地方也許就能夠找到硬盤了。」幾人便開始了搜尋,一陣翻箱倒櫃。
我拉住影子問道:「沈香燕這個人格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你在看著,她的那身衣服是從哪裡來的?」影子回憶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說道:「我那天的情形和李興的很相似,不小心就睡著了,是聽到他的響動我才醒了過來。」兩個訓練有素的人,居然兩次在沈香燕出現的時候都睡著了,我心裡有些明白了,一定是何其渺先出現了,對影子和李興進行了催眠,他是在為沈香燕的出現做掩護。
我沒再說什麼,也開始加入搜查硬盤的隊伍中去。
整個臥室都翻了個遍,卻依舊一無所獲。
鄧琨說道:「東西會不會在隔壁房間?」我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我們在樓下沒聽到她進出房間的聲音,東西一定就在臥室,我把目光放到了床上。他們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準備對這張床進行徹底的檢查。
這時候,床上響起了小孩的啼哭聲音,斷斷續續,很是淒慘。
我確信聲音就是從何其微的嘴裡發出來的。
這時候,只見他又坐了起來,口中竟然是稚嫩的童音:「爸爸,渴。」我們都停止了動作,我揮揮手,他們又都退出了屋子。風偉去給我倒來杯水,我接過來遞到了何其微的手上,當然,根據我的經驗,現在應該是新的,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人格出現了。
我輕輕說道:「慢點喝,別嗆著。」他喝完水,把杯子遞還到我的手裡,然後看了看我,雙手反著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媽媽,我要媽媽。」我問道:「小朋友,能夠告訴我你的爸爸媽媽是誰麼?」他看了我一眼:「媽媽說過,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我笑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他說道:「我叫何其渺,媽媽叫我小渺。」這時,我又被嚇呆了,何其微居然衍生出一大一小兩個何其渺來,這又是怎麼回事?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小渺乖,能告訴大哥哥你的哥哥姐姐在什麼地方麼?」說完,我仔細地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動作很自然,就如同真是個孩童一般。
他看了看我說道:「哥哥和姐姐出去玩了,他們不帶小渺。」我輕輕笑道:「大哥哥陪你玩吧。」他的目光充滿了不信任:「大哥哥,你是說真的嗎?」我點了點頭,他高興得跳了起來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
這讓我很不是滋味,但我不敢在臉上表示出來,何其微的第三個人格就是這個孩子,而僅僅是他的弟弟何其渺竟然就幻化出了兩個,一大一小。難道他的這個弟弟竟然是真實存在的?我問道:「平時哥哥姐姐會帶著小渺玩麼?」他點了點頭:「哥哥喜歡帶著小渺玩,可姐姐不喜歡小渺,姐姐常常讓哥哥不理小渺。」
他的神色黯淡了,我又問道:「姐姐為什麼不喜歡你啊?」他說道:「我也不知道,姐姐很喜歡微哥,走哪都帶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