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我沒待陸優回答便先問道:「十六年前他才十五歲,那時候的模樣我想和現在的區別已經很大了吧,你怎麼就能認定就是他?」老頭傲然地說道:「不管他的面貌怎樣改變,他的骨骼是不會有大變化的。」我說道:「依你這麼說,只要你相過的人你大都能夠記得了?」他搖了搖頭道:「也不盡然,不過如果是找我看過命相的,只要他稍微有些與眾不同,一般我倒都能記下的。」
我問道:「大師久居餘杭,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邱錦書的人。」他努力地想了一起說道:「還真沒有什麼印象,他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吧?」我點了點頭,他說道:「可惜你沒有他的生辰八字,我幫不了你什麼。」
老頭望著陸優道:「還沒成家吧?」陸優點了點頭:「你不是說我三十三前不能成家麼?」老頭笑了:「此一時,彼一時。」陸優問道:「什麼意思?」古老頭說道:「那時候你父母尚在,你若結婚對父母的身體會相剋,所以我才提出讓你緩結婚,哎,但你父母還是沒能夠逃過這一劫啊。」陸優聽得滿頭霧水:「您當時就已經知道他們會有劫難?那你為什麼不和他們明說?」老頭說道:「孩子,什麼都是命數,有的時候能夠算計得出卻無解,這樣的苦楚說了你也不懂的。」
我問道:「大師今夜應該是起程為我們而來的吧?」他點了點頭道:「是的,下午你們走了之後我覺得有件事情或許你們能夠幫到我,於是讓小嬌設法要找到你們,還好她也有這能耐,竟讓她給找到了。」小嬌?原來他身邊這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叫小嬌。我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女人淡淡地說道:「你們走時上的出租車我記得號牌,找出租車公司一打聽便知道了。」
我問古老頭:「大師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還需要我們的幫忙?」他說道:「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尋常人,所以有件棘手的事情希望你們能夠出手相助。」我說道:「大師言重了,如果連你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他說道:「我沒辦法,可你們一定有辦法。」我淡淡地說道:「說來聽聽吧。」他面有難色:「說來話長,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說。」我說道:「到我們那去吧。」
一行人回到陸優的家裡坐下,古老頭望著我說道:「對了,還不知道你貴姓啊?」我說道:「免貴姓朱,朱德的朱,單名一個毅字,陳毅的毅。」他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哪個學派的了?」我點了點頭:「古大師應該是儒學大家,國學大師。」他說道:「平時居然也給人算命看相,但只是為了生計而已。」
我說道:「我能夠理解,況且你也是用真本來在討生活的。」他搖了搖頭道:「慚愧啊,孔夫子要知道我這樣糟蹋儒術,一定會痛心的。」我說道:「大師想多了,不知到底是什麼事讓大師這樣驚恐?」他抬頭看著我們說道:「幾天前我遇到一個客人,你們也知道我的規矩,每天招呼十六個客人,多一個都不侍候,那個客人正好是當天的第十七個,我肯定就讓小嬌送客了,誰知他卻怎麼也不肯走,甚至到我面前跪下道:『大師救命啊,有人要害我。』」
他頓了頓,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聽到他這話我便讓小嬌把他扶了起來,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告訴我他總是覺得有人在盯著他,想要殺他,可無論他怎樣找怎樣尋都沒發現那個人的蹤影。」我說道:「我想後面發生的事情應該與你自己有關了吧?」
他繼續說道:「是的。當時聽了那人的話,我當然不會相信,不過從他的面相看倒還真有一個生死劫,算了算也正是這一段時間。我就讓他在我的家裡住下,我再想法為他解結,我想這樣應該就會安全了。誰知道他住下以後怪事又以生了,這幾天我們發現經常有人在我們的門口晃悠,而且都是一些生面孔,所以這幾天每天只要接待完十六名客人我便讓小嬌把院門早早關了,盡量不出門,也不讓外面的人看清楚家裡的情況,直到今天下午你們走後我接到一個電話,恐嚇我把人交給他們,不然就會讓我好看。」
陸優說道:「大師可是高人,如果我沒走眼大師的一身功夫也十分的了得的,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能夠怎樣幫到你?」
古老頭說道:「幫我把那個人帶走吧,放在我的手上簡直就是一枚定時炸彈,我人老了,經不起驚嚇與折騰了。」
卷三 迷失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子
我冷冷地看著老頭:「為什麼是我們?你完全可以把他交給警方,那樣他才能真正的安全。」古老頭說道:「我也想過,可那人死活不答應,而且看他也非常人,我想或許他有難言之隱吧。」我問道:「你不覺得這樣讓我們幫你很唐突麼?」他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他應該和你們要找的人有關係。」陸優說道:「你怎麼能斷定他和我們要找的人有關係?」老頭拈著花白的鬍鬚說道:「萬事萬物之間或有關聯,但冥冥中總有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線牽引著,可感覺,可意會,但卻說不清道不明的。這就是你們經常說的因緣。就比如下午你們到我那裡,那便正是你們和我的因緣,而我救下那人,也正是我和那人的因緣,只不是這場因緣際會的正主應該是你們。」不可否認,古老頭的話很有道理,便如我和唐宛兒,如果下午不是閒得無聊就不會想到出來走走,沒有我們之間關於她和陸優的那段閒聊,也不會想到去找古老頭,看來一切果然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陸優說道:「朱哥,這事怎麼辦?」鄧琨也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唐宛兒說道:「我們自己的事情還顧不上呢,我覺得這事我們管不了。」我想了想說道:「既然大師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倒覺得應該管管,大師精於術數,他說那人和我們要找的人有關係,想來應該也有些道理。」唐宛兒見我已經做了決定,便不再說什麼了。我問古老頭:「你們就這樣出來了,不擔心他一個人在家裡會出狀況?」古老頭說道:「不會的,想要闖入我家裡沒有一些道行是不行的。」那個叫小嬌的女人粗聲地說道:「大師已經布了障眼法,就算他們能夠入得屋內,也什麼都看不到的。」鄧琨說道:「真有這樣神奇?」我白了鄧琨一眼:「大驚小怪,你難道忘記了,在夕照的時候但增也對你用過這一手麼?」鄧琨尷尬地笑道:「嗯,記起來了,那時候你和大和尚還真沒發現我們。」古老頭聽了我的話問道:「哦,這手功夫可不是那麼容易學到的,你說的但增是誰啊?」
我說道:「藏教密宗的轉世活佛。」古老頭點了點頭說道:「難怪,竟是個得道高僧。」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接他?」老頭說道:「事不宜遲,最好現在就走。」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們現在就去,鄧琨,你和紹劍在家吧,我們很快回來。」古老頭說道:「一起去吧。」我疑惑地看了看他,他說道:「多個人多個幫手。」唐宛兒也不解地問道:「真如你說的那麼危險?那人到底是個什麼人?」古老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到時候你們自己問他吧。」
反正車子也坐得下這許多人,倒也沒必要在這個事情上糾纏,一行人下了樓上了車,向蕭山區駛去。
車子在古老頭家門前剛停下,從黑暗處便走出來四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漢子,個子很高,應該有一米八幾,身材魁梧,臉上滿是橫肉,但眼睛很小,眼角有一道明顯的刀疤,他把古老頭叫住:「老東西,你終於回來了。」
古老頭望著他們道:「你們是誰?找老夫什麼事?」那男子說道:「把人交出來,不然有你好看。」我淡淡地說道:「告訴我你們是誰,你們幕後的老闆是誰。」男子彷彿這時候才發現我們的存在,他說道:「你小子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告訴你們,我黑子的事情你們少管,看你們好像是外鄉人吧,識相的給我滾一邊去,別自己找不自在。」
方紹劍想動,讓我一把拉住了,鄧琨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意,嘴角輕輕一笑,而鳳凰二人則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就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我說道:「對不起了,黑子哥。」然後拉著方紹劍和鄧琨退到了一邊,古老頭子看了看我,一臉的苦笑。
那個叫黑子的男子見我們閃到了一邊,臉上露出笑容:「看來蠻懂事的嘛。」然後他注視著古老頭:「我說老東西,人呢?快交出來,不然別怪黑子我手狠。」古老頭沒有說話,小嬌卻開口了:「讓我看看你有多狠。」
她話音未落便一把向黑子的頭頂抓去,黑子哪會想到這個女人會先向他下手,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女人抓個正著,女人抓住他的頭髮,用力一扯,黑子吃痛,頭跟著向前低下,女人動作很快,雙手抓住黑子的頭用力拉了一把,然後將自己的頭狠狠地撞了過去,只聽黑子一聲慘叫,女人並沒有放開手的意思,只是手在黑子的頭了換了個動作,看著像是想擰斷他的脖子。
古老頭忙叫道:「小嬌,別要了他的命。」小嬌這時才停住手,放開了黑子,而黑子身邊的人都看呆了,半天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黑子跌坐在地上,雙手捧著頭:「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扶老子起來。」幾人忙把黑子扶了起來,黑子看著古老頭和小嬌說道:「好你個老東西,竟然敢和我們黑龍會作對,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們死得好看。」
我聽到「黑龍會」三個字,心裡自是一驚,這可是有著很長歷史的日本黑幫,並且臭名昭著。我對方紹劍和鳳凰說道:「留下他們。」他們聽到我的話身影便動了,三人瞬息之間便把對方五個人都能放倒在地,陸優問道:「要活的麼?」我點了點頭:「先把他們帶進屋去,我有話想問他們。」
古老頭看到鳳凰他們的動作,讚歎不已:「老夫想你們應該是吃公家飯的吧?」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可能自己也覺得這樣問話很唐突,他乾笑了兩聲:「老夫多嘴了,大家先進去吧。」
進到內堂,把黑子幾人扔到角落裡,古老頭對小嬌說道:「你去把那人叫出來吧。」小嬌點了點頭,然後從後門出去了。古老頭道:「我這沒什麼招呼大家的,喝杯清茶吧。」然後親自給我們一人泡了一杯茶,我聞了聞:「大師就是貴州的湄潭翠片。」他笑了:「沒想到你蠻識貨的。」鄧琨說道:「說到對茶的認識,估計大師還真的比不上朱哥。」
卷三 迷失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
古老頭「哦」的一聲:「沒想到小友還是好茶之人。」我淡淡的說道:「別聽他瞎吹,我只是喜歡喝幾口,讓古大師見笑了。」他皺了下眉說道:「你就別左一個大師右一個大師的叫了,我年齡長你們些,你們就叫我古叔吧。」我點了點頭:「古叔。」
然後大家才紛紛在沙發上坐下,我對方紹劍說道:「把那個黑子帶過來吧,我有話要話他。」這個黑子看上去高高大大,眼睛又小,從面相上說小眼睛應該是有些心計的,卻不料竟然是個馬大哈,他站在中間,戰戰兢兢地看著我,不敢開腔。
我輕輕問道:「黑子,你剛才說你是黑龍會的?」他點了點頭。我又說道:「你的這個黑龍會是日本人那個吧?」他說道:「這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黑龍會的勢力很大的,而且有很多高手。」他說到這,還看了看鳳凰他們,他倒也有心計,想用語言給我們壓力。我點了點頭:「你在黑龍會屬於哪個級別的人物?」他說道:「我,我就一小嘍囉,負責看一個娛樂場子,管十幾二十幾號人。」
我問道:「誰讓你來的?」他說道:「基哥。」我繼續問道:「基哥是誰,他現在在哪?」他看了看牆角的幾個隨從,欲言又止。我說道:「只要你告訴我們基哥是誰在什麼地方,我會放了你們,不然,」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說,這時看到了院裡花壇裡開著的花,便接著說道:「不然你們都會成為花肥。」
牆角的幾人聽了忙說道:「黑子哥,你就告訴他吧。」黑子說道:「這可是你們讓我說的。」幾人忙「嗯」了兩聲,黑子這才說道:「基哥是我們蜀山這裡道上的老大,原名叫路恆中,因為他有著和常人不太一樣的嗜好,所以大家都稱他基哥,他也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他。」我心裡不禁好笑,這個和常人不同的嗜好,看來這個基哥應該是個玻璃。我問道:「他人現在在什麼地方?」黑子回答道:「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皇權』夜總會,一般他都會在那呆到一點多鐘,然後再去他的情婦家裡過夜。」
鄧琨問道:「他情婦叫什麼,住哪?」黑子回答道:「他情婦叫鍾美美,就住在夜總會後邊的伯樂家園,二棟四單元601號。」
我向方紹劍點了點頭,方紹劍問道:「放了?」我說道:「放了。」方紹劍把幾人給放走了,古老頭問道:「就這樣把他們放了他們還會叫人來的。」我說道:「我是怕他們不來。」
小嬌這時已經把那個人帶了過來,古老頭讓他在沙發上坐下。
這也是一個年近六十老人,穿著一件黑色的中山裝,黑色的西褲,三截頭的舊式黑皮鞋,胸前的荷包裡還插著只鋼筆,人很消瘦,兩眼感覺沒有什麼精神,戴著一幅銀邊的眼鏡,手上冒著青筋。
他也在審視著我們,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古老頭對他說道:「別害怕,他們都是好人,我是請他們來保護你的安全的,有他們在沒有人能夠害你。」他點了點頭:「嗯,我看他們不像是壞人。」我笑道:「老先生,我叫朱毅,你可以叫我小朱,不知道先生怎樣稱呼?」他想了想說道:「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身份不能夠告訴你們,知道嗎,知道得多不見得是件好事,反而會很危險。」
我點了點頭,我在心裡判斷他的精神一定有些問題,不過他說話的條理並沒有出現太大的混亂,從心理上來說他的問題並不大,可能是因為什麼事情刺激到他成為這個樣子的。我說道:「那能告訴我們怎麼稱呼你嗎?」他聽了這話,臉上閃過一絲驕傲的神采,他說道:「你們就叫我雁叔吧。」「雁叔?」「對,鴻雁的雁。」
我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大男人居然會有如此女性化的名字。我問道:「剛才那些人你看到了?」他點點頭,我說道:「你認識他們?」他搖了搖頭。我又問道:「那他們為什麼要抓你?」他說道:「我怎麼知道。」
他完全不配合我的詢問,我想他多少應該是知道「黑龍會」為什麼要抓他的,想到「黑龍會」,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方浪,就不知道這件事和他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如果有,那麼眼前這個老人,對了,他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古老頭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莫非古老頭早就知道我們要找的人就在他的手上麼?
我不由地望向了古老頭,他只是微笑,我對著那個老人說道:「邱錦書,邱先生。」他大驚道:「你怎麼知道我以前的名字,你,你到底是誰?」我心裡樂開了花,還真讓我給猜對了,我說道:「放心吧,我們都是來保護你的。」他還是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邱錦書?」我說道:「雲中誰寄錦書來?鴻雁也,你自稱鴻雁先生,這是你難忘不了你的真實姓名。」他黯然道:「原來如此。」其實這只能說是其一,真正讓我想到他的身份的最重要的兩點,一是他居然會是日本人的目標,二是古老頭給的暗示。
陸優驚訝地說道:「啊,他就是邱錦書?這,我們找到他也太簡單了吧?」
古老頭說道:「這也算是天意吧,如果沒有他們下午來那一趟,或許你們想找到老邱就比大海撈針還難了。」我望著古老頭:「古叔,如果我沒猜錯你對我們說的邱先生找你的那一段應該是你編的吧,其實你們早就認識,對嗎?」
他點了點頭:「是的,老邱自從回到杭州我們就一直交往甚密,你們或許不知道,他可也是國學大家。他一直住在上城區,直到半個月前他打電話給我說有人跟蹤監視他,我才讓小嬌把他接了過來。」
我說道:「這樣說來邱先生過去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他搖了搖頭:「我們從來就沒說過這些,在一起更多的就是聊一些國學的東西,玩些書畫詩詞什麼的。」我點了點頭,邱錦書說道:「放心吧,我的身份從來不會向別人說的,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小日本會找上我。」這個問題我也曾經問過陸亦雷,就連他也不得而知。
卷三 迷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基哥
找到邱錦書對於我們而言實在是太順利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望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活在上個世紀的老人,我還是小心地問道:「邱先生,請問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身份的東西麼?」
他想了想,從旁邊一個老舊的黑色手提包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遞到我的手中,上面寫著:「警察部戶籍管理局:茲有邱錦書同志到你處辦理身份變更事宜,請你處按軍事保密相關原則預以辦理。軍事安全局:華誼亭。」看看落款的日期是一九八六年十月,在落款上還蓋著國家軍事安全局的大印。我把紙片遞給陸優,他仔細地看了看說道:「嗯,是真的,那時的確是華宜亭當局長,不過八八年華局就退休了,不知所蹤,我們進去得晚,沒見過這個老局長。」
我確信眼前的人就是邱錦書了,我把紙片交回到他的手裡,他小心翼翼地又放回到他的包裡去。我問道:「邱先生,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我們會暫時讓你和我們呆在一起,你覺得可以麼?」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子說道:「你們已經對我的身份進行了確認,我能夠看看你們的證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