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但我沒料到會有人就坐在這石室之內!
能有這般手筆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人物,所以我心中稍稍惶恐,當下趕緊拱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這裡還有人住,冒昧打擾了!」
說罷,我微微低著頭,兩隻眼睛悄悄地往上看,那人居然仍是一動不動。
我詫異地抬起頭,和阿秀面面相覷,阿秀說:「這是個假人?」
我靜默片刻,凝神細聽,卻聽不見任何動靜,呼吸、心跳皆不可聞,我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是個死人?」
我對阿秀說道:「你站在這裡別動,我過去看看。」
阿秀說:「咱們一塊去,你不會武功,萬一這裡有什麼暗器機關,你就危險了。」
我心想也是,便點了點頭。
石室內的擺設十分簡單,除了幾張石桌、石凳以外,便只有那張石床了。
我留意地看了一下,石桌上放著一疊衣物和幾本書冊,似乎還有些筆墨,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
地上乾乾淨淨,連燒火的灰燼都沒有。
地面和四壁都是清一色的石頭,渾然一體,我細看之下,並無任何人工斧鑿的痕跡,所以我猜測這其中暗藏機關的可能性很小,當然,如果真有什麼機關的話,那也只能說明這個人的機關之術實在是太高明了。
我和阿秀緩緩地向前走去,每一步的步伐都很小,走路也很輕,而且每走一步都會留意地面以及四周的變化,我可不想掉落懸崖大難不死後,反而死在這麼一個無名的洞穴之中。
大約走了十步之後,我們距離那人只有一丈多遠了,他的衣著相貌我已經看的看清楚。我對阿秀說道:「先不要動,咱們看看再說。」
阿秀「嗯」了一聲,便站在我身邊不動。
我仔細地打量起那人來,他身材甚是頎長,雖然是坐在那裡,但卻要比站著的阿秀要高。
阿秀身高在五尺左右,也就是一米六七左右,那人如果站起來,身高或許還要比我高半頭。
他渾身穿著一件似麻非麻,似綢非綢的長袍,立領直身,偏大襟扣,下擺左右兩側都開著衩,我暗暗詫異,這衣服倒是罕見。
那人鬚髮都很長,半黑半百,而且不甚整齊,好像經年未曾修理過一樣,額頭寬闊,雙眉粗濃,一雙眼圓圓睜著,雖然眸子漆黑,但是卻無光亮,兩頰瘦削,面目剛毅,猶如斧刻。
我和阿秀愣在那裡,阿秀喃喃道:「這是個雕像嗎?栩栩如生一般。」
我盯著那人的臉,不知怎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一陣親切之意,好生奇怪。
再看他的鞋子,一雙墨色長筒靴露在長袍的下擺之下,整體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幹練。
忽然間,我瞥到他的身後,只見一根粗大的辮子垂在肩上,我豁然一驚,再看他的衣服和鞋子,登時省悟,我叫道:「他是清朝遺民!」
「什麼?」
阿秀也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
我指著那人道:「你看他的頭髮,雖然前面是長髮披散,可腦後卻拖著一根大辮子,再看他的衣服、鞋子,明明就是清朝易服之後的長袍和長筒靴!」
「那他是個死人?而且還已經死了很久?」阿秀問道。
我沉吟道:「清朝一九一二年滅國,算起來至今有八十九年了,也就是說這人至少已經死了八十九年。」
阿秀臉色一變,道:「這裡沒有隔絕空氣,他居然在這裡死後近九十年而屍身不腐?」
我點了點頭道:「保持屍身不腐,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這人是個高人!」
阿秀說:「會不會是他的床有問題?」
我想了想,道:「走,再上前看看。」
阿秀把手輕輕握著我的胳膊,我們緩緩地往前走去,剛走兩步,剎那間,平地忽起一陣旋風,捲起地上無數塵沙,我和阿秀駭然變色,連忙後退,那怪風卻不止,呼嘯更甚,而且隱隱有嗚咽淒厲之音。
《義山公錄·相篇·相音章》說:「似出自棚廄,嘶於馬嘴,淒絕而聲虛,音高而韻斷,是為促音!無跡可尋處,乃主大凶!」
我的心猛然一緊,驀地裡卻聽見「砰」的一聲打響,急回頭看時,只見石門已然關閉!
果然有鬼!
我額頭上的冷汗涔涔流下,阿秀抓住我胳膊的手也越來越近,顯然是心中有些害怕,我暗暗後悔,無緣無故進這個不知底細的洞穴幹嘛?
事先已經萬般小心了,居然還是著了對方的道兒,而且對方還是個死人!
「元方哥哥,怎麼辦?」阿秀小聲問道。
我看了她一眼,只見她臉色慘白,眼中有些驚恐之色,可見她雖然身負武功,但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對一些事情的恐懼是本能的。
當然,江靈那丫頭是個例外。
我拍了拍阿秀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我說:「他是個死人,咱們還活得好好的,幹嘛怕他?況且我也相信大泥鰍不會害咱們,你說是嗎?」
阿秀立即點了點頭。
不料,我話音剛落,那風聲促音居然漸小了起來。
我心中登時一喜,暗道:難道剛才就是個下馬威,嚇唬一些膽小的人莫要靠近他的遺體?
此一念甫出,風沙之中忽然鑽出一個人影來,身著馬褂長靴,拖著一條粗長的辮子,兩眼外翻,面目浮腫,毫無血色,鼻子以下沒有半塊好肉,全都腐爛露骨,一看便知是個死人!
阿秀驚叫一聲,狠命地抓住我的手,我隱隱覺得有股腐爛氣味直透鼻中,是凶死之味,我既噁心又害怕,正自驚悚,那風沙中居然又鑽出一具同樣的腐屍來!
我拉著阿秀急往後退,恍然間又想起石門已經關閉,於是又轉回身來,但此時,石室內的腐屍已經有了數十具之多,風沙漸漸停止,腐屍也不再冒出,而是機械呆滯地向我們合攏而來!
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