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節
「你是麻衣陳家的人?你認得老夫?」那又矮又小的老者用金石摩擦一樣的尖銳鏗鏘之音問我,又瞪大了眼睛盯著我看,好像是要把我看透,卻似乎又有些捉摸不透。
我笑道:「前輩應當姓曾,晚輩並沒有說錯吧?」
「沒有,沒有。」那老者搖搖頭,越發詫異道:「你,年輕的很啊!有三十歲?」
「尚不足兩紀。」
「還不到二十四歲!」
「老怪。」那老者旁邊的高大女人道:「你不覺得這少年有點像一個人嗎?」
「誰?」
「陳天默啊。」
「嘶……」那老者倒抽一口冷氣,道:「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像!小子,你究竟是誰?」
「晚輩麻衣陳元方,拜見曾老太爺,拜見棋盤石前輩!」
我雙膝著地,朝著那老者磕了一個頭。
那兩人,面面相覷,都已經呆住了。
那矮小老者不是別個,正是冀北曾家的前任家主,術界人稱不死老怪,昔年五行六級中的北水——曾天養!
也就是我奶奶曾子娥的親生父親!
剛才「啊」了一聲的人,就是他。
以青冥山術,打出地火燒我的人,也是他。
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但是他的存在,他的相貌,還有他的法術。
他失蹤了多年,不但是奶奶找不到他,曾家找不到他,天祐公找不到他,五大隊找不到他,就連曾經假扮晦極的三爺爺陳漢昌,也全無他的消息,誰會料到,他竟然進入了過虎口,藏在了天符隱界,更身處屠魔洞中!
我也一直以為曾天養必定是身材魁偉、相貌英俊之人,畢竟曾子仲和曾子伯的身材都相當高大,奶奶年輕時候更是漂亮非常,生父應當不差。卻不料,曾天養竟然是這等模樣。
但是這驚詫也只是片刻,因為打量無多,我便已經看出,曾天養是因為修煉了辟榖之術,縮骨易筋,數十年積澱下來,才成了這般模樣。
第三驚詫於他的法術,竟是走陰柔一路,青冥術打出來的地火,帶著幽幽鬼氣,真是陰森可怖!不過他在五行六極中號稱「北水」,水性至陰,倒是也符合他所用的術。
曾天養已經從驚愕中醒悟過來,上前一把將我拉起,道:「你是陳元方,你是漢生和子娥的孫子!」
我順勢起身,笑道:「回稟老太爺,是我!」
「哎呀!是他!真是他!」曾天養朝著那高大女人叫了起來:「你看看他,他都這麼大了!」
「你怎麼不說說你都這麼老了?」那高大女人笑了起來,道:「更讓人驚訝的是,才這般年紀,怎麼修為還要在我們之上?陳天默怎麼教的你?」
「對呀,你是怎麼煉的?」曾天養道:「我都看不出你的氣!好像沒有什麼氣,本事卻又這麼高,我們兩個出手,都治不住你!」
「老太爺,這些說來話長,恐怕一時間也說不完。」我心中有事,不願意多耽誤時間。
「喔……那你說說,你怎麼一眼就認出我來了?」曾天養拉著我的手,一直不放開。
我道:「晚輩是猜的,山術如此之高,騰挪之際又依稀可見舅爺的影子,晚輩實在是想不出別的人來了。」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棋盤石呢?」那高大女人道。
我笑道:「也是猜的,晚輩從五大隊那裡得來的消息,多年前,曾老太爺與十大杳人的棋盤石前輩約定一戰,隨即一起失蹤,從此以後,術界再也找不到曾老太爺的人,也再沒有找到棋盤石前輩。晚輩便猜,棋盤石前輩必定是和曾老太爺在一起的。」
「猜的好!」
曾天養笑道:「都被你猜中了!說說,你是怎麼來的?你怎麼會到這裡?你來這裡幹什麼?」
「老太爺,還是先說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的吧?」我沉吟道:「晚輩來這裡,本是要做一件生死攸關之事!可是見到你們以後,我再仔細想想前事,似乎是落入了他人的彀中!」
我所說的「他人」便是虎渠梁。
因為虎渠梁曾經說過,天符隱界與外界隔絕了六百餘年,裡面的人從來都沒有出去過,外面的人從來都沒有進來過,現在看來,豈不大謬?
曾天養和棋盤石就在這裡,他們兩個是活生生的例證,推翻虎渠梁話的例證!
既然我們一進來,虎渠梁就能發現,那麼曾天養和棋盤石進來時,他到底發現了沒有?他若是沒有發現,什麼原因?發現了,卻對我說謊,又是什麼原因?
再一想他先前的舉止行為,似乎有種種難以推度之處,而天默公、天祐公、三爺爺、老爸、江靈還跟他在一處,我不禁憂心忡忡。
曾天養與棋盤石面面相覷,道:「元方,我們不太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了想,道:「我慢慢問,老太爺慢慢回答。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地方?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知道。」曾天養道:「昔年,我和老石一戰,七天七夜,不分勝負,誰都不服氣,便約定了一起遁世,一起修行,然後再接著比試,非要有一天分出個高低來!我們找了好多地方,都不滿意,最後機緣巧合,在無意中發現這裡竟有個天然屏障擋住的世外桃源!」
第584章 屍王顯跡
我看了看曾天養,又看了看棋盤石,那棋盤石年紀應該也在百歲上下,只是單看容貌,卻似在五十歲左右,雖是女人,卻生的高大,眉目之間,英氣勃發,並不輸於任何男子,當真是世上奇人!
這棋盤石,真名當然不叫棋盤石,棋盤石只是術界中人送與的綽號。
只因此人平生極好棋道,年輕時,曾隨身攜帶一方石製棋盤,走遍江湖,廣尋南北國手相弈,始終未曾落敗,寂寞之餘,砸毀棋盤,棄盡黑白,專一向道,癡迷山術……但棋盤石這一稱謂,卻是被術界中人給記下了,真姓真名,反而漸漸被人遺忘。
曾天養跟她不打不相識,兩個都是山門中人,且都已臻至絕頂高手之列,棋逢敵手,將遇良才,惺惺相惜,由對手而成朋友,由朋友而成知己,竟然再不捨得分開,這一鬥,便斗了二十餘年,二十餘年,無恨無愛,可謂是盡得人生灑脫之樂也!
這種情誼,人間罕見,我在心中暗讚一番,又問道:「曾老太爺見到的那天然屏障,是不是一處像極了虎牙的山壁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