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那不是人。」
汪筱惠的聲音很輕,但是一字一句都聽進了郭子蕭和郎浩的耳朵裡,郭子蕭低聲念道:「阿彌陀佛,大白天見鬼,善哉善哉。」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老太婆好像知道郎浩他們在看她,轉過頭對著郎浩他們緩慢的笑,然後慢慢的走過紅綠燈,走進了一條小路裡。
「大師,你和筱惠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她會出現在白天。」郎浩發號司令。
郭子蕭聽了直搖頭,給自己找理由。「不去,大白天出現,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再說了,小洛接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
「你不去,那你就回酒店幫助洛旖,我和跟筱惠去。」郎浩決定親自上陣,把手伸向汪筱惠,拉著她的手消失在麥當勞。兩個人追進了那個老婆婆進的支路,是一條筆直的通道,兩旁只有一些臨街的店面,早已不見了老婆婆的蹤影。
「還是遲了一步,跟丟了。」郎浩雙手插在口袋,有些懊惱。
「未必。」汪筱惠走近旁邊的一家包子鋪,郎浩跟上來才發現,那個老婆婆站在做包子的師傅的旁邊,盡情的聞著包子的香氣,其他的人好像根本不能看到她。沒有想到鬼也會餓,還以為自己跟丟了的郎浩鬆了口氣,為了不讓別人以為自己是神經病,只有在門口等她。過了一會兒,老婆婆像是吃飽了,慢慢的走了出來,從郎浩的身邊走過時,他隱約聽到老婆婆在說:跟我來。
「她?她剛才在跟我們說話?」郎浩有點興奮又有點兒害怕的看著汪筱惠。
汪筱惠點頭,拉著郎浩跟在老婆婆的身後,老婆婆的動作很慢,穿過一條街用了近十分鐘。這條大街的左邊有條小巷子,裡面都是些老得不能再老的建築,她慢吞吞的走著,郎浩親眼看到她從一扇木門穿了進去。郎浩想跟上去,被汪筱惠攔住了,他不解的看著汪筱惠。
「如果你不想被人認為你是要入室搶劫的話,還是等晚上吧。」
郎浩恍然大悟的點頭,兩個人找了一家賣煙的小商舖坐了下來,跟老闆買了兩瓶水,由於隔得不遠,郎浩便跟商舖的老闆打聽:「大叔,麻煩請問一下,那一家住的什麼人啊?」
「哪家?」穿著一件灰襯衣的中年大叔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了郎浩指的方向。「那家啊,現在沒人住,以前住的一個孤老太婆在前兩個月死了。」
「她沒親人的嗎?」
「沒親人,無兒無女,以前聽鄰居們講她年青時候嫁過人,只是後來丈夫跟著國民黨軍隊去了台灣,後來就沒了音信。」中年大叔抽著煙,說完坐在鋪子裡看起了足球,不再理會郎浩二人。
第23章 秦蘭
兩個人一直在這裡坐到了天黑,誰知道天黑後人反而多了,下班回來的,吃了飯出來散步的,還有兩個大爺在門前下起了象棋。看到這種情況,郎浩沒了主意,問汪筱惠:「我們怎麼辦?」
「再等等吧,如果你能看到她,證明也是一種緣份,說不定她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也不一定。」汪筱惠聽完了中年大叔所講後,對那個老婆婆就多了一分同情。
兩個人坐到老闆關門,又在四處轉了轉,當時針指向了十二點,才回到那個地方。漆黑的矮小建築與夜色混成一塊,很難分辨,幸虧汪筱惠在外面買了一個手電,否則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郎浩走到那扇門前,木門因為風吹雨打已經腐朽,上面還多此一舉的上了一把鐵鎖。他輕輕的推了幾下,與鎖相接的木料就粉得掉落,門打開了。汪筱惠用手電照了一下,裡面只不過是一間十來個平米的小屋,廚房和臥室連在一起,東西還算擺放整齊,只是都蒙了灰。牆上掛著一幅老婆婆的遺像,花白的頭髮,黑色的布衣,笑容中透露著無奈的悲哀。只有牆邊靠著的一把黑傘看起來很新,屋子裡有一股無人居住的霉氣,郎浩摀住鼻子。「筱惠,老婆婆怎麼不見了?」
汪筱惠正想回答,身後就出現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在這裡,年青人。」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聲音,郎浩突然有一點後悔,轉身一看,老婆婆就站在自己的身後,比自己矮兩個頭。
「老婆婆,你什麼時候出來的?」郎浩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倒是汪筱惠很冷靜,走到了老婆婆的面前。
「婆婆,打擾到你了。」
老婆婆聽了笑著點頭,指著一個破舊的沙發。「坐吧,孩子。」
看到汪筱惠無所畏懼,郎浩心裡的害怕少了很多,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沒等他們問,老婆婆就開了口:「沒想到你們能夠看到我這個老太婆,也許這是命中注定。」
「婆婆,你往升後為什麼還在人世徘徊呢?」汪筱惠問得直白。
老婆婆打開了櫃子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樣東西,汪筱惠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筆記本,只是裡面一個字也沒有,只夾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兩個人,男的年青英俊,穿著制服,女的甜美,留著長長的頭髮,身上穿著一件素旗袍,只是日子有些久遠,照片開始發黃了。
「婆婆,這是?」
「孩子,這是婆婆年青的時候,那個時候婆婆也像你這麼漂亮,同樣的也愛上了一個英俊的男人。」老婆婆看著汪筱惠跟郎浩,她話裡的意思汪筱惠有些明白,臉上起了一些溫度,心裡慶幸郎浩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羞紅。
郎浩聽著就想到了小商舖老闆說的話,小聲的問:「這個男人就是你的丈夫?」
「是的,他叫蔣思翰,是蔣委員長的一個遠房親戚,所以在中國人民共和國解放前,隨蔣委員長去到了台灣。」老婆婆坐到了郎浩的旁邊。
郎浩聽得認真,已經忘記了害怕,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分開的。「既然是這個樣子,那婆婆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去?」
過了許久,老婆婆看著牆上的毛主席畫像,慢慢的回答:「因為我的任務結束了。」
她的話把郎浩跟汪筱惠聽得茫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又感覺裡面有很大的秘密。
老婆婆的名字叫秦蘭,與蔣思翰是同窗,兩個優秀的青年在那個紛亂的年代愛上了對方,就在這個時候彼此也有了不同的信仰。
第24章 陰靈的遺願
秦蘭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當安插在蔣思翰身邊的臥底,面對忠於黨和自由的愛情,秦蘭掙扎後放棄了後者,源源不斷的從蔣思翰那裡竊取情報交給組織。作為一個共產黨員秦蘭是優秀的,可是對於蔣思翰,秦蘭的心裡充滿了愧疚,就在國民黨準備撤退回台灣的時候,組織宣佈她的任務結束。她拒絕了蔣思翰的請求,面對蔣思翰的追問,秦蘭說出了一句讓蔣思翰傷心的話『對不起,我的任務結束了』。誰知道蔣思翰卻笑了,笑著回答『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麼久的時間以來我是那麼的瞭解你,秦蘭,我假裝不知道是因為不想和你分開,可我們還是逃不開這樣的結局』。秦蘭看著蔣思翰的眼中含著淚水,她已經再也沒有辦法面對他,他們選擇了不同的路,為了讓蔣思翰死心,秦蘭忍住悲傷告訴他自己沒有愛過,轉過身時,秦蘭淚如雨下。蔣思翰就這樣隨國民黨大軍走了,一別就是幾十年,音信全無。秦蘭的內心卻從未放下過,她是真的愛蔣思翰,直到大陸宣佈恢復台灣和內地的通信,她還是沒有等到蔣思翰的信息。臨終前,一生未改嫁的秦蘭盼著能夠與蔣思翰再見一面,可惜至死都沒能如願。
聽到這裡,汪筱惠已經淚雨滂沱,郎浩安慰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在郎浩的心裡,這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一對戀人成為政治的犧牲品,老婆婆的執著讓人感動,也正是因為這種執念,所以老婆婆才在死後不願離開人間。
「婆婆,你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找到蔣思翰,讓他見你最後一面。」郎浩握緊了拳頭,他就不信以他的財力在台灣找個人有那麼難,他想幫老婆婆達成她的心願。
老婆婆聽了身子有些僵硬,手開始微微的顫抖,走向木櫃,打開第二個抽屜,步履蹣跚的走到郎浩面前,把另一個日記本交到了郎浩的手中。
「如果你見到他,就把這個交給他。」
郎浩打開一看,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全是在蔣思翰離開後,老婆婆對他的思念,郎浩也有一些擔心。
「婆婆,如果他已經忘了你怎麼辦?」
「不會的,思翰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會記得我,哪怕是恨。」老婆婆背對著郎浩,看著窗外。「時間不早了,年青人,你們趕快回家吧,否則路上不太安全。」
「可是,婆婆,你一個人能行嗎?」汪筱惠看著老婆婆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單,一個人承受了幾十年的想念與孤單,那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事情。
老婆婆沒有回頭,歎了口氣:「沒事,我這個孤老婆子一個人活了幾十年,早就習慣了,不管你們能不能找到他,我都謝謝你們。」
「那,婆婆,我們就先告辭了。」郎浩拉著汪筱惠離去,剛走出不遠,郎浩又不放心的折了回去,想盡辦法把打開的門關上了,他是不想有其他人打擾到婆婆。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讓蔣思翰回來這裡見老婆婆一樣,所以他不希望蔣思翰看到老婆婆的家被別人破壞。
一路上汪筱惠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路邊的行人,見她總把目光落在一對對情侶的身上,郎浩關心的問:「怎麼了?筱惠,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汪筱惠坐在附駕上,看著窗外,頭也不回。
其實不只是汪筱惠,連郎浩也覺得心緒不寧,雖然他慷慨激昂的表示一定要找到蔣思翰,可是人海茫茫,再說過去了那麼多年,蔣思翰還活著嗎?郎浩與汪筱惠各想各的,回到了酒店。剛打開房門,汪筱惠就看到洛旖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睡著了。汪筱惠不想吵醒她,輕輕的把門關上,一轉身卻看到洛旖瞪大了兩隻眼睛靠著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