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如果找回來後會是怎麼樣呢？」郎浩不想歎息，可是忍不住內心的憂傷，試想一下，一個已經去逝的老人與一個已經輪迴的女人見面會是什麼場景？
黑夜掩飾著人的情緒，汪筱惠的臉上淌著別人看不到的淚痕，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老人冒著被太陽燒傷的危險出來阻止人拆遷，人間仍有心願，逝者不能安息，那樣的痛苦多像同樣守候在長江邊的塗山氏，相傳，大禹娶塗山女為妻，因治水患，三年過家門而不入，癡情的妻子為了守候丈夫的歸來，站在長江邊一天天的等，等成了重慶的傳說——夫歸石。當人路過那兒時，彷彿就能聽到塗山氏內心的呼喚『回來吧，回來吧』，而現在夫歸石也成了重慶的遺憾，那麼據有歷史傳說故事的一塊石頭，因為要拓寬航道被炸毀了，如果石頭有情有血有肉，是不是塗山氏也在哭泣？歷史確實在無形中被現代文明抹殺，如果一件件清除，那麼將來的城市會有什麼樣的風景？同樣的大樓同樣的街道，誰還會記得那麼曾經有可能存在或者真實存在的故事？忘記有時對歷史和對人都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今天很晚了，我們回去吧。」郭子蕭挪動腳步，他是第一個主張要解決這件事替人消災的，也是第一個喊著要走的，因為他的內心還保留著情感，只有人情感的真摯才能打敗金錢的誘惑，要他對這樣的一個老人出手，他做不到。
郎浩點頭同意，拉著汪筱惠的手說：「筱惠，我們回家吧，奶奶在家裡會擔心的，明天我們再來看爺爺。」
「嗯。」汪筱惠小聲的應和。
老人沒說話，在他們三個人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時才喊道：「年青人，別來了，說不定過幾天他們會請法師來對付我，你們就看不到我了。」
啊？汪筱惠張大了嘴，沒想到原來老人知道對方想幹什麼，可是他依然不躲不避，是啊，如果ED社不接這個案子，那麼焦志強也會請別的人來做，到時老人豈不是只有灰飛煙滅一條路？郭子蕭和郎浩也震驚了，他們都明白如果自己不接下這件事的可能性後果，三個人回頭看老人的這一眼時間停留得特別久，各自在思考。一坐上車，三個人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提出了幾個看法，要麼就是ED社來做，狠下心超渡老人，總好過讓他灰飛煙滅，另一個想法就是找到輪迴後的素貞，圓老人的心願，第三個辦法就是阻止拆遷。
「你們想想看，哪一個辦法的實現性比較高？」郎浩主張溫柔的超渡老人。
汪筱惠遲遲沒有回答，郭子蕭接過話：「第三個不可能，不拆遷，你不是要了那些開發商的老命嗎？再說這是政府規劃，總算他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也不可能因小失大，第一個辦法個人認為太殘忍了，老人等了那麼多年，再怎麼說他也是於國家有功之臣，不帶那樣對他的，依我看，第二個比較好。」
「那我們上哪兒去找素貞？」郎浩提出了關鍵性的問題，讓汪筱惠和郭子蕭陷入沉思。郭子蕭自認自己還沒那個本事，和汪筱惠一商量，想到了阿狗，只是阿狗在何處他們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是辦法。這個問題讓他們三個人分別頭痛一晚上後，郭子蕭想到了一個妙計，偷天換日，先告訴老人，他們幫老人找素貞，然後讓老人描述出素貞的長相，做成畫，他們就照著這畫發個尋人啟示，找找看有沒有相似的人，餘下的就要看那位姑娘的演技了。
「就算找到了，人家姑娘會願意嗎？」郎浩有些置疑，現在的人怕鬼都來不及，誰還敢跟鬼扯上關係。
郭子蕭摸了下鼻子，吱吱唔唔的說：「救鬼一次，勝造很多浮屠，不願意也得願意，實在不行就出錢砸，老衲不信活人不會被錢砸暈！」
「……」
汪筱惠跟郎浩沒作評論，主意再爛，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第5章 奇怪的照片
由汪筱惠出面與拆遷公司的焦志強作協調，郎浩的意思是要焦志強給他們一個星期的時間，焦志強倒也爽快，滿口答應了。這樣一來，老人能避免被騷擾，也給了郎浩他們用來尋找女孩子的時間，根據老人的描述，他們畫下了素貞的大概容貌，每天他們就通過網上散播這個尋人消息，怕沒有人出現，他們用了焦志強給的錢，懸賞五萬。大海撈針，在錢的誘惑下是有很多人應徵，要麼有個別局部相似的，要麼來的人跟素貞的長像根本搭不上邊，那些女孩子穿得花枝招展，還以為是選美，把郭子蕭氣得直拍桌子。
「你們看你們看，現在的社會都成什麼樣了，我們不過是找個相似的人，差點兒就變成了一個選美大賽。」
「大師，你可別忘了，這個主意是你出的。」郎浩端著茶杯喝了口茶。
阿冬的房間變成了他們的根據地，為了這個事阿冬也在忙前忙後，看到這個狀況忙安慰：「你們不要灰心嘛，這才兩天，還有時間。」
「阿冬，你不怕嗎？」汪筱惠坐在阿冬的床邊，看著阿冬笑，上次阿冬遇到靈車的事已經把他嚇得夠嗆，沒想到這次聽說了那個老人的事，阿冬居然還熱心的幫忙。
阿冬聽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笑著回答：「嘿嘿，以前是挺怕的，小時候知道你能看到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我還以為是別人瞎說，沒想到是真的，但是像你說的那樣，人有好壞，鬼有善惡，這麼一想，我就不怕什麼了。」
「阿冬，你的精神老衲非常佩服，要不這樣，今天晚上反正我們要去見那個老人，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郭子蕭這幾天與阿冬稱兄道弟形影不離，想著這事反正阿冬已經知道，還不如多個人多份力量。
阿冬一聽，被嚇到了，從床頭抓了件外套，就急沖沖的準備出門。「啊，改天吧，我們還有事，女朋友約了我逛街呢，你們知道的，女人有多麼麻煩。」
「你……」郭子蕭看著阿冬的背影，頓時無語，他以為阿冬真的不怕才邀請他的，沒想到阿冬會找借口溜之大吉。
郎浩搖頭，佯歎氣：「哎，有人打錯了如意算盤。」
「呵呵，大師，你還不太瞭解阿冬，他從小最怕這個，這次他沒有嚇得打囉嗦我已經很意外了，你要是真讓他親眼看到陰靈，我估計他會瘋掉。」汪筱惠掩著嘴笑。
郎浩盯著筆記本電腦，上面應徵的女孩子都發來了各自的照片，少說也有幾千張，他一張一張的在看，當他看到一千四百六十三號時，有點兒愣了，那是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梳頭兩條小辮子，眉目間與素質的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八十。「筱惠，快來看！」
「嗯。」汪筱惠起身走到郎浩旁邊，郭子蕭也坐了過去，三個人看著電腦上的照片，與手中的畫稿一比較，讓郭子蕭驚歎：「這也太像了吧。」
「幾乎是一模一樣，區別只在於一個頭髮長一些，一個頭髮短一些，然後就是穿著不太像，你們看，照片上的女孩子穿的衣服應該是七十年代的，素貞是四十年代的，整整相差了大概三十年。」汪筱惠指了一下照片上女孩子的衣服，她對這種衣服的款式比較記憶深刻，因為她小時候就見過母親穿同樣款式衣服的照片。
郎浩咬著嘴唇，看著照片思考了很久，有一個問題他沒想通。「你們說發照片上來的是誰？是照片裡的本人嗎？如果是的話現在至少也有四五十歲了吧，如果不是本人，那……」
「不知道，這個要見了才知道，約她見見面吧。」郭子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現在終於出現了一個疑似對象，讓他覺得心情輕鬆了一些。
汪筱惠按照女孩子提供的聯繫方式打通了女孩子的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
「你好，請問你是馮魚嗎？」
「你好，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汪筱惠說明了自己的身份，約馮魚兩天後在重慶見面，好在那個女孩子離重慶不是很遠，為了以示真誠，汪筱惠主動提出先給馮魚支付路費，把錢打進她的帳戶，對方沒有猶豫就答應了。郎浩在網上轉好帳戶，一抬頭就看到郭子蕭疑慮的眼神，好像在懷疑什麼。「大師，你在想什麼？」
「老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這也太輕率了，會不會是一個騙局啊？」郭子蕭一直在想那張老照片，還有那個女孩子的態度，ED社在發出公告時就提出了要求，對方的年齡一定要與素貞死時相差不多，可是那張照片上的人再怎麼說活到現在也應該是四五十歲了，總之，郭子蕭覺得這件事很可疑。汪筱惠經郭子蕭這麼一說，也在思考這個，從那個女孩子與自己的對話中，她沒有感覺到有哪裡的不妥，想來想去，照片成為了唯一的疑點。
「有什麼好想的，不就是兩千塊機票錢嗎？如果對方是騙子的話，我們損失也就兩千塊，再說了，剛才我用圖片放大觀察過，那張照片是真實照片，沒有絲毫人工處理過PS過的跡象。」郎浩看著郭子蕭和汪筱惠，企圖一語驚醒這兩個夢中人。
汪筱惠皺著眉，只希望後天能夠快點到來。「但願時間來得及。」
晚上，他們又走了一趟化龍橋，老人依舊坐在爛石堆上望著長江的方向，與前兩次不同，這次汪筱惠他們的到來好像吸引了附近不少陰靈，也許那些陰靈本身就存在，但是因為害怕不敢靠近和現身，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告訴了他們什麼，那些陰靈不管是人還是動物三三兩兩的把汪筱惠和郭子蕭他們圍在了中間，一點兒也不害怕。應了俗話中的一句：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並不是每個陰靈都強大無比，站在汪筱惠他們周圍的有一個老太婆，一個小男孩，一個中年婦女和一條缺了腿的狗跟一隻像老鼠般大小的小貓，以它們生前的形態出現在汪筱惠他們的面前，默默而友善的看著郭子蕭他們三個人。
第6章 土狗的命運
吹著風，看著遠處閃爍的燈火，郎浩歎了口氣：「真沒想到城市的繁華背後會有這麼多的故事。」
「老闆，你養尊處優，能看到什麼呢？古時候有句話說的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成功君王得犧牲多少無辜的人啊，現在城市要發現，要現代化，還不是一樣的，有所得就得有犧牲。」郭子蕭嘴裡燃燒的煙頭一明一暗，像螢火一樣迷離。
汪筱惠一回頭就看到那只缺了條的小狗，藉著月光可以看到小狗全身的狗是灰白色，不是什麼名貴的狗，在重慶人們都叫『土狗』，隨便逮一個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他會說土狗就是用來給人吃的。這樣的狗，重慶有很多很多，他們在城市裡被追逐，某段時間內城管無情的棒子總是敲在這樣一條條的小狗頭上，有的當場暴斃，有的腦袋開花，有的腿折了。汪筱惠的心裡不好受，她總在想，那些人一定沒有看過小狗的眼神，因為不管是什麼的小狗，它們在那時的眼神該有多麼的淒涼和絕望，與人差不多的眼珠子裡倒映著人們猙獰的面容。誰還記得在多年前的夏日傍晚，在重慶的隨便一條街道上總會出現這樣一條小狗的身影，它們或一條一條在一起嬉戲，或跟在主人的身後，哪怕是主人走得沒有自己快，它們在走出一段距離後總會回頭看著自己的主人等著自己的主人。社會變了，人們變得越來越有能力的時候卻忘記了最初的那一份感情，是的，人們手裡的貨幣多了，能得到更多的更好的，人們只會看到那種精貴的洋貨眼睛才會發光。來自蘇格蘭的牧羊犬，還有什麼貴賓犬，那樣的狗很多，它們半個月的狗糧就能頂一隻土狗兩個月的剩菜剩飯錢。老人常說，土狗命賤，有幾隻土狗的一生看過醫生？有幾隻土狗的一生被抱過十次？它們的一生往往是生下來後，就開始堅強的自生自滅，如果遇到有善待它們的人也一定是窮人，那樣的一家人給不出什麼好的，可是那樣的土狗過得很快樂。其實土狗的一生，教會了人一件事情，那就是：快樂跟有多少錢無關，能活著就是幸福。
「爺爺，這條狗是你們家的嗎？」汪筱惠見那個狗陰靈很可憐，所以才這麼問，因為那隻狗靈雖然已經成為了陰靈，但還是對人類保有很強的警戒心。
老人還沒回答，站在不遠處的一位陰靈大嬸笑了。「不是我們養的，但它跟我們差不多，在那個世界無依無靠，自生自滅唄。」
「真是可憐，為什麼你們不去該去的地方？」郭子蕭看著附近的幾個陰靈問道，到現在為止他除了知道老人有心願未了，還不知道其他的幾位有什麼想法。
離郎浩最近的老太婆蹣跚著小腳，移了兩步，用缺了牙的癟嘴回答：「我要等我兒子回家。」
「婆婆，你兒子叫什麼名字？」
「楊小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