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
秦川此刻並沒有注目陳四和郝三刀之間的決鬥，而是眉頭緊蹙，以手撫膺，似乎很痛苦的樣子。邱暉燕的臉色微微一變，喃喃地說了一句：「麻煩大了。」
「什麼？」古風淳不解母親此話裡的意思。
「沒有什麼。很快你就知道了。」邱暉燕眼裡閃爍起一陣光芒。古風淳只好聳了一下肩膀，苦笑了一下。
古風淳看見陳四在步步往後退，一顆心不由地懸了起來。古風淳也發現，羅小丹抓著他衣角的小手，也變得十分的用力，看得出來，她很關注著那兩人之間的搏鬥。
金銀花和青銅兩人也看得神情肅穆。兩人從來沒有發現，這個樣子看起來平凡的郝三刀，竟然是一個如此出色的高手。陳四的力量他們是很清楚的，這個郝三刀竟然暫時與陳四打成了平手，而且隱隱還有佔據上風的樣子，他們就忍不住驚訝了起來。因為他們之前一直都沒有認真去看待這個郝三刀，覺得他只不過是隊伍裡的一個普通人罷了。此刻發現，這個郝三刀竟然比起自己來，也遜色不到哪裡去，這才收起了狂傲之色，心裡暗暗擔心，不知道陳四隊伍裡是否還會潛藏著類似的高手。
陳四感覺到機會來了。郝三刀的力道很大，幾十斤重的大砍刀竟然被他輪轉如飛，他可不敢拚命，要是被郝三刀的砍刀劈中，就算他是個不少人也一樣得缺胳膊少腿的。手持軍刺的陳四在兵器上很吃虧。不過一輪激戰下來之後，陳四已經判斷出郝三刀的體力已經消耗了不少，揮動砍刀的速度已經微微遲滯了。
陳四自詡自己是智慧型的人才，砍殺的事情是很不屑去做的。這一點，他跟秦川很一樣。只可惜他卻清楚，他的陣營裡，能夠對付郝三刀的人，也就只有肖忠華那少數幾人，可是這些人與郝三刀多少都沾有一些戰友情，而郝三刀更和肖忠華交情不錯，肖忠華是不可能出手的，其他人出手想必也會留情，所以只能是他上了。
當然，秦川的手下的青銅和金銀花也可以與郝三刀一戰，但是郝三刀是他隊伍裡帶過來的人，而且郝三刀還殺了他們隊列中的人，落入他們手中，恐怕馬上就得處決了。然而，陳四並不希望郝三刀死得這麼快。他心裡依舊存在著一個不大現實的念頭，想利用郝三刀帶路。對於邱暉燕，他始終有著深深的戒備。而這個郝三刀，反而沒有邱暉燕那麼可怕。
陳四手一挑，軍刺就從郝三刀輪轉起來的刀光劍影的縫隙裡飛了過去，但是陳四的身體卻是快速地往後面退去。他很清楚，要是慢上一拍，他一隻手臂就會被郝三刀的砍刀絞成幾段了。
「噗」軍刺衝過砍刀的防護，一下子就刺中了郝三刀的肩膀，強勁的力道，一下子就貫穿到了他的背部，頓時血流不止。
「啊……」郝三刀發出了一聲呻吟聲。但是劇痛之下他依舊彪悍無比，輪著砍刀朝著陳四的腦袋劈來。
「我擦！」陳四心裡怒罵了一聲，然後就往旁邊一閃。從腰間又拔出了一把軍刺。但是郝三刀卻不戀戰，見陳四躲開了這一刀，也不追擊，反而轉身，往著森林深處飛奔而去，這速度看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受了傷的人。
「不要！」肖忠華心裡大驚，周圍可都是雷區，絆到手榴彈，那鐵定會被炸死的。肖忠華一抬腿就要追過去，卻被旁邊的巴子和胡志博給拉住。
「噠噠噠……」馬上就有銳士打出了一梭梭的子彈。郝三刀也是聰明之人，他速度極快，逃跑也是「之」字形，子彈並沒有準確射擊到他，但是眾人都明顯看見了他踉蹌了一下，顯然不是絆到手榴彈了就是被子彈打中了。不過他的速度卻沒有就此慢下來。而他跑過的地方，兩邊設置著手榴彈絆線的樹木竟然像灰塵一樣，粉碎開來，一下子就消散在空氣中，形成了一道灰黑色的煙塵。這時候大家才注意到，周圍的那些詭異黑木，已經化為了粉齏，輕輕一碰就會煙消雲散。雖然吃驚，但是眾人都清楚，這應該是剛才的白色光芒造成的。眾人心中一凜，這股力量要是作用在自己的身上，恐怕這時候眾人也跟這些樹木無異了吧？
「不許開槍！」陳四的聲音變得很冷峻。從他充滿殺氣的聲音裡，眾人馬上就聽出來，要是有人膽敢不聽話，他手中的軍刺肯定會很快地割斷那人的喉嚨。
「他殺了我們的人！你還包庇他！」說這話的是金銀花，兩名銳士被子彈打成了重傷，一名銳士更是被郝三刀劈死，另外一個傷者是葉涯的手下，陳四手下無人受傷，所以金銀花的火氣很大。
葉涯卻沒有做聲，而是在盡力搶救著手下的生命。但是他眼裡的殺意也沒有減少。A衛彼此之間的感情是很重的。
「他活著，對我們有用！」陳四看都不看金銀花一眼，而是轉頭秦川。
秦川默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但是他卻是緊蹙著眉頭，彷彿有著什麼大難題在思索似的。金銀花等人見老闆點頭，也不敢有任何異議，當即默不作聲，給死傷者做善後工作。
「離秦川遠點。」邱暉燕看了秦川幾分鐘，然後湊近古風淳的耳邊，用連古風淳都差點聽不清楚的聲音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古風淳隔著防毒面具，都覺得母親的聲音陰森森的，心裡一寒。他很想問一句為什麼，可是邱暉燕卻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讓古風淳把快吐出口的話，重新吞進了肚子裡。
「不要接近這些樹木，更不能觸碰它們！」邱暉燕環著周圍走了一圈，慢慢說道：「更不能脫下防毒面具，不然，會死得很慘。」邱暉燕的表情看起來，她並不是在危言聳聽。
折騰了許久，周圍的環境終於恢復了平靜。在陳四的安排下，隊伍並沒有轉移，而是按照原來的計劃那樣，繼續在原地休息。那些鬼魈多數被輪迴印的力量蒸發了，其他的也逃到了其他地方去。這裡的危險暫時可以不用去想了。而有了輪值的衛士，也不用擔心索仁嘉措那一群人。實際上，陳四更相信，這些人在鬼魈的襲擊下，能有倖存者就已經是一件奇跡了。
第778章 瘋長的樹
邱暉燕卻是沒有陳四那般淡定，不知道為什麼，她看秦川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她很清楚，這支隊伍裡面已經暗流湧動了。她沒有把自己的憂慮告訴任何人，只是深藏於心底。
「事情越來越難控制了。」邱暉燕苦笑了一下，抬頭望著頭頂深邃漆黑的天空。在邱暉燕的心裡，此番前程跟頭頂那黑暗無光的天空一樣黯淡。
天開始濛濛亮的時候，隊伍就已經完全收拾好了東西，在邱暉燕的帶領之下，繼續朝著南邊前進。天亮之後，眾人才真切地看清楚了昨天晚上輪迴印所造成的破壞，方圓兩公里以內的樹木完全化作了灰燼，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這些樹木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漆黑一片，但是只要輕輕觸碰，就會發出輕微的「卡嚓」聲音，一棵高大的樹木就化作塵煙飄落下來，十分駭人。有些長得比較纖細的樹木連碰都不用碰，走過旁邊，只帶動了空氣中的一輕輕微的氣流，這氣流的湧動就徹底將保持著佇立的樹木化為灰燼。
一路上走過去，兩邊的樹木不斷分解著，眾人籠罩在一片灰黑色的陰霾當中。邱暉燕更是嚴加勒令眾人，不可摘下防毒面具，避免吸入這些塵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等到眾人走到距離輪迴印釋放出來的力量影響邊緣時候，一陣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了過來，「蓬……」的一聲，眾人周圍那些還沒有化作粉齏的樹木一下子就被狂風吹地四處散開，空氣中的陰霾變得更加嚴重了。眾人的視線遭到嚴重的干擾，陳四隻好下令眾人暫停下來，等周圍的塵埃飄落之後再繼續趕路。好在這陰風來得雖然毫無預兆，可是去的時候也是非常迅速，不一會消散乾淨，周圍一大片地方都變成了一片空蕩蕩的土地，陳四看得真切，做完被輪迴印力量輻射到的區域的那些「碳化」了的樹木，都被這陰風吹垮了。
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很快就積沉下來，地上一片厚厚的黑色塵埃。陳四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走吧。」
邱暉燕卻搖了搖頭，一臉凝重地看著陳四，說道：「先不要亂動！」
陳四不瞭解邱暉燕的話，可是敏銳的感覺卻讓他察覺到，腳下的土地有著蠢蠢欲動的感覺，開始還以為是錯覺，可抬起腳一看，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只見腳下那些沉積的灰燼下面，一些幼小的苗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萌發著，這個速度很快，不一會就已經有一寸來高。陳四驚駭地看了邱暉燕一眼，想，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邱暉燕聳了聳肩膀，說道：「這裡的生命就是這樣，有死有生，輪迴的速度很快，輪迴印的力量雖然摧毀了這區域的樹木，但是也一樣給這一片土地留下希望，落在地上的灰燼，時實際上是這些樹木的種子，它們成長的速度非常快。所謂我就說了，要是吸進這種塵埃，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弄不好就有一棵詭異的樹木在人體內破膛而出了。」
眾人聽得頭皮一麻，都在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忽略了紀律。要不然此刻恐怕已經慘不可言了。邱暉燕接著說道：「不過種子雖多，但是這黑暗森林裡的生物生存機會並不大，適當的距離當中，只有一定數量的種子能夠發芽，這是史前人類定下的法則，在這裡面，這一切生物都遵循著這法則生存。」
陳四神情凝重，很認真地聽著邱暉燕的話，還不時點頭稱是。邱暉燕所說的一切，他並不清楚。然而他把眼光望向秦川的時候，卻發現秦川對邱暉燕的發言表示不置可否，也不知道秦川這個老匹夫是不是早已經知道了這些。不過陳四也有點疑惑，今天起來之後，秦川的氣勢似乎有點變化。舉手投足之間帶著的威嚴堪比一千五百年前他初見秦川的那個時候。那時候的秦川儼然存留著帝王的威嚴，陳四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壓力都堪比山大。
只是這一千五百年以來，陳四逐漸也成了一個上位者，氣勢也是恢宏磅礡，而秦川也在慢慢消磨著身上那股威壓之氣，所以他在面對秦川的時候，壓力才慢慢消減了。可是現在看到的秦川，跟一千多年前的那個秦川卻是如此相似，陳四不由地驚訝了起來。他頓時就留了個心眼，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啊！陳四心裡暗暗想道。
這些樹木成長的速度極快，不一會就有五六米高，樹幹更是以眾人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著，大者有一人合抱那麼粗壯，看上去根本就不可能是幾分鐘就長起來的樹木，更像是一棵歷經百年以上的老樹，小者也有碗口粗細，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呼神奇。
不過陳四也看得出這一塊地方的變化，那就是這些樹木之間的距離比之前還要梳松。看來是經過了輪迴印的力量焚燒過後，這片土地的能量已經減弱了的緣故。不過陳四也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一片地方或許比之前還要繁茂濃密。
「現在可以走了。」邱暉燕瞇著眼睛，看了一棵長得最高的樹木的頂端，直到那棵樹停止了生長，她才說了這一句話。
古風淳心裡也是震驚不已。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如此瘋長的樹木。就算自然界裡一些以生長速度聞名的菌類的生長速度比起眼前這些樹木來，也是相差太遠。古風淳苦笑了一下，對著旁邊的羅小丹說道：「真是一個奇跡。」
羅小丹心裡滿是駭然地神色，她也很贊同古風淳的話，點了點頭，說道：「這不止是奇跡了，應該說，是神跡。」
旁邊的邱暉燕聽了羅小丹的話，有意無意地看了羅小丹一眼，好一會才慢悠悠地說道：「他們也是這樣自詡的，這是神跡。只是，這些神，對於人類，除了最初的創造和無窮盡的訛詐索取，他們為了人類做過什麼？」
第779章 隱隱血腥
邱暉燕這一句話，並不是很大聲，所在場的並沒有幾個人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只有古風淳才聽到了母親的喃喃自語，苦笑了一下。突然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站立在了「神」的對立面。在宗教的立場來看，自己應該是一個異教徒吧？
對於宗教，古風淳有著本能的排斥。這並不是因為他知道神的背後是什麼。在他還沒有接觸這些史前人類有關的信息時候，他對宗教就已經非常排斥。他是一個歷史學家，他明白，歷史上曾經有著多少人借助宗教的幌子，做出魔鬼都不敢去做的事情來。在古風淳看來，實際上，宗教是束縛著人類進步的最大弊端。因為當人類習慣了把一切未知的力量歸根於神跡之後，那人的思想裡就會形成一種惰性，這種惰性會讓人不思進取，進而變得愚昧無知。從而進而就變得狂妄固執，凡是他們認為不符合神的要求的東西，都要毀滅。那些充滿了理性思維的超越時代的智者只要膽敢發出對這些信仰發出質疑的聲音，他們就會為這些可能引領人類走向新時代的人物準備好焚燒的乾柴和十字架。就算是同樣的宗教體系裡面，由於地理環境位置和生活習慣所導致出來的教義不同，也會彼此指責是異端，然後宗教戰爭就會不停地爆發，為了所謂的神的榮耀，戰火也隨之推向全世界。
在古風淳看來，這才是真正的邪惡所在。古風淳實際上並不是人性本善的擁護者，他更相信人性本惡。但是在人類的倫理道德上，這些都是可以以法規限制人的醜陋的，然而正因為有了某些宗教的存在，有了畸形的教義和蠱惑人心的宣傳，人類才會自覺地充當起了屠殺自己同胞的劊子手，於是人類不停地陷入自我的消耗當中，進化的道路比起宇宙聲的其他高智能生命緩慢地多。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些所謂的神，只是借助他們的手，為輪迴印裡面收割多一點靈魂的力量罷了。至於死後的天堂，做夢去吧。如果強迫他人意志、剝奪他人生命的人能夠上天堂，那古風淳寧願選擇地獄。因為他相信，或許地獄裡面的靈魂還會比較和善一點。
古風淳神智恍惚地想著這些不著邊的東西，也沒有看路，險些就被剛剛長出來的小樹苗絆倒。看著兒子的心不在焉，邱暉燕搖了搖頭，他很明白兒子心裡的矛盾。實際上，在邱暉燕看來，人類的死活跟她和古風淳無關。雖然與人類融合生活了上萬年，可是巫族的後裔完全不會認為自己與人類是同樣的生物。人類還在當山頂洞人的時候，巫族的文明已經照耀了地球的夜空，只是由於巫族的繁衍速度太慢加上史前人類的有計劃毀滅，所以巫族才會走向了毀滅的。巫族人還有一個稱呼，那就是大夏王朝。八十一代大禹的悠久歷史，比起人類文明的這點時間來，沒有一點可比性。巫族人教導了人類建造巴別塔，教會了人如何與神的抗爭，但是人類那低級的智力和思想的惰性，卻漸漸地容納了史前人類，巫族在人類身上並沒有看到與史前人類抗爭的曙光。哪怕到了啟蒙思想的時代至今，這個曙光也依舊沒有看到。
邱暉燕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堅持著巫族後裔都在做的事情：毀滅這些史前人類。根據最後一任大禹的預言，當史前人類毀滅之後，新的時代序章就會來臨。到了那時候，巫族的血脈會邁出這個小的可憐的星球，走向整個宇宙，人類的世界也會逐漸變得和諧，然後大宇航時代來臨。
這個藍圖很美，只是邱暉燕心裡也知道，就算史前人類毀滅了，大禹王的預言也很難來臨。她明白自己陷入了怎麼樣的困頓當中。史前人類已經徹底地將這個世界的人類思想完成了整改，數千年來巫族一直對抗的結果，都是不停地失敗。在人類面前，創造出人類的史前人類，更加懂得這些生命的優點與缺陷。應該說，這些缺陷實際上就是史前人類故意塑造出來的，巫族無能力改變這一切。按照人類天性的缺陷，就算史前人類沒有主動收割這些可憐羔羊的靈魂，這群無知的羔羊也會陷入自己我毀滅中去。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歷代巫族後裔的責任。不僅是她，連同兒子古風淳，也不能倖免。在命運之輪的束縛下，她根本沒有能力扳轉人類生命的轉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