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我搖頭:「蘇倫,還的等薩罕長老到了再說吧,咱們不值得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去冒險。」想想那突然消失的四十多個工人,我禁不住又一次不寒而慄。
蘇倫揮動著手裡的袋子,想了想,不再堅持,坐在電腦前,連線上網去查資料。
我仰面躺在床上,仔細回憶那石碑的怪異之處,潛意識裡,我把它想像成一頭怪獸的樣子,非但一口吞噬了四十多個工人,還用肥大的屁股把隧道牢牢堵住。
驀的,外面傳來數聲激烈的槍響,是從特種兵所住的那些帳篷附近發出來的。
我彈跳起來,走出帳篷,所有的人正在慌慌張張地向西面跑,特種兵們已經荷槍實彈將那帳篷包圍住。不大一會兒,表情肅穆的特種兵,從帳篷裡陸續抬出三具屍體。
最後走出的,是滿臉哭喪的谷野,手裡拎著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槍,一直向我的帳篷走過來。
「風先生……特納死了,殺死了同一個帳篷裡的兩個小隊長之後,吞槍自盡。臨死前,他不停地說著一句話……你有沒有興趣聽?」
他手裡的槍,槍口上沾著暗紅色的血,看上去詭異而噁心。
特種兵們迅速將現場清理完畢,拆除了那頂草綠色的帳篷。
在這種沒有法律、法官的大漠裡,死了的人就地掩埋,根本無須勘察、驗屍等等煩瑣的行政手續。圍觀者也司空見慣地退開,不以為然。這一大群人為財聚、為財散,除此之外,毫不關心。
我把目光收回來,冷靜地看著谷野。
他呵呵乾笑著:「怎麼?不歡迎?」
說實話,我對心懷叵測的谷野的確不太歡迎,他的心機太深,我怕自己涉世不深,太容易就被他利用。
「當然歡迎,谷野先生請進!」蘇倫代替我招呼客人,從帳篷裡鑽出來。我只能側了側身子,勉勉強強地說:「請進吧!」
蘇倫第二次煮了咖啡上來,谷野遲疑著,滿臉只是乾笑,肯定是在反覆權衡哪一條可以說,哪一條值得保留。我不屑一顧地大口喝著咖啡,只加了半塊糖,味道略苦,但可以讓我越喝越清醒。
谷野終於開口:「特納……開槍殺人的時候一直在叫『土裂汗大神啊饒恕我吧』這句話,特別是他吞槍自盡的最後一瞬間,至少帳篷門口有十幾個人同時聽到,他平靜而虔誠地向天禱告,說的,也是這句話。」
我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帳篷裡出現了冷場,只有熱咖啡的香氣緩緩飄蕩著。
谷野猛喝了幾大口咖啡,倏地抬頭:「我說的,兩位不感興趣?」他前額上的抬頭紋折成十幾道橫向的「一」字,密密麻麻,像山地人世代耕種的梯田,極富觀賞性。
我不說話,晃動著手裡的紙杯。
蘇倫始終跟我默契配合,同樣保持沉默。要想讓谷野這樣的老狐狸吐出心裡話,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不聞不問的沉默,讓他摸不清我們的底牌。
「既然你們不感興趣,我會直接見手術刀先生,他肯定……」
蘇倫很有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谷野先生,我哥哥已經把有關土裂汗金字塔發掘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給風先生來處理。他只會聽風先生的報告。所以,大家最好不要輕易去打擾他,好不好?」
谷野受了挫折,困獸般向我望著,喘氣聲越來越響。
我淡淡地問:「井下的情況我瞭解一部分,但是,我想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想必,谷野先生願意滿足我的好奇心吧?」單單一個怪異的石碑,並不足以表現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古怪,我希望從谷野這裡找到更多的證據。
第021章 凌晨來客
帳篷裡陡然寂靜下來,只聽見谷野大口喘粗氣的動靜。這個走南闖北歷經大風大浪的盜墓界大人物,此刻變得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般情緒激動。
「你真的想知道?真的要知道?」他激動地發問,眼珠子瞪的溜圓。
我聳聳肩膀,在筆記本鍵盤上敲了一個鍵,讓屏幕上顯示出一幅隧道的簡易示意圖。按照尺寸標記,從石碑處再前進一百七十米,才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殼部分。同時,地質資料顯示,隧道所處位置只是毫無異樣的沙子,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石塊出現。
蘇倫很沉得住氣,提起水壺給每個人的紙杯裡重新注滿咖啡,淡淡地說:「谷野先生如果想敝帚自珍,那就算了。我們有手有腳,也會下隧道去看,總比別人慌慌張張道聽途說的好。」
谷野突然起身,失手打翻了紙杯,褐色的咖啡灑滿桌子,並且沿著桌沿流淌到地上。
他並沒有為自己的失態道歉,而是順勢跳起來,惡狠狠地丟下一句:「隧道裡有怪獸,你這下該滿意了吧?」然後,大步走出了帳篷。
我注意到,當谷野經過蘇倫身邊時,蘇倫裝作若無其事地輕輕彈了下指甲,把一個豆粒大的東西彈入他的衣領下面。
這下帳篷裡真的安靜下來,蘇倫抽出紙巾擦抹桌子,我則是翻動著筆記本電腦上的資料,希望能從厚厚的地質學資料上,找到那石碑的來歷。
沙漠的夜很長,這麼小的一張床,又僅有一個睡袋,絕容不下我們兩個人。看谷野的態度,似乎也沒有留蘇倫在此地過夜的殷切意思,當然也不會提供第二頂帳篷。
「其實,今晚我一點都不睏,你可以用我的睡袋——」蘇倫有些倦了,我看到她偷偷捂著嘴打哈欠。
她翹著嘴角笑著:「那……那就不好意思了……」接著,很快脫去靴子,鑽進睡袋裡。
我繼續搜索資料,不過眼角餘光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倫側臥的背影。這種情況下,對男女間旖旎的風流韻事,我根本不可能有丁點多餘的心思,我注意的是她正悄悄把一個隱形耳塞放進耳朵裡。
不出我所料,她剛剛彈在谷野身上的是個微型竊聽器,而假裝睡覺,則是為了專心竊聽。
營地東北方向,傳來軋軋的直升機螺旋槳的轉動聲。我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三點鐘,是什麼人會半夜來臨?
蘇倫的背影一動不動,呼吸聲異常平穩。
我不好直接揭穿她,畢竟大家在這場暗戰裡,各有各的立場,很可能是貌合神離的合作方式。
營地裡,有穿著戰靴的特種兵快速奔跑的聲音,強力手電的光芒不停地掃來掃去,但沒有大聲喧嘩的異動。那麼,來的是谷野的客人了?還是他邀請來的幫手?
我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索性掀開帳幕走出去,站在一片黑暗的角落裡。
直升機落地後,噪聲小了。
谷野站在機艙門口,恭恭敬敬地垂著頭,保持著日本人的微鞠躬樣子。機艙裡先跳出的是兩個全副武裝的黑衣衛兵,警覺地用黑洞洞的衝鋒鎗向營地裡指著,自然也是埃及軍人的裝束。
後面,一個肚子微微隆起的四十多歲的胖子,身著整整齊齊的藏青色西裝,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慢慢走出來,眼角向恭敬肅立的谷野斜了一下,才趾高氣揚地落地,嘴裡說了句什麼。
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們的交談,但看外表可以知道,那胖子肯定是日本人,而且屬於腦滿腸肥的政界要員一級的人物。
在胖子的身後,一個穿著白色緊身運動服,頭上戴著白色棒球帽的女孩子,利索地跳出來,身後垂著的馬尾辮一直垂到腰間,看上去年輕漂亮而且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