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眾目睽睽之下,我趴下身子,五體著地,伸著鼻子認真地嗅探著,像一條無比專業的緝毒犬。籐迦是不曾進過墓穴的,歐魯的反常狂叫,能證明它在井邊、井口發現了籐迦的蹤跡,換成我的嗅覺系統,會不會也能有所發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聞到了「千花之鳥」的香氣,極淡,若有若無地從井口裡飄出來。
「難道、難道籐迦就在這口深井裡?」我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井口旁邊,堆放著一大盤電纜,想必就是工人嘴裡說過的要投進井底照明用的電線。
歐魯安靜下來,眼珠子咕嚕咕嚕地看看我,再看看井下;看看井下,再看看我。這種環境裡,它的作用只能發揮到這個程度了。
谷野走上來,搓著雙手,高昂著被金磚映黃了的臉:「風先生,你在搞什麼?我早警告過你,所有的財寶——」
我跳起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誰稀罕你的財寶?實話告訴你,籐迦小姐就在井底,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把她救上來好了!」
此言一出,四面圍著的人一霎時全都安靜下來,包括那些絲絲作響的電焊槍。緊接著,大家爆發出一陣聲浪驚人的狂笑,幾乎每個人都伸著一隻手向我指著:「什麼?什麼?井下有人?哈哈哈哈……」
笑夠了,湯揮舞著拳頭:「喂,中國小子,今天不是愚人節,請你走開些,別在這裡胡說八道,耽誤我們幹活!」
伯倫朗之死,對三位專家的興致絲毫不產生影響,特別是湯的精力充沛之極,忙了一整天都毫無倦意。他們當然不相信剛剛露出的井口下面,會匿藏著什麼人。那巨大金錠的重量大得驚人,如果沒有起重機械,要想把它挪開,再絲毫不差地原地放回去,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節,但歐魯與我這一人一狗同時肯定籐迦會在井底。至於她是如何進入井底的,那得由另外的高人來解釋了。目前,我和歐魯得到的結論便是:「井底有一個身上帶著『千花之鳥』香氣的人,如果沒有意外,那就是先前神秘失蹤的籐迦小姐。」
歐魯已經疲憊地在井邊趴下,高強度、高頻率的嗅探,似乎已經讓它身心俱疲。
方井,又深、又黑、又靜——湯揮著手,越俎代庖地指揮著士兵們繼續切割工作,沒有人理睬我的新觀點。
「井裡會有什麼?毒蛇猛獸?史前怪物?甚至是可以自由穿越時空的時光隧道——」我的思想又像上足了發條的鬧鐘,飛速跳躍著忙碌思維著。不過,既然已經確定籐迦在下面(或者是曾經到過下面),我必須得看個清楚。
我對於籐迦的好感很少,之所以起意救她,只是想解開一系列神秘事件背後隱藏著的真實答案。
我走到那堆電纜前,伸腳踢了一下。
耶蘭知趣地湊了過來:「風先生,您對這口深井,也有興趣?」
我忽然想起龍講過的「耶蘭的野心」,忍不住嘴角浮起嘲諷的笑:「對,有興趣,你呢?」對於貪婪無度的人,我總是充滿了與生俱來的厭惡。要知道,耶蘭想順路挖掘胡夫金字塔的異想天開的想法,根本就是在自掘墳墓。
我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朋友,別太貪心,貪心很容易送命的!」
他是鑽探學家,對於考古和盜墓是絕對的外行,所以覬覦墓穴裡的黃金財寶,絕對是件不明智的事。最終結果,肯定是把自己的小命送掉拉倒。
我的腦子非常清醒,在中央墓室四周牆壁上仔細察看著,希望能找到關於古井的任何一種提示。按照現代建築學的習慣做法,在某個用途複雜的建築單元旁邊,都會貼有言簡意賅的說明書或者操作圖示。所以,我覺得古埃及人肯定也能聰明如斯,留下下井搜索的指示圖。
回想一下,如果籐迦真的在井下,那麼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穿越超過一百米長度的泥沙層、通過六米厚的石壁、搬開重量驚人的金錠下井然後再把金錠復原……每一個環節都匪夷所思,無答案可解。
「蟲洞?空間轉移?時空隧道……」所有可供借鑒的答案,似乎都跟這些玄之又玄的名詞們攪和在一起。
無法驗證的答案,跟沒有答案的結果是一樣的。
歐魯疲憊地嗚嗚叫了兩聲,我張開雙臂,俯下身子,它便乖巧地跳到我懷裡來,把頭埋在我的胸前。
對講機裡,蘇倫突然笑了起來:「風哥哥,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好心人……」
如此逆境,或許用力大笑才是拜託思想陰霾的唯一辦法吧?我無聲地笑了:「蘇倫,我想下井去看看——」
蘇倫還沒回答,耶蘭已經驚駭地張大了嘴:「下井?風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第066章 太陽之舟
「下井」的想法是突如其來產生的,非但外人感到詫異,就連我自己也似乎被這想法嚇了一大跳。其實籐迦和我素昧平生,她的死活根本不關我事,犯不著為她冒險。
古井裡一片漆黑,感覺中好像有某種陰森森的寒氣從黑暗中直捲上來。下面那麼靜,死寂中或許隱藏著無窮無盡的殺機——「蘇倫,要是有『順風耳』和『千里眼』就好了,不管什麼樣的古井,都可以看得通通透透。」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
對講機裡傳來蘇倫的長歎:「風哥哥,有這必要嗎?」
鐵娜也在旁邊插話:「風先生,我已經安排人去營地裡把紅外線攝像機取來,那種機器足夠探索到井下的秘密了,完全沒必要冒險。」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她並不忌諱在下屬面前暴露出對我的好感。
我蹲著身子,審度著井口上的花紋,真不明白古埃及人是如何開採出如此巨大的石塊,然後再雕琢以精緻的彩繪花紋的,想必那是一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超級工程吧?一想到籐迦匿藏在深不可測的井底,至少在平面以下七十米開外,我總會覺得面前的一切是不真實的,不過是恐怖電影裡的詭異情節。
石壁光滑冰冷,仔細查看地面上顯現出來的顏色之後,我驚奇地發現即便是在巨大金錠的覆蓋之下,井口附近的地面與墓穴裡其它部分的地面顏色並沒有什麼變化。這一點的確奇怪,按照地球常識,無論是何種光線都會對物體表明造成不同程度的輻射侵害,導致變色、變質。被遮蓋處與暴露處的相交線位置,總應該有某種明顯不同吧?
墓穴裡的怪事太多,我都快感到麻木了。
歐魯的精神緩和了些,不停地向著黑漆漆的井下嗚嗚低叫著,像是無奈的呻吟。
紅外線攝像機的確是無光線狀態下的最佳探索工具,不過有一點鐵娜並沒有考慮到——光線是可以被欺騙的,在這種詭秘莫測的環境裡,我們的本體視覺、聽覺都有可能被蒙蔽,何況是一架沒有思想的人造工具?
比起攝像機來,我寧願相信歐魯這條狗。
我面無表情地向鐵娜搖頭:「攝像機只是輔助工具,希望你能馬上準備沉降工具,再配備給我兩個能力超強的突擊隊員。」
鐵娜受了冷落,臉上有些掛不住,怫然不悅,不過還是揮手命人準備去了。
此時此刻,最希望歐魯能開口說話,告訴我它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向對講機吩咐著:「蘇倫,要那個馴犬員下來,我需要他的幫助。」
隨即,我聽到那馴犬員的大聲抗議,理由當然是他的愚蠢的馴犬理論。我笑了,因為我知道蘇倫一定會好好「勸說」他下井來的,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從第一眼看到那個叫「巴彎」的士兵,我就能看得出他是個可以「動之以利」的小人物。
在等待巴彎到達的這段時間裡,我抱著歐魯在墓穴的中軸線上走了一遍,希望能改變它最初的判斷。結果,它只對古井感興趣,站在其它墓室裡時毫無反應。現在基本可以判定,籐迦在古井裡,或者說籐迦「曾經」在古井裡。
想起莫名其妙失去靈魂的龍,我有種預感:「籐迦是被束縛在某個地方的,甚至往最壞的地步打算,她的靈魂也已經……」
提到「束縛」這個詞,我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谷野向手術刀出示的那些照片。那個「有可能是」大哥楊天的人,看上去是不是也被某種東西「束縛」住了?籐迦不會也落在那種怪物手裡了吧?
其實,我該向谷野示好的,若是有機會翻閱那些《碧落黃泉經》古籍,以我的智慧靈光,肯定能發現什麼……
人的腦子總是能夠天馬行空、瞬息萬變地思考,所以在某一間墓室裡,我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滿腦子風馳電掣般狂想著——直到歐魯猛地抬起頭,支起耳朵。這次它的表現,似乎比在古井邊時,更為如臨大敵。
長耳犬的耳朵長度,幾乎超過三十厘米,但當它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時,這對長耳朵竟然像狼犬的尖耳一樣筆挺地豎立著。前面,距離石壁僅有五大步。石壁上,是已經司空見慣的象形文字,表面毫無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