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我笑著搖頭:「我又不是中東極端瘋狂的恐怖分子,對武器不感興趣。」真正的殺人高手,一柄匕首或者一支手槍足夠了,根本無須興師動眾地攜帶十幾支武器,又不是趕場作秀。
鐵娜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辭,接著一字一句地開口:「風先生,能在沙漠裡遇到你這樣的高手,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對埃及政府的任何事、任何職務都不屑一顧,但是,現在我想以一個即將浴血拚命拯救父親和弟弟的普通女孩子的身份,請求你的幫助——」
我冷靜地笑了笑,表示正在用心傾聽。
「沙漠軍團的包圍圈控制在五公里之外,而納突拉大祭司名義上是總統的左膀右臂,實際早就淪為軍方安插在政府內的一顆釘子。我可以大膽預測,四十八小時內,他就會控制營地,以我為籌碼,要挾總統辭職。」
這個消息,並不能令我震驚。目前營地仍在彩虹勇士的控制之下,只要鐵娜一聲令下,被拿下的應該是納突拉才對。
「那又怎麼樣?彩虹勇士以一當十,並且開羅城總統府裡,還有八千名忠於總統的近衛隊,只要一個電話過去,他們會在五十分鐘內乘坐直升飛機趕到。所以,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對不對?」我安慰著她,藉機察言觀色,要看看她的真實意圖何在。
「風先生,你想錯了。沙漠軍團既然能策反納突拉,又焉知不能策反近衛軍統領、策反彩虹勇士的大小隊長、大小組長?請你來的目的,便是要坦誠相告,我已經走投無路,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了——除了你……」
我「哈」的笑出了聲,覺得鐵娜的話,完全可以當作一句最幽默的笑話。
鐵娜從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遞到我面前:「風先生,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請看看這封信——你會明白,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猶豫了一下,考慮自己是否有必要攪進這場權力鬥爭中來。
鐵娜的手,隔著茶几按在我手背上,用脈脈柔情取代了雙眼中的彪悍殺氣。
我的心軟了,歎息著抽出信紙,先看到信紙的下半部蓋著鮮紅的埃及總統私人印鑒,而信紙的標題是英文的「委任狀」這行字。
既然是委任狀,措辭都是畢竟乏味的官樣文章,無外乎是「委任某某某為埃及政府特別事務行政大臣,隨時可以先斬後奏,處置一切危及埃及國家安全及領土完整的罪惡行動」。
「如果風先生同意,我希望在空白處填上你的名字。」鐵娜滿臉嚴肅,每句話都慎之又慎。
我把信紙放在茶几上,避開她的手,淡淡地笑著說:「記得咱們已經談過這個問題,我也肯定地回答過,我對埃及政府給予的任何職位都不會接受,更不會為政府工作。這是最後一次澄清了,請你千萬記清楚。」
「風,幫幫我,挫敗納突拉的兵變——」鐵娜的話突然變得更加直白。
我更是覺得好笑:「算了算了,鐵娜將軍,如果你要我來只是開玩笑解悶,我可沒休閒消遣的心情,告辭……」
不等我起身,鐵娜雙手齊伸,扣住了我的手腕,硬生生地把我拉住:「聽我說,風,納突拉已經接到軍方指令,得到『月神之眼』後,將血洗營地,不留一個活口。你不動手,將來就只有死路一條,包括你的心上人蘇倫小姐——千真萬確!我不會騙你的,這個時候,沒人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真的?」這些論調有些誇張,但完全有這種可能。死人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軍方很擅於用血洗屠殺來掩蓋一切秘密。
「真的!我用生命擔保,用埃及總統、用我死去的母親——大不列顛英格蘭皇室諾茜公主的名譽發誓,剛剛所說的一切,都千真萬確。」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鐵娜自述身世,她嘴裡說的諾茜公主,曾被譽為「英格蘭的金色雛菊」,被國民的擁戴程度,甚至遠超過後來的黛安娜王妃。只是,諾茜公主一直是英國人心目中的「獨身女神」,怎麼會突然多出來鐵娜這個埃及女兒?
我的腦子有些混亂,突然冒出一句:「要我怎麼做?怎麼才能幫你?」
剛剛鐵娜說出自己的身世,讓我心裡的好感天平,一下子向她傾斜過去了。當年初到歐洲,隨導師一起去英國、法國、德國以及北歐小國遊歷,曾在倫敦大學的一次名為「援助非洲艾滋病兒童」的募捐大會上,目睹過諾茜公主的絕代風采。以我自己的審美標準,黛安娜王妃的所有優點加起來,連諾茜公主的一半都比不上。
她曾是我的夢中情人,當然這只是男孩子年輕時的荒誕夢想,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仔細端詳鐵娜的臉,依稀有當年諾茜公主的神采,只是融入了更多屬於非洲人特有的狂野彪悍。
「看夠了嗎?若是完成了這件事,我可以永遠陪著你,讓你日日夜夜看個夠……」
鐵娜露骨的表白,讓我沉迷的心突然生起了一絲警惕,帳篷裡始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古怪香氣,並非來自鐵娜的脂粉香,而是——
桌子旁邊的一個隱蔽角落裡,燃著一支碧綠色的香,大概有二十厘米長,不停地有翻捲著的煙氣冒出來。
「那是……什麼香?」我冷笑著,推開鐵娜的手。在開羅日報上,讀到過關於鐵娜的專訪文章,以她「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塗脂抹粉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沒發展到卿卿我我的地步,何須說得如此肉麻露骨?並且我之所以盲目地答應了她的請求,源自於頭腦中的一陣突如其來的迷迷糊糊。
問題,肯定都出在那支香上,本來對鐵娜、對諾茜公主的一絲好感,頓時蕩然無存。
鐵娜臉色一寒,矢口否認:「香?什麼香?不過是一支普通的菩提檀香罷了!」
埃及人雖然不懂得「蠱術」,但他們自古流傳下來的巫術,也是全球秘術大觀裡不可忽視的一支。讀心術、攝魂術、迷魂術……這些都是在《探索》有聲雜誌上詳細介紹過的。
如果鐵娜為了求得我的幫助,竟然動用了迷魂術——那將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猛地站起身,在後腦勺上猛擊了一掌,將腦子裡的麻木混沌狀態一掃而空。
鐵娜跟著站起來,臉色一紅,張嘴要解釋什麼,驀的外面傳來一聲尖銳高亢的嗥叫:「報告……報告——」
鐵娜兩步跨出了帳篷,急促地迸出一句:「地下!地下又出事了!」
我跟出去,探照燈的光柱已經跟住了從井架那邊狂奔過來的一名士兵,正是曾經坐在帳篷裡負責觀察監視器的其中一人。
「報告——攝像機有情況,鐵娜將軍!鐵娜將軍……」
情急之下,他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谷野的大帳篷。
那邊門簾嘩啦一挑,谷野當先跳出來,大聲喝問:「什麼事?什麼事?」
納突拉也跟著跳出來:「什麼事?快點報告!」
探照燈的光柱下,那個士兵的靴子都跑掉了,一隻手摳在喉嚨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距離谷野的帳篷門口還有十步遠,已經搖搖晃晃地向前撲倒在沙地上。
人影一閃,搶先到達那個士兵身前的竟是羅拔,他托起士兵的胳膊,不由分說向我們這邊拖拉過來。
我明白,所有的彩虹勇士,都尊奉鐵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營地裡發生的任何情況,都會先向鐵娜匯報,而不是此刻自以為智珠在握的納突拉大祭司。特別是羅拔,根本就沒向那兩人看一眼,可見對鐵娜忠心耿耿。
納突拉又要拔槍,大聲吼叫著:「羅拔,你要幹什麼?到底聽誰的命令?」
羅拔一言不發,大步向這邊走。在他身後跟著那隊抱著衝鋒鎗的巡邏兵,槍口下意識地對準了納突拉。
從這個小小的細節上,能夠讀懂納突拉與鐵娜之間的勢力之爭有多激烈了。相信納突拉一旦取得營地的控制權,絕對不會再容許鐵娜活著離開。
谷野審時度勢,突然飛奔向井架邊的帳篷。
這才是最聰明的做法,士兵要報告的內容,完全是從監視器上得到的,只要到達帳篷裡,任何事情都一目瞭然了,何必在這裡為了向誰報告的問題爭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