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在生命的彌留之際,我想到的只有一個人——蘇倫。
「我死了,誰來照顧她?手術刀當然也會死,跟整個墓室同歸於盡……蘇倫會不會鬱鬱終生?唉,別談什麼終生了,按照金甲人和手術刀的推算,地球末日旦夕之間就到了,或者至多延續到『大七數』……」
對於蘇倫的感情,從「大哥哥和小妹妹」發展到微妙的若有若無的男女之情,我還來不及向她表達什麼,或許早該清楚表達出來就好了,不至於到現在留著這麼多遺憾。
搜尋大哥楊天的工作幾乎是一條處處碰壁的絕路,若他真的還活在地球上,到底會在哪裡?谷野的照片、51號地區的照片所顯示的到底是地球的哪一個角落……
我失去了意識——
我死了——
我又恢復了意識……
時間已經不再重要,自己的身體漸漸恢復了知覺之後,我發現正站在球體旁邊。球體已經不再發光,面前的劍牆不見了,手術刀木然站著,沒有表情,更沒有繼續向前迫擊的氣勢。
他的手裡,仍舊只有一柄黃金劍。
「你果然不是地球人,你的能量被激發到無窮大的時候,甚至已經突破了光速……真是太令我疑惑了,你到底是誰?到底來自何方?你們的星球,科技文明發展到了什麼地步……太多太多困惑,能量……能量……我已經沒有能量了……就算堅持看到『大七數』也不可能返回基地……」
金甲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身體也開始在黃金椅子上萎縮著。
幽蓮從手術刀手裡取回了黃金劍,重新插回了鑰匙孔裡,向我感激地微笑著:「謝謝你,侵入手術刀腦子裡的幻像魔影子死了,又為我們爭取到了一些時間。『大七數』到來之前,我們將潛入地下,如果你能留下來就好了,憑借你的超強能量,可以啟動這架飛行器,一起飛去土星……」
手術刀靜止不動,像是沒有生命力的一尊木刻雕像。
我對她的提議不感興趣之至:「飛去土星有什麼好處?我是地球人,當然要繼續生活在地球上,沒興趣做外星移民。」
我走向金甲人身邊,忍住胃裡的抽搐,伸出左手,頂在他的胸膛上。
他們所用的傳遞能量的方式,跟中國武術裡的「內力灌輸」有很多相似之處,我索性凝聚自身內力過渡給他——我有很多問題需要他解答,可不想讓他這麼快就死掉。
球體慢慢落地,五彩光芒消失後,它變得像個燒焦了的巨大足球,難看之極。
黃金椅子煥發出了熠熠光輝,彷彿一個電力微弱的燈泡突然得到了足夠的電壓之後,重放光明。
跟一個鱷魚頭的怪人如此接近,絕對不是一次愉快的體驗。
「不管你來自何方,我知道你有話問我……我看到了你的問題……」金甲人在椅子上坐正,椅背上的星星點點閃動的頻率急速加快,令幽蓮眼裡的驚詫之色越來越重。我只知道自己內功足夠深厚,卻根本沒想到自身的能量竟然能幫到外星人。
「第一個問題,你想問——我是誰?我來自何處?我到地球來的目的是什麼?」
的確,關於土裂汗大神的傳說那麼多,我需要知道傳說背後的真相。
「我沒有名字,因為所有的土星人都沒有名字,只有複雜的三百六十一進制編碼當中唯一的編號。我們的星球,是採取三百六十一進制的計算方法,所以才會用『核魔方』技術把這個金字塔修建為三百六十一個等面積的建築模式……你可以像所有的地球人一樣,稱我為『土裂汗』。我來自土星——當然,地球人的思維方式裡,土星是沒有人類的,因為上面沒有氧氣和水分,人類無法生存……」
他說的話,我都聽清了,但並不能完全理解,只能在腦子裡像速記員一般死記硬背著,務求把這一切記錄下來。土星上不可能有生物存在,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以現在的航天技術,也不可能有載人飛船突破土星的光環進入它的內部。
「在這裡,你需要弄明白一點,土星人的存在是在地球人曆法上一百萬年之後的時間段,也就是說你們正處在地球歷的二零零五年,而我卻是從地球歷的一百萬加二零零五年的時間裡飛來的。我們的航天技術領先地球人一百萬倍,所以很多被地球人看來匪夷所思的東西,都是完全可以實現的,比如你的另外一個問題——金字塔結構的變幻……」
是的,我對金字塔內部能夠從「三百六十一個等面積墓室」的結構變成「廣場加深池」的樣子,至今大惑不解,只能斥之為「幻術、幻像、幻覺」,根本無法想像這一點是怎麼做到的。
「地球人的任何建築結構,必須是由基礎和上層結構兩部分組成,沒有基礎,根本無法懸空建造某些東西對不對?在地球人的詞典中,有『空中樓閣』這樣的特有詞彙,說的就是這麼一種物理現象。這種貫穿人類歷史的建築方式,是由地球上存在的特殊『重力形態』造成的,只要有地球引力存在,就必須產生而且也勢必產生這種建築結構。試想一下,當引力不復存在,建築該是什麼形態呢?豈不是可以任意懸浮在空中,任意構架——我這麼說,未必完全正確,只是一個近似的比喻。我要說的,是『土星人的建築結構是以魔方形態』存在,而且是三百六十一個面的魔方,絕不是你們常用的九面體,更不是你所想的球面體……」
他看穿了我的思想,因為我正自鳴得意地把「三百六十一面的魔方」想像成與面前的「核魔方球體」一樣。在他面前,我所有的思想都袒露無餘。
「土裂汗金字塔的結構,就是一個魔方形態的建築物,以唯一的中軸為中心,可以任意變換。當然,那是在我的核魔方沒失去效力之前,現在已經無法再變,只能以固定形態存在了。所以,有很多精妙的變化,無法一一展示給你看。」
「我來到地球的目的,是因為土星上所有的預言家得到了共同的神秘指示,在土星歷的二零零七年,將會有巨大災禍降臨土星,造成星球的分崩離析,碎裂在宇宙中。當預言家查閱宇宙資料時,發現在你們的年代,也曾經發生過同樣的預言、同樣的災禍,但地球人安然躲過了,並且一直順利地發展下去……」
「於是,做為土星資源保護組織裡的一員,我自告奮勇駕駛飛行器穿越時空到達地球,準備收集到足夠的信息,瓦解土星的災難。可惜……唉……可惜我的飛行器在切入地球的『時間軸』時發生了巨大的偏移,竟然到達了地球歷的公元前五千多年……」
我在拚命記錄他的話,根本來不及嘲笑。當然,土星人如此高明的航天科學技術,竟會犯如此低級錯誤,簡直是個巨大無比的笑話。
「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只能利用『核魔方』的能量,加速推動地球的自轉,盡量縮短從公元前五千年運行到公元後二零零七年的直線距離。我們在土星上的理論計算,有很多地方跟現實推動過程脫節,所以導致了『核魔方』能量大量消耗掉——特別是七十年前『幻像魔』的出現,更是加劇了這種災難。」
「幻像魔到底是什麼?也是外星來客?他們為什麼要毀滅地球——」
我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其實我也知道,土裂汗大神並不是萬能的,如果他什麼都懂的話,也就不必被敵人逼得馬上要遁入地下。甚至連區區一個幻像魔的影子都抵擋不了,都需要借助我身體內的能量。
「幻像魔?像我一樣,他們對於地球人來說,也是奇怪而危險的外星人,而且是真正想要毀滅地球——而我耗盡了所有的能量,只能將對方封印在『水晶之棺』裡。他們的手段和能量都遠在我之上,並且其唯一的母體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憑借鏡子的力量,能從身體到思想,具有無限複製的能力,所以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我就輸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孤注一擲地集中了航天器的全部能量,將他們的母體封印住,雖然不能徹底消滅,卻極大地延緩了他們完全控制局面的速度——」
提到「水晶之棺」,我立刻想到鐵娜曾給我看過的電子記事簿上的圖片,那個被封閉住的長著六條手臂的怪物。而另一張圖片裡的鱷魚頭人身的高大形像,毫無疑問就是指我眼前的土裂汗大神本人。
「地球上有預言家,土星上也有;地球上有絕世的預言巨著《諸世紀》,土星上同樣有。當關於『一九九九恐怖大王』的預言時刻到來時,我以為那些話指的是幻像魔破殼而出,從而令地球粉碎毀滅,但不知為什麼,該出現的災難卻絲毫沒有動靜。可惜,我的能量已經耗盡,根本看不到此刻『水晶之棺』裡的情況,所以一直都在疑惑,到底是什麼力量限制了幻像魔的爆發?我明白,那種封印,從開始到破裂,可以維持的時間絕對是固定不變的,只能到一九九九……唉,地球上的事越來越奇怪了,到底是什麼樣的巨大力量,能把幻像魔的爆發又給推遲了呢?」
數百年來,地球人對於《諸世紀》的研究從來沒有停止過,它的各種語言的譯本,也迅速傳播遍了全球。
若是有機會,我倒很想看看土星人的《諸世紀》講的是什麼。
「另一個問題——籐迦……嗯,那個女孩子叫籐迦嗎?她身上的古怪裝置,其實是普通人要將能量賦予給土星人的必經之路。我們的科學技術,對於黃金元素的運用,已經到了地球人無法想像的程度,並且依照我們的提煉方法,可以從同樣的礦物質裡獲得更多的黃金。關於黃金的屬性,你們地球人的研究真的是太落後太落後了……你聽到了召喚聲,而所有知道我的存在、覬覦土裂汗金字塔墓穴的不平凡的人都會接收到我發出的腦電波信息。我必須說抱歉,因為我召喚像你這樣的人前來,只是……為了吸收你們身體的能量……」
我暗罵了一聲:「能量被吸收完,地球人的生命豈不也結束了?」
他不安地拍了拍椅背,因為這的確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必須得這麼做,到達地球的最初時間,當我發現在這個藍色星球上,根本找不到合成能量所需的成分時,我嘗試著從動物身上吸收能量,就像你看到的孟加拉國金線蝮蛇……蛇的能量是無窮無盡的,因為它們的生命力、冷酷性無與倫比,特別是我搜索到的這種金線蝮蛇,當然還有來自尼羅河的鋸齒類鱷魚——可惜,這麼做的後果,就是逼迫我的生存基因與動物融合,變成這個難看的樣子。在到達地球之前,我的外表與地球人是完全相同的,我們星球的科學家曾經做過推論——土星人是地球人的後裔,在土星人出現前的大概二十萬年之前,地球人向土星發射了『類人猿物種起源發生器』,經過二十萬年的繁衍進化,才形成了現在的土星人。」
「如果吸收不到能量,又無法人工合成,我就只能閉目等死了。在我發現『他』的時候,幾乎是欣喜若狂的,因為他身上的能量絕對超過你,我甚至憧憬著能借助他的能量重新啟動太陽能通訊系統,與我們的星球重新聯絡……」
這個「他」,很有可能是指大哥楊天,我又在心裡罵了三四句土星人聽不懂的髒話,低聲問:「那麼,後來呢?你沒找到他?」
金甲人搖頭,困惑之極地回答:「不是,我幾乎就能成功了,有一次我明顯感到他已經接近土裂汗金字塔,只要再靠近些,就可以進入我的捕獲範圍,但他的能量光環一下子急驟下降,幾乎探測不到。一直到今天,當你出現時,給我的錯覺是『又一個他』出現了。當然,他的微弱的能量環還在,就在這片沙漠裡……」
我聽得頭腦發脹,頭疼欲裂。
「如果大哥就在這裡,到底遇到了什麼危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