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我沒有再次聽到水泡聲,耳朵裡卻傳來一個抑揚頓挫的中文聲音:「你們這幢別墅標準地形成了『九頭鳥掙命局』,凶險到極點。一點六億的價格,已經是它在市場上甚至是在日本本土上的極限——如果還不肯賣,那就等著留在手裡,給主人做棺材好了……」
外國人說中國話,無論說得多麼圓滑地道,總是帶著某種異國腔調。
我扭頭向外看,那個叫「大竹」的年輕人正在對著蕭可冷指手畫腳。
別墅佈局的確凶險不假,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但這樣的格局卻是可以在主人的書房、臥房放置白鶴踏龜的青銅神器來破解。若是破解得精到,厄局也能反敗為勝,變成「旺財、旺丁、旺家」的好局。
說到風水、八卦、命相、陰陽宅這一神秘教派,全球所有的學說流派都發源於中國,這是毋庸置疑的。特別是我們的近鄰日本,更是不斷地從中國國籍中拾人牙慧,然後更改標籤、斷章取義,變成所謂的「日本陰陽風水學」,簡直是「公然剽竊、滑天下之大稽」的蠢事。
聽到那個胎毛未退的年輕人,唾沫橫飛地賣弄,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右掌在壁爐上輕輕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花瓶裡的雪白色滿天星蓓蕾,被我這氣發丹田的一掌震得一陣搖曳,落下了三四朵小花,隨風飄落。
蕭可冷絕對具備「能屈能伸」的大將風度,絲毫也不惱怒,始終面帶微笑,聽大竹囂張地揮舞著胳膊叫嚷著。
「嗯,客廳裡……另有高手在嗎?」仍舊是中文,不過這次是那個手握折扇的男人開口了,他掉轉扇柄,在大竹肩膀上敲了敲,示意他靠邊站,同時向前走了幾步,擋在渡邊城身前。
四倍於市場估價的生意,的確很划算,但我首先要弄清楚渡邊城要購買這一系列別墅的目的。如果真正強起來,別說是四倍,就算四十倍,我都未必肯賣。
壁爐裡的木灰已經清理乾淨,爐架上又重新架好了乾燥整齊的木柴。想起昨晚的詭異經歷,我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肯定不是幻覺!百分之百肯定!」
低頭看了看腕表,我向兩個日本女孩子問:「剛才,誰替我把腕表拿上樓去的?」
一個耳邊戴著紅松石耳釘的女孩子舉起右手:「先生,是我,安子。」
我終於發現了雙胞胎姐妹的微小差別,戴紅松石耳釘的是安子,戴綠松石耳釘的是信子。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她們有任何差異,包括一顰一笑時的表情、嘴形、牙齒,唉,一模一樣。
第115章 九頭鳥掙命,一箭穿心局
「那麼,你替我調過腕表上的時間嗎?記得昨晚它自己停了,停在八點二十分。」我疑惑地問。
「沒有,先生,我只是發現它在沙發上,覺得您會需要它,所以送上去。」安子老老實實地回答,眼神純澈乾淨,態度畢恭畢敬。她們姐妹的外貌都不是「驚艷」的那一類,但乾淨、整潔、溫順,讓人覺得與她們在一起,舒心踏實。
手術刀這樣的高手,無論相人擇物,都有獨到眼光,既然他相中了這姐妹倆用作僕人,自然不會太差。
我有些困惑:「腕表在晚上八點二十分停止,又在早晨八點二十分重新啟動;而樓上的落地鍾卻是停頓在早晨八點二十分——這些時間上的斷落和接續,是偶然呢?還是必然?」
此時,我的手一直擱在壁爐凸出的檯子上,手心裡感到它出奇地冰冷,忍不住縮回手,蹲下身子,仔細地打量著壁爐內部,每塊磚每塊磚地仔細搜索。用來砌壁爐的,是正宗的日本紅黏土實心磚,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飛速發展的日本建築業平均每天就會消耗掉二十萬塊這樣的實心磚,一度造成日本境內泥土的大量缺失,令政府大為恐慌。
磚,很普通,無論是正面牆還是側面牆,毫無異樣。
地面上鋪砌的青石板也很正常,相鄰的縫隙整齊劃一,每條縫都用白水泥細心填抹過。
我不想再問安子姐妹關於水泡聲的事,省得把她倆笑得岔氣。
「既然來了高手,何不請出來見見面?」握扇子的人提高了聲音,大有咄咄逼人之勢。
在這片國土上,日本人氣焰囂張是情理之中的事,這跟中國古話「強龍難壓地頭蛇」一個道理。
我冷笑著大步跨了出去,這是屬於手術刀的私人產業、個人地盤,我們有權做任何事,可以在任何時候把任何不速之客趕出去。
下台階時,我故意炫耀了一手「八步梯雲縱」的輕功,十五層台階、六米直線距離,我幾乎是一晃肩膀便滑了出去,輕飄飄地站在蕭可冷身邊,把大竹嚇了一跳,向後猛的退了一大步,滿臉驚疑。
蕭可冷的短頭髮誇張地飛揚起來,做了個「敬佩之至」的駭然表情。
「好功夫!」握折扇的人噗啦一聲抖開扇子,亮出扇面上繪著的一長排五顏六色的日本藝伎畫像。迫於我的氣勢,他也向後退了半步,柳葉刀般的眼睛陡然瞪起來,露出惡狠狠的凶光。
「尋福園是我的,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談。」我輕描淡寫地接過了蕭可冷的擔子。
「這位是渡邊城先生,這兩位是獵命師九尾先生、助理金輪先生。」蕭可冷微笑著,向旁邊退了一步。
有生意做是好事,但也得一個願賣、一個願買才行。
九尾號稱「日本島第一獵命風水師」,金輪則是數界日本散打冠軍,都是渡邊城身邊來頭不小的人物。
林蔭道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因為這幾個日本人來勢洶洶,一上來就想壓服我們,所以引起了我的巨大反感。房子是大哥造的,他在獵命風水上的造詣,豈是幾個小日本鬼子能窺到門徑的?
渡邊城揮了揮手,側過臉去假裝欣賞旁邊筆直高聳的白樺樹,意思是一切由九尾出面交涉,彷彿跟我這樣的小人物握手交談,會折損了他的高貴身份。
九尾揮了揮扇子,故作風雅地笑著:「這位,就是蕭小姐提到的別墅新主人風先生吧?大家開門見山,這單生意,明擺著是我們老闆便宜你。想想吧,四倍於市價,足夠你去札幌市或者東京市重新構建一座豪宅了。合約已經帶過來,現金也在車上,明智的話,大筆一簽,一點六億就是你的啦?」
扇子的反面,竟然是一句孔夫子的《論語》名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看來,九尾非但中文說得流利,更身負極高的華語文學素養,但他高聲大笑時,雙眼開合如刀,一看就知道絕非尋常善類。
我故意皺著眉笑著:「一點六億?的確不少,但是——」
九尾不屑地笑著:「但是什麼?我們老闆早料到你們中國人會奇貨可居——哈哈,後備廂裡有只箱子,整整兩億美金,怎麼樣?五倍價格,做夢你都想不到吧?」說完這些,三個日本人同時面露微笑,似乎已經十拿九穩地吃定了我。
兩億美金,五倍於市場估價,的確是已經足夠打動人心。
我摸著下巴,做出垂涎欲滴的樣子,向門外的車子望著。汽車裡還坐著幾名黑衣人,應該是渡邊城的另外保鏢。
「怎麼樣?天大的好事,樂傻了嗎?哈哈哈哈……」九尾囂張地笑了。日本人都迷信「銀彈攻勢」,過去他們的商業尖兵打開歐美市場時,就是運用了非常強大的銀彈攻勢,將歐美各國進出口部門的高官全部買通,才得以將電子產品潮水一樣推入了那些國家的大小超市。
人都是有貪心的,或大或小,誰都沒有例外。
金輪看似無神的眼睛,一直偷偷死盯著我。兩名武術高手相距很近時,都會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我知道他絕對是個難纏的高手,相信他也能感覺到我的實力。
我猶豫著點點頭,引得九尾一陣仰天狂笑。
蕭可冷很聰明,只是淡淡地笑著,把手插在褲袋裡,頭頂的短髮不聽話地在北風裡搖來搖去。
我回頭向別墅主樓望著,既然渡邊城能出這麼高的價錢購買一幢命犯「九頭鳥掙命」局的別墅,按照日本人的精明理財觀念,若是尋福園沒有重大秘密——他們才不會傻到這種地步。
令我困惑的是,房子從外觀上看,真真切切是大凶的「九頭鳥掙命」局。大哥建了那麼多別墅,偏偏住在這座最有問題的裡面,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