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九尾跌出去的同時,我的手已經扯住了關寶鈴的衣袖,輕輕一拉,把她擋在身後。
金輪的右腿唰地踢了過來,並非日本傳統武功,竟然是泰拳中的「折竹腿法」,從一米五左右的高度水平橫掃,狠辣無比地踢向我的脖頸。這種毒招,幾乎是瞬間就想將我格斃的思路。
怎麼說,日本也是個講法律的文明社會,我不信他敢隨便殺人。
當然,我不可能讓他得手。
日本人學泰拳格鬥有先天性的不足,東亞人的膝蓋、臂肘、拳鋒這三處地方的骨骼鈣質積澱都沒有達到足夠的層數,於是導致硬度明顯不足。泰拳之所以攻殺凌厲,其殺招則全在這三處地方,舉「折竹腿法」的例子來說,橫掃的這一腳,只是攻勢的開始,接下來的肘擊、膝蓋頂、拳鋒封眼才是真正雷厲風行的殺手。
我只出了一腳,右腳腳尖輕飄飄地點中了金輪支撐腿的膝蓋內側,大概發出了十五公斤的戳刺力道。
金輪的高瘦身子陡然一震,無力地隨著腿勢空旋了一百八十度,竹竿一樣的身子向後倒下去,叭的一聲狠狠地跌在水泥路面上。那一點,已經踢折了他的膝蓋韌帶,沒有三個月以上的時間,是根本起不了床的。
門口的保鏢愣了,足有十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撩起西服外套,一邊向這邊跑,一邊從腰帶上拔槍。
渡邊城揚起兩手,發現新大陸一樣盯著我看了幾眼,做了個「撤退」的手勢。
保鏢們乖乖抬起九尾與金輪,塞進豐田車的後座。
「風先生好身手,不過你的武功再強,能擋得住山口組的衝鋒鎗和狙擊步槍嗎?你們中國人不是一直說『識實務者為俊傑』?放聰明些,大家合作,少不了你好處的,考慮一下,OK?」
隨即,他又向著驚魂未定的關寶鈴,冷森森地威脅著:「怎麼?是你要收購尋福園嗎?實話告訴你,這裡——
是我的,任何人敢在我的地盤裡撈食,最後的結果,嘿嘿,不過是站著進來,橫著出去……」
他的右手一直在輕輕撫摸著右耳上嵌著的一粒明珠,這個下意識的自戀動作,讓我覺得有點噁心,雖然他的外貌算得上高大英俊,但男人在耳朵上做修飾,外加出奇的自戀,本身就是件詭異得令人作嘔的事。
毫無疑問,他不單單是在威脅,而且說過的話一定能辦得出來。
關寶鈴雙手捂著心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對渡邊城的話沒有絲毫反應。我覺得有些抱歉,如果渡邊城認為她是要搶購別墅的人,肯定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第116章 青銅雕像
豐田車呼嘯而去之後,奔馳車上的一個年輕的白面書生才遲疑地推門下來,整了整身上奶油氣十足的米色西裝,輕咳了一聲,大步向前走過來,假裝關切地問:「寶鈴,剛才,你沒被嚇倒吧?」
這樣「有情有義」的護花使者也真夠搞笑的,如果不是我憤然出手,只怕關寶鈴還要受到九尾更過分的侮辱。
奶油小生有一張吹彈得破的俊臉,一雙風情萬種的大眼睛,高鼻樑、紅唇、白皙修長的手指,多情溫柔的聲音——所有「奶油小生」這個角色該有的,他都俱備了,包括弱不禁風的膽量在內。
這下子,已經完全把渡邊城一方得罪了,或許是一切麻煩的開始。不過,痛打了九尾跟金輪之後,心裡的悶氣也吁出了許多。
蕭可冷帶著安子、信子跑出大廳,剛才交手的一幕肯定已經清清楚楚落在她們眼裡。很明顯,安子姐妹眼睛裡充滿了對我的英雄崇拜。論勢力、財力,渡邊城已經佔了壓倒性優勢,幾乎沒有人敢抗拒他橫掃千軍的氣勢。在北海道,絕對沒人敢掃他的興、駁他的面子,至少那些「明哲保身」的日本人就不會。
「風先生,剛才……真是令我們擔心了!」蕭可冷的短髮在陽光裡跳躍著。她應該清楚我的武功身手,但還不清楚我的膽量和「遇強更強」的脾氣稟性。
我輕輕鬆鬆地笑了:「這種人,不打不清醒!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欺侮中國人——」
據很多國際媒體報道,近年來在日本工作的華人女孩子,有很大比例會受到各種日本男人的騷擾,情況堪憂。如果任何一個糾紛場合,都能有同胞勇敢地站出來制止就好了——像剛剛這個馬後炮的護花使者,簡直就是中國男人的恥辱。
我鄙夷地向奶油小生看了一眼,準備回客廳裡去。
關寶鈴甩開奶油小生,向蕭可冷深鞠一躬,聲音已經漸漸平靜:「是蕭小姐嗎?我姓關,有件事過來麻煩你……」
在自己的偶像面前,蕭可冷並沒有像素質過低的擁躉一樣尖叫著昏厥過去,只是彬彬有禮地也還了一躬:「請說。」
能收能放、能屈能伸、有禮有節、不卑不亢——這是蘇倫對蕭可冷的十六字評價,並且在來北海道之前,一直都在向我說蕭可冷的長處。接觸一天半,我至少已經感覺到了這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她很隨意、活潑、熱火朝天;一到了關鍵場合,立刻滿臉嚴肅認真,絕沒有絲毫懈怠。
關寶鈴的頭髮非常柔順,髮質也完美得像第一流的漆黑緞子,在陽光映射下令人心醉。她的膚色更是瑩白如玉的那種,微微泛著紅潤。當她躬身施禮時,我在這個方向看到她的長睫毛向下垂著,又長又密,彷彿一忽閃之間,是在美麗閃亮的眼睛上開了兩扇優雅的軒窗一般。
我不是好色如命的男人,但不知道怎的,一看到她的長睫毛,心裡已經受了莫大震動。她的美,帶著極其幽深神秘的色彩,當她直起身,眼光在我臉上稍作停頓時,我覺得她的眼神絕不是「清澈如水」的淺薄直白,而是風情萬種如剛剛融化的朱古力奶糖,帶著浮光躍金的深邃內涵……
「謝謝方纔這位先生出手,另外蕭小姐……我想請你割愛把這組別墅群賣給我,它的名字應該是……『尋福園』對不對?」
關寶鈴的話讓我啼笑皆非,她連別墅的名字都不清楚,怎麼會貿然出手購買?
我善意地點點頭,回身走向台階。尋福園不會賣,我也不想讓幾個女孩子把我當成「見了美女就挪不動步」的好色男,畢竟剛剛出手,不全是為了解救關寶鈴,而是對囂張瘋狂的日本人實在無法隱忍下去了。
走進客廳門口,目光無意識地向壁爐上方的雕像望去,他伸出的手臂是向下傾斜,應該是在指向地面。
壁爐是西方裝飾文化的標誌,而青銅雕像則是東方古老文化的代表,這兩樣東西擺在一起,似乎不倫不類。至少,要裝飾壁爐的話,應該是西方油畫或者是燭台之類的。
剛剛打了日本人,髒了我的手,所以我徑直走向後面的洗手間。
昨晚,我並沒仔細打量洗手池上方的鏡子,這時候屋子裡光線明亮,我也心情舒展,未免多看了鏡子幾眼。鏡子的玻璃尺寸為兩米寬、一米高,四邊鑲著雲頭紋、萬字紋、蝙蝠、走獸、如意等等東方圖案,而且四個角上,鑄著四個凸起的猙獰貔貅,每個都有拳頭大小,渾身鱗甲燦爛,泛著青光。
仿古鏡我見過不少,但卻沒看到做得如此繁複逼真的。
我抽出紙巾擦手,湊近鏡面,發現自己臉頰上有顆青春痘正要冒出來,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在此時,我耳朵裡傳來「咕嚕」一聲。
我的反應足夠機警了,陡然後躍兩米,退到洗手間的門邊,單手搭在門框上。那種聲音,已經困擾了我半晚上,害得我覺都沒睡踏實。那是水泡聲,就在鏡子後面,可惜,只響了一聲便沒有了。
「嗯!這房子、有些古怪……」我瞪著那面鏡子,鏡子裡的人也瞪著我,彷彿是一幅靜止了的壁畫。
洗手間寬大空曠,進門正對的是白瓷洗手台、鏡子,向右手邊轉,是一扇防潮的高檔木門,把衛浴設備跟洗手台隔開,做到乾乾淨淨的乾濕分離。
牆壁和地面,都是沉靜的青灰色,特別是地面上,是跟客廳連成一體的青石板鋪地、白水泥勾縫——我聳聳肩膀,看著鏡子裡那張略帶錯愕的自己的臉。鏡子後面有什麼?怎麼會發出水泡聲?
我穩定心神後,再次踏進洗手間,走到鏡子前。
要想知道鏡子後面有什麼,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它摘下來。不過我多了一層考慮,暫且不忙動手,免得安子姐妹對我的神經、智力、思維發生深刻懷疑。我是來接管別墅的,而不是疑神疑鬼要來拆掉別墅的。
水泡聲只響了一次就消失了,彷彿某個神秘的空間裡突然闖入了一條魚,吐了個水泡就倏地游離而去,再沒有任何動靜。
我狐疑地擦乾了手,走回客廳。
不知蕭可冷用了什麼婉拒的方法,關寶鈴已經帶著那個奶油小生離去,別墅裡又只剩下我們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