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我不想動粗,不過你再耍花槍,別怪我們這些江湖後輩不給前輩們面子……」
我有錢,但今晚單單靠錢的誘惑,看來並不能令鼠疫就範。
鼠疫艱難地站起來,斜著眼睛瞟著我:「一句話!給我一千萬,所有的資料,源源本本告訴你!楊天大俠?我們可是老朋友了,而且就在剛才的壁爐前面交過手,噢對了,我們只是江湖朋友間的切磋——他的名氣大,酒量也不小,但跟我比起來……」
相師們說過:黃臉的人天生是撒謊高手,就算嘴裡說的是彌天大謊,但臉上卻表露不出任何痕跡。
鼠疫的綠豆眼一直都在亂轉,讓我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一千萬?」
「對,一千萬美金,我可以給你資料,還有一樣東西,或許你這種毛頭小子根本連聽都沒聽過吧——『煉獄之書』……」他一直都在斜著眼睛看我,剛剛我發射的五顆子彈把他整苦了,這時肯定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恨我,如此一來,就更不敢相信他說的「一千萬換資料」的交易。
我怎麼能不知道「煉獄之書」呢?那本日本僧人夢寐以求的奇書。只有配合「煉獄之書」上的咒語,才可能參悟「亡靈之塔」的秘密。
我「哈哈哈」地仰面大笑三聲,因為很多日本財團、全球探險家對這本書都出價到了五億美金,動員全球一切黑道力量去求索它。如果鼠疫知道這本書的下落,又何必為了一百萬、一千萬跟我在這裡乾耗時間?
「你在開玩笑?『煉獄之書』?在你手裡?哈哈哈哈,開玩笑……」我笑了,皺著眉的苦笑。
鼠疫脖子上的血洇出來,灑落在衣襟上,但他顧不得去擦,比我笑得更大聲:「哈哈,說你是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你還不服氣!我當然有這本書,你想想,我是誰?我是第一神偷『鼠疫』,對不對?天下的寶貝,如果給我看到,無不手到擒來。『黑夜天使』是全球第一盜竊大幫,我們的神偷技術,已經領先其它幫派至少五十年……算了,給你上課又沒有錢拿,我該走了……」
「黑夜天使」的存在,在很多韓國老百姓心裡,是一種奇怪的「驕傲自豪」,就像他們覺得「三星、LG、大宇」這樣的工業品牌是自己的驕傲一樣,而「黑夜天使」也的確沒辜負國民的慇勤期望,連續五屆在德國柏林「全球神偷大會」上奪得「天下第一」的稱號,讓來自歐、亞、非、美的數萬偷竊高手折服。
我對「煉獄之書」沒有奢求,只想盡快把關寶鈴找出來。
「你想走,要麼告訴我那個女孩子的下落,要麼把命留下,自己選吧……」我的左臂一垂,另一柄小刀又滑落在手心裡。這兩柄暗藏的小刀,是在蘇倫強烈要求下,我才迫不得已隨身帶上的,其實以我隨機應變的能力,帶著它們也是多餘。
「她是……她是從水裡消失的,我親眼看到,當水開始逆轉流向,她就消失了……」
小刀很有威懾力,鼠疫終於開始說到正題了。他倚在門框上,甩動著那條受傷的腿,左手一直都在頭頂上摩挲著。這個奇怪的動作並沒引起我的注意,因為他的話太令人震撼——
「水逆轉?水怎麼逆轉?」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水從水嘴裡淌出來,流向下水道,突然間方向變了,成為從下水道出來,流回水嘴。她的手伸在水嘴下面,突然間就沒有了。我以為,她是被水龍頭吸進去……」
他的話還沒完,已經被我的爆笑打斷:「什麼什麼什麼?」
我用力拍打著那個不銹鋼水龍頭,發出啪啪的巨響——他的話簡直荒謬之極,這又不是在拍恐怖片,水龍頭能把人吸走?
鼠疫鬱悶地笑著:「我說的是真話,不信算了!」
前前後後在水龍頭上拍了十幾掌,手心都震得通紅了,我才回身對著他:「如果她被吸走,我怎麼不會?我們怎麼還好好地站在這裡?為什麼?」
他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我付出了一百萬,得到的就是這麼一個荒誕離奇的無頭無尾的故事。
「我該走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真話。關於『煉獄之書』,有誠意的話,咱們明晚可以談談,不過我的醫藥費可都得算在你賬上……」他走向後窗,準備再用縮骨功離開。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話,「水龍頭裡消失」絕不算是一個關寶鈴離奇失蹤的合理解釋。
「喂,前輩,我有足夠的錢,如果你的資料能令我動心,任何數字都不是問題!」我向著他的背影提高聲音叫著。手術刀遺留下來的財產只能用「天文數字、不計其數」來形容,如果能買到一些有價值的資料,我想蘇倫是絕不會吝惜的。
鼠疫腳步蹣跚,已經走到窗邊,伸手打開窗子,回頭笑著:「小朋友,我的資料當然值錢,否則……」他不再說下去,單手向窗台上一扶,輕飄飄地躍了出去,身子驟然縮成極扁的一頁,毫無阻礙地滑過了那些細密堅固的防盜網的縫隙。
我慢慢走到窗前,無聲地面對北風和荒野。今晚的事,比昨晚更令人鬱悶,咄咄怪事層出不窮,我只能向蕭可冷求助了。
回到客廳,我撥了蕭可冷留下的電話:「別墅裡發生了一些事……」這個開場白過後,我才想起關寶鈴翻門而入這個情節似乎難以令人接受,硬生生把下面的話截住,只說——「小蕭,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能不能過來談談?」
蕭可冷在電話那端遲疑著:「這個……」
這樣的對話情節,往往發生在三流愛情文藝片裡,男主角準備勾引女主角時,一般都會用這樣的對白。蕭可冷肯定是誤會我了,才會遲疑不答。
我懊惱地在沙發上狠狠捶了一拳,迅速說:「噢對了,其實明天見面談也一樣,對不起打擾了!」
聽蕭可冷又是失望又是希望地答了句:「哦,是這樣啊……」
我顧不了那麼多,心力交瘁地扣了電話,滿頭滿腦都是鬱悶。
如果關寶鈴失蹤的真像,就是鼠疫說的那樣,因為洗手間裡發生了「水倒流、人消失」的怪事,那麼她會去了哪裡?四維空間?古堡秘道?還是直接被妖怪抓走了?
我該不該報警?關寶鈴的司機還有那個奶油小生會不會報警?
蜷縮在沙發裡,一時間腦子裡問號紛紜,糾纏不清。其實以我的個性,倒不如真的付給鼠疫一千萬,把這些問號一個一個解開,或許只有那樣,今晚才能睡個安穩覺。
我向壁爐裡重新添滿了柴,凝視著飛舞跳蕩的火光,並且盼著那種奇怪的水泡聲出現。有了關寶鈴失蹤的事在前,就算此刻壁爐裡突然噴出洶湧的海水,我都不會再感到驚駭了。
可惜,什麼都沒發生,我一直凝視著火苗,直到疲倦地倚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都再沒有奇異的事發生。
我做了個夢——
關寶鈴躺在水裡,澄澈之極的水向上翻滾噴湧著,像朵盛開的蓮花,而她就那麼安詳地躺在蓮花的中央,雙手優雅地握著,橫放在腰間。水很深,雖然極為清澈,但卻一直深不可測地向下延伸著。無數巨大的水泡翻滾著浮上來,發出持續不斷的「咕嚕咕嚕」的怪響。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地方,像一個巨大的游泳池,但目測看來,水深至少有十五米開外。世界上沒有哪個游泳池會這麼深?簡直像口井——啊,對了,這是井,這是楓割寺裡的「通靈之井」,一口具有神奇預知能力的井。我來過這裡,低頭再看,池邊的青石上,雕刻著層層疊疊的蓮花,栩栩如生,綿延不絕,絕對是「通靈之井」不假。
那麼,這裡是楓割寺裡了?
關寶鈴怎麼了?記憶裡,這樣躺著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在土裂汗金字塔裡失去了靈魂的籐迦。真要有什麼人該躺在井裡,也該是籐迦才對啊?
思想剛轉到這裡,躺著的人,真的變成了籐迦,渾身仍舊套著那種奇怪的黃金圓筒,閉著眼,安安靜靜地躺著。
我的腦子有些糊塗了,到底是籐迦還是關寶鈴?同樣是失蹤,關寶鈴的失蹤更顯得詭異難測。正想著,水泡消失了,失去向上承托的力量後,籐迦的身子慢慢向水底落下去,一直下落,半米、一米、兩米……直到在我視線裡成為一個無限縮小的影子……
「籐迦小姐!」我大叫著,一下子醒過來。
沒有井,沒有水泡,更沒有籐迦或者關寶鈴,面前只有壁爐裡漸漸熄滅的木柴,而大門玻璃也已經被曙色鋪滿。
我覺得渾身都酸痛之極,特別是沒墊枕頭就睡了,頸椎沒能放平,此時彷彿有幾千根針紮在裡面,痛脹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