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我的身子突然向前一閃,一掌切在她脖頸上,掌力很輕,但足夠將她的頸骨砍得關節錯位,失去戰鬥力。這種高手過招的情況下,一絲一毫的力氣都不可以浪費,因為就在我一招得手的瞬間,美濃的五柄刀同時向我斬了下來。
人只有兩隻手,怎麼可能同時用五柄刀發動進攻?
等她武士刀斬空,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胸口上插著兩柄尖刀之時,陡然一陣大笑,長髮劇烈顫抖著。
太自負的人,總是對自己的死亡不敢相信。空氣裡的血腥氣正在急驟地加強,美濃反手拔出了胸口上的刀,兩道血箭「嗤」的同時噴了出來。
「風先生,快救我!快救我!」耶蘭又開始掙扎著。
我保持凝立的身形不動,低聲問:「這幢房子裡,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存在?」
說話的時候,我明顯感到了那個「人」躁動不安的氣息。
耶蘭搖搖頭,滿臉疑惑:「沒有,我只看到這兩個女人……應該沒有……」
我也搖搖頭:「不是『應該沒有』,而是『應該有』才對,我能感覺到的……」
「通」的一聲,小美搖晃著倒了下去。頸骨受損的情況下,短時間內得不到救治,她也一定會死,不過是在毫無思想知覺的情況下。
「噹啷——」美濃手裡的尖刀頹然落地,有個人影一溜煙似的出現了,扶住她搖搖欲倒的身體。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出現的就是我感覺到的那個人,一個白色和服的禿頂老頭子,黑色的腰帶上插著一柄黑色的武士刀。
他看著美濃時的表情很奇怪,幾乎是一種可稱之為「欣喜」的樣子,看了幾秒鐘後,他放開了手,任由美濃的身體硬梆梆地跌在地上。鮮血沿著木地板地面肆意流淌著,這老頭子呼的回身,沙啞著嗓音問:「你是誰?你是『鋼釘』霍克嗎?」
他的三角眼亮得逼人,又配著一個生滿雀斑的尖削的鷹鉤鼻子,令人面對著他時,頓時有遍體發冷的感覺。
「鋼釘」霍克是美國黑道上的著名人物,跟我毫無關係不說,就是外形上也相差很多。
我搖頭:「不是。」
他疑惑地拍拍禿頂:「那麼,你是神槍會哪一區域的當家人?這次孫龍為了『日神之怒』把你們全部召集到北海道來,不會是想集體自殺吧?」當他高傲自大地晃動著腰帶上的那柄武士刀時,刀柄上鑲嵌著的一顆銀色的八角星星不停地熠熠生輝。
我不清楚孫龍與神槍會的進一步行動,但是這柄刀,卻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對面站著的是橋津派的高手,而且是身份地位無比崇高的一位。
「將星刀」是日本兵器史上「十大名刀」之一,並且相傳是當年的橋津美濃受天皇之命刺殺江戶三十三名將的兵器。在橋津一派裡,只有武功與名氣最厲害的,才有資格佩戴這柄刀。
我在一本著名的冷兵器雜誌上,曾經讀到過有好事之徒用「將星刀」砍削質量上乘的建築用三角鐵,隨手而斷,而刀刃絲毫不受損失——這才是真正的「削鐵如泥」的寶刀。
「你殺了美濃,而我卻絲毫沒看懂你的殺人手法,嗯……年輕人……你師父是誰?中國武功中,還有哪一派的技擊變化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嗯?」他並不急於拔刀,卻捏著自己的下巴,滿腹狐疑地看著我的雙手。
我的師承來歷肯定不能隨意向外透露,並且學藝開始,也已經發過毒誓,絕不向江湖上的朋友吐露半句。
「年輕人,我在問你話,聽沒聽到?」老頭子開始發怒,右手也慢慢握住了刀柄。
耶蘭默不作聲了,他雖然不懂武功,卻也明白老頭子的厲害。
我只是一場大戰前做為鋪墊的引子,對於神槍會與山口組的恩怨根本一無所知,並且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似乎無法與老頭子抗衡。
「年輕人,我再問你一次……」
「哈哈哈哈,橋津丸……拿一個局外人出氣算什麼英雄?」一個身穿黑色皮裝的高個子年輕男人從窗子裡直飛進來,脖子上搭著的灰色圍巾帥氣地飄擺著。
老頭子倨傲地冷笑著:「你又是誰?也是孫龍的爪牙嗎?」在即將發怒的情況下,他的身體裡仍然沒有表現出蓬勃的殺氣,這一點尤其難能可貴。沒有殺氣,代表他心裡一直都心如止水般平靜,任何時候都能發揮出刀法中的最大威力。
高個子男人揚起右手,指縫裡赫然捏著四支一寸長的銀色鋼釘。
能用這東西做武器的,全球只有一個,那就是「鋼釘」霍克,一個令美國FBI與警察總部傷透了腦筋的跨國黑道高手。
「這一次,是神槍會與山口組的決戰。橋津丸,你是代表橋津派忍者出戰?抑或是代表山口組、為渡邊城出頭?不過,我可以毫不客氣地通知你,無論代表誰,都只有死路一條,美國人已經下了重金買你們這群人的命——我雖然不是正式的賞金獵人,但有錢入賬總是好的,對不對?」
一個只用鋼釘做武器的人,在這個槍械橫行的世界裡,雖然不一定是最可怕的,但卻一定有自己的獨門絕技。
這間空房子裡的對決,最終演變成了樓外草坪上的數百人的巨大戰場。整幢房子的各個房間裡都亮起了輝煌的燈火,將那片乾枯的草坪照得通明一片。草坪上正在悄悄掩殺過來的神槍會人馬立刻全部暴露在燈光之下。
槍栓被拉動的恐怖的「喀啦」聲從房子的各個角落裡響起來——
「霍克先生,為美國人、為神槍會效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吧?起碼這一次,至少得有幾百人喪命在這裡……有時候,我真想問問貴派當家人孫龍先生,到底美國人給了他什麼好處,值得他拚命也要跟阿拉伯世界為敵……」
橋津丸與霍克之間關於政治的冗長言論我不再想一一贅述,此刻樓外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亮起的燈火又次第熄滅下去,並且角落裡傳出利刃刺進人體的沉悶的「噗嗤」聲。
到了最後,草坪上又恢復了黑暗,很顯然,跟蹤而來的並非只有王江南帶隊的這些人,而是另外有支人馬負責偷襲殺人。
我解開耶蘭,攙著他走出房門,迎面正遇見匆匆趕來的蕭可冷。
這個計中計對決,是以橋津忍者一方棋差一招而失敗,並且在跟霍克的對峙中,他也沒佔到任何上風。
蕭可冷滿臉喜悅,只差以手加額慶幸了:「風先生,你沒事就太好了、太好了!」
我當然沒事,並且擊殺小美與美濃時,也沒有任何負罪歉疚感。在尋福園裡,她們殺人在先,並且是毫無理由的殺人——我只是在為神槍會的人報仇,站在正義的一方,當然不必愧疚。
我帶著耶蘭上了蕭可冷開來的車子,耶蘭激動地熱淚盈眶,畢竟能從死神手裡逃脫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我晚出手兩秒,此刻他真的會被丟下海去餵魚了。
「風先生,為了表示對你感謝,我一定會……」他開始信誓旦旦。
我擺手制止了他:「耶蘭,我只想弄明白,籐迦小姐還有沒有甦醒的希望?」
車子向北飛馳,在蕭可冷的地圖上,舵藍社是在尋福園的東南面,相距接近五十公里。在昏迷中,被不斷繞著圈子前進的「雙子殺手」帶到這個地方來,恰好解決了蕭可冷的計劃中最容易出問題的一環。相信以王江南的身手,未必能徒手制服小美與美濃。
「當然有——風先生,龍對我說的那句咒語,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就是……」他又期期艾艾起來。
他需要錢而故意賣關子,這一點小伎倆已經昭然若揭。
蕭可冷笑了笑,指著後視鏡裡的舵藍社方向:「耶蘭先生,如果你想再回到山口組那幫人手裡的話,我可以無償幫助你!」
我也隨著她的手勢向後視鏡裡望了一眼,突然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小蕭,神槍會的人是不是已經完全控制了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