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節
我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從志同道合、為搜尋蘇倫而共同戰鬥的盟友,變成了彼此戒備猜忌的陌路人。
「李康,在你們李家祖傳的畫冊上,那個裂開的蛋,很有可能是個金蛋,難道你父親或者爺爺沒有告訴過你嗎?畫冊傳遞了幾百年,歷代祖先難道就沒有另外的詳細解釋一起傳下來?」
我把畫冊重新在桌子上攤開,翻到怪人進入巨蛋的那一頁,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李康的表情。
他垂著頭一動不動,昏昏欲睡。對於這本畫冊,他應該早就研究過不下幾千遍,即使不抬眼看,也能記住畫面上的全部細節。
「風先生,我知道的全都說了,不知道的,只能怪李家列祖列宗愚鈍,沒能領悟。除此之外,我實在沒辦法貢獻出更多的力量,抱歉。」他撓了撓亂草一樣的頭髮,頭皮屑下雪一樣落在肩膀上。
首先,我可以肯定畫冊的原版就在他身邊,帳篷裡或者身上,必居其一。
以顧傾城的智慧,十分鐘內可以徹底搜索那座帳篷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他把原版留在帳篷裡,必定會被搜到。「隨身攜帶?」我的目光已經向他的週身上下巡視了不下十遍,衣服裡絕對不可能藏得下一本這種尺寸的書籍。
「李康,說實話,我只是要找回蘇倫。如果那圓形石屋就是傳說中的『天梯』,我願意付出一大筆錢收購進入天梯的方法。目前來看,最有希望拿到這筆錢的,非你莫屬。我知道,李家祖上,一定會與這怪人、古洞、石屋有某種關聯,你也不想讓這個巨大的秘密永遠埋藏在地下吧?假如你肯合作,所有費用我來出,找到那巨大的金蛋之後,財富歸你,怎麼樣?我只要得回一個健康平安的蘇倫,別無他求。」
每次提到「金蛋」兩個字,他的眼皮都會不由自主地眨一下,幾乎成了條件反射一樣。
可以推斷,這兩個字,是他記憶裡最深刻的烙印,以至於在極力控制自己表情的狀態之下,仍然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可惜探險隊裡沒有他的舊日朋友,無法得以對比驗證。
「風先生,恕我無能為力。」他的臉上堆滿了苦笑,佝僂著背,瑟縮著用力拉緊毯子。
如果金錢都不能打動他,看來埋藏在李家人心裡的秘密絕對至關重要,絕不會輕易外洩。中國人最講究遵從祖訓,每個歷史悠久的家族都有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家規,外人無從瞭解。
「李康,如果咱們的探險到此為止,無法再有突破的話,你也同樣到不了『天梯』,無論那裡埋藏著多少財寶和秘密,始終都會是千年不解之謎。不過,我可以以一個盜墓者的身份告訴你,地球上沒有能夠永久埋葬的秘密。無論過去十年、五十年還是一百年,總會有高手突破一切防線,進入那地方,只不過到那時候,任何發現都將與你無關,與李家歷代傳遞下來的古書無關,你想清楚了嗎?」
我合上畫冊,最遺憾的是自己沒有邵黑那樣高明的「讀心術」,能夠探測到李康的全部思想。
李康苦笑了兩聲:「我明白風先生的意思,但是——」他用力搖頭,騰出一隻手來,掃去肩膀上的頭屑。
我的話已經說得透徹無比,只是打動不了他。
「蘇倫小姐失蹤的事,我爹心裡也一直很內疚,所以願意追隨風先生一起進山,以圖彌補我們的過失。只要是人,就沒有不喜歡錢的,所以他才把傳家之寶貢獻出來。如果風先生懷疑我有什麼不軌企圖,那我只能表示遺憾了——」李康站起來,蹣跚著向外走。
行軍毯下面,他只穿著毛衣毛褲,應該藏不下什麼大件東西,最後的希望,只好放在顧傾城那裡了。
「很糟糕,什麼都沒找到。」顧傾城返回時,兩手空空,臉上帶著難言的沮喪,「我翻遍了帳篷裡可能翻動的一切,也把睡袋、衣服、枕頭、衣褲仔細捏索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風,你說李康會不會把古籍藏在別人的行李之中?」
這種可能極小,只要是貴重東西,就肯定不會藏在視線以外的地方。我搖頭否定了她的想法,並且意識到李康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顧傾城在帳篷裡緩緩踱著步:「風,唯一的發現,就是他的背包裡放著一隻四十倍的專業放大鏡,而且是意大利光學儀器行業的頂級品牌『奧索斯』,即使是二手貨的價格也在八千美金以上,至於新貨,則更有可能超過兩萬美金。這種東西,應該出現在世界各個名牌大學的實驗室裡,而斷然不會是一個被解職的保安身上,你說呢?」
山重水復,柳暗花明,顧傾城的發現終於掀開了李康不平凡的身份。
那種高倍率、高品質的放大鏡,通常是被鑽石鑒定師用來觀察某些價值連城的鑽石,或者是頂級鐘錶維修師拿來觀測表芯結構的,價格昂貴但是物超所值,是意大利光學儀器界的驕傲。
「他會用放大鏡來做什麼?」顧傾城坐下來,雙手摀住太陽穴。
過度的腦力勞動,會把人累得心力交瘁,體力隨之急劇下降。
「這個問題,可以等我邀請的超級黑客紅小鬼到達後再作考慮,相信西南地區信息庫的資料,能夠揭開李康的真實面目。」可惜紅小鬼不是小燕,只能按圖索驥,還沒到舉一反三的高明境界。
很多時候,人類不得不承認,每個人的腦組織結構是完全不同的,非但能夠清晰地分成無數等級,更會有天才、庸才和蠢材之分,智慧含量千差萬別。像小燕那樣「天縱奇才」的頂尖黑客,全球也就僅此一人而已,所以紅小鬼才那樣乖乖聽命於他。
遙想當年,是否大哥楊天在盜墓界也是這種一枝獨秀的局面,才會令手術刀甘心情願地跟隨在鞍前馬後?
「風,我想讓衛叔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視李康,直到發現破綻為止。探索石陣的事,如果不能拿出行之有效的操作計劃,就算再盲目地探索十天,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我們無法找到隧道中央星形佈局的正確去路,非但無法突破,更可能造成意外的人員傷亡。這一路上走來,人已經死得夠多的了,飛鷹的兄弟全軍覆沒,這是最慘痛的教訓。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提出使用炸藥的暴力開路方式,這正是大家的高明之處。誰也不敢判斷說石柱沒有支撐作用,而僅僅是好看的裝飾品。
隧道挖掘工程中,承重部位安裝支撐立柱是無法省略的一個關鍵步驟,這麼多石柱,哪怕三分之一是用來承重的,一旦炸毀,也會令整座山體坍塌下來。那樣的話,我們就只能打道回府,徹底斷絕前進的希望了。
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動用炸藥,這是探索隧道的根本原則之一。
第4卷 神陷阿房 第22部 星芒大陣
第263章 面具怪人
顧傾城即將退出去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顧小姐,我想請教你一支古琴曲的名字,其中一段的曲調是這樣的——」
我哼起了在夢裡聽到的曲子,只哼了三句,顧傾城便笑著打斷我:「風,這不是古琴曲,而只是簡單的音節拼湊,與樂理背道而馳,毫無意義。」
「你能確定?」就在剛才,我還聽到過這種聲音。在夢裡,旋律更是反覆響著。
顧傾城極其肯定地點頭:「對,能肯定。古曲千首,從《詩經》裡的風、雅、頌到近年來的舊曲翻新,我至少能熟練辨別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其中膾炙人口的經典段落更是連曲譜都記得一清二楚。就像一個士兵不可能忘記射擊程序一樣,我也不會記錯任何一支曲子。」
她有這樣的自信,這一點,與顧知今的倨傲大有相同之處。
營地裡真正安靜下來,我關了大燈,躺回床墊上,滿腦子縈繞著的仍是李家的那個畫冊。
李康的目的到底何在?金蛋代表財富,難道除了財富之外,他還有其他更深層的意圖?
就在欲睡未睡之際,我又聽到了琴聲,飄飄蕩蕩的,從南面隧道的方向逆風而來,彈奏的正是被顧傾城駁斥為「音節拼湊」的那支曲子。
危險急切迫近的感覺,讓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我的手第一個動作便是去摸枕頭邊的手槍,「喀啦」一聲子彈上膛,指向左側的帳篷門口。
外面的燈光斜射進來,隨著飄飛的門簾忽長忽短地鋪在門邊的地面上。
「誰?」我的食指剎那間繃緊,保持瞬間擊發的狀態。
門邊立著一條影子,除了那雙穿著黑色布鞋的腳,其他部位全部隱藏在黑暗裡。
此時,我們相距五步,但我回味清醒前的情形,影子應該是半跪在床前,近距離地觀察過我。正是由於他過於貼近,才觸發了我的第六感防禦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