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節
老虎盤膝坐在門口,東面初升的朝陽斜照在他頭頂上,黑髮變成金髮,散發著近乎神聖的光芒。他很平靜,但也很消沉,失去了酒精的庇護之後,他暴露出了自己的內心真相。
「喂,醒了?這一次,美國人的『得克薩斯空想壁壘』又被我們幹掉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聖誕節的兩國黑客大戰,美國人肯定輸得掉褲子,哈哈……」紅小鬼大笑,一枚閃閃發光的硬幣在他的左手指縫裡翻來翻去地轉動著。
「今天,想不想跟我們一起進山洞去看會飛的蛇?」我不想分心,直奔主題。
「去!為什麼不去呢?來就是為了看看熱鬧的。」他答應得很爽快,隨手關掉電腦,雙手抱著後腦勺向後一躺,身子蠕動了幾下,隨即睡了過去。
手動編程攻擊是一項既費體力又費腦力的工作,他忙了足足有五個小時以上,自然疲乏之極,說睡就能睡過去。
今天的探險行動,老虎成了當之無愧的重要人物,但他蒼白無比的臉色卻始終讓我擔心不已。
我走出帳篷,坐在他身邊。
早起的隊員們正在吃早餐,他們身上穿的作戰服都已經綁紮得整整齊齊,只要一聲令下,背起衝鋒鎗就能出發。
我沒看見衛叔與顧傾城,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風,這一次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你得想好,或許以咱們的力量,根本沒法與對方抗衡——」老虎瞄了一眼埋頭吃飯的隊員們,滿臉上寫著憂心忡忡。過了一夜,他兩腮上的胡楂又拔高了半厘米,但那道傷口仍舊血淋淋的,並沒有結疤的跡象。
「只要是戰鬥,永遠都無法預測勝負。老虎,你以前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膽怯過?」我揉了揉發脹的兩眼,腦子迅速清醒,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問題。
過去五座帳篷那邊,還躺著飛鷹、李康、梁威三個植物人,假如他們是在唐小鼓的暗算下失去思想的,那麼是否可以理解為席勒也是被唐小鼓所傷?
「要不要過去看看梁威?你的老朋友,或許你也該像我一樣習慣他的化名。」
毫無疑問,失去了這三個人的幫助,隊伍的戰鬥力立刻會有明顯下降。神槍手卡庫射殺了唐小鼓,沒讓兇手逃走,在某種程度上鼓舞了隊員們的士氣,卻斬斷了所有的追查線索,損失大於收穫。
老虎皺著眉用力搖頭:「不用了,他已經是植物人,再看有什麼用?咱們還是多想想辦法深入『天梯』內部,揭開那個神秘人的秘密。你能想像得出來嗎?被封閉在那種透明空間裡之後,時間也跟著停止,沒有飢餓睏倦,沒有體力減退,如果有科學儀器的話,也許能測量出我的生理機能完全停止了,約等於一個活動的死人……」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用更加困惑的聲調接下去:「換句話說,在我的生命中失去了一個月的時間。你看我臉上的傷——」他試著用小指的指甲觸動那條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看,我陪小心進入隧道前,傷口一直都處於恢復狀態,其實我隨身帶著好多治療刀劍創傷的靈藥。日本人的暗器實在厲害,傷口恢復的速度相當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傷口沒有繼續惡化,暗器上的毒也被有效地控制住,不會危及我的腦神經。按照正常情況,傷口會在一周內結痂,三周內硬痂脫落,臉上只留下一道疤痕而已。現在你看,它根本沒有明顯變化,但也沒有惡化,彷彿時間的流逝已經對它不起作用。」
第274章 詭異伸縮石陣,五角星芒迷宮
老虎不斷地戳著自己的傷口,直到它又開始涔涔流血,染紅了半邊臉上的胡楂。
「說了半天,風,你聽明白了嗎?」他悻悻地閉嘴,用無聲的苦笑代替了一起爭辯和申訴。在種種詭異事件裡,除了當事人,別人根本沒法體會面臨恐慌時的心情。
「我明白,在埃及沙漠裡,我和很多人也同時失去了一天的時間。接著,在日本北海道,我也曾被困在一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空間裡,直到最後莫名其妙地脫困,與你的經歷差不多。老虎,咱們站在隧道外面說什麼都沒用,只有真刀真槍地殺進去,把所有的謎團弄個一清二楚,才是唯一應該做的。這一次,你來做嚮導,整隊人馬的命運可就都押在你身上了,希望不會令大家失望——失望就是死,大家都沒法活著回來,懂嗎?」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下一次遇到那戴著黃金面具的人,我也絕不會手軟。
隧道方向揚起一陣煙塵,一輛吉普車高速奔馳回來,引擎聲在山谷裡轟鳴激盪著。
「是你的人,風,是那個妞兒和老頭子,看他們的興奮樣子,似乎是有什麼好消息了。」老虎神情冷漠,除了唐心,大概再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開心起來了。
開車的是衛叔,顧傾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不等車子停穩,便飛身跳下來,幾步趕到我面前:「風,隧道裡的石柱又消失了,千真萬確。我已經跟衛叔做了溝通,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大家分乘四輛吉普車出發,直接進入隧道。」
她的臉上掛著一層汗水,特別是長睫毛上,汗水凝結成大顆的珠子,晃晃悠悠地懸著。
「怎麼樣?給我一點建議。」她揮袖抹去汗水,略顯狼狽,但目光中仍然閃現著無盡的慧黠。
吉普車代替步行,依靠車廂抵禦毒蛇,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好事。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些可以任意伸縮的石柱,不知什麼時候會重新升起來,再次毀掉車子。
我思索了幾秒鐘,馬上回頭向帳篷裡大叫:「老虎,快出來,有事——」關鍵時刻,一切客套話全都免了。
老虎出現在門邊,不等我重複顧傾城的話,已經舉起了右手:「我贊同顧小姐的觀點,快速通過石柱。要知道,那種尖與尖相連的五角星大陣,一共有五個,延展距離超過十五公里,單憑步行的話,貽誤戰機,大家就太被動了。」
顧傾城長吸了一口氣:「過了五角星通道後,接下來會遇到什麼?」
老虎神情悒鬱地回答:「是一條寬度僅容兩個人並排行走的石隙,曲折前進約十公里,便能到達傳說中的天梯。那圓形的石屋子是建立在一個斷崖對面的,連接兩岸的是一架鐵索搭成的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戴著面具的怪人就住在石屋裡。」
顧傾城又一次望向我,眼神中滿含期待。其實她可以單獨向隊員們下令的,不必繞彎徵求我的意見。
「帶精銳隊員和重武器上路,留戰鬥力稍弱的駐守營地,雙方保持聯絡。留守人馬,以飛月為領袖,把守住隧道入口,嚴禁其他人馬靠近,隨時可以開槍拒敵。」我開始下令。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我的腦子裡也始終徘徊著這件事,唯有飛月,才會盡心盡力地保護飛鷹他們的安全,才會嚴格遵守我的命令。
顧傾城向衛叔那邊舉手打了個招呼,衛叔立即大聲發號施令,隊員們丟下手中的碗筷,迅速列成三排,聽候調遣。
「我們在第一輛車上,請調派重機槍、火箭彈以及狙擊手卡庫過來。所有車輛之間,至少要保持三種以上通訊聯絡方式,前進途中,兩車間距不能超過十米,檢查所有車輛的自動絞盤,或許我們會不斷地用到它。」
已經說不清我和顧傾城到底是誰佔據了更高的主導地位,這種時刻,只能是誰對聽誰的,一切聽命於智者。
今天是個大晴天,所有準備工作都在半小時之內完成,所有人都換上了卡袖口、卡褲管的作戰服。太陽升起來,陽光為死寂的山谷平添了生氣,但我們這隊人卻馬上就要進入暗無天日的山底隧道,把所有人的命運交付給詭秘驚險的未來。
第一輛車上坐著我、顧傾城、老虎、紅小鬼、衛叔、卡庫,另有兩個結實健壯的隊員。從營地到達隧道入口處,僅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的雙手斜插在口袋裡,掌心全都是濕滑的冷汗。
只有紅小鬼仍然保持輕鬆的心態,一路上搖頭晃腦,嘴裡哼著西安城裡流行的俚曲小調。無知者無畏,這句話用來形容此時的他,是再合適不過了。
車子停在入口十步之外,副駕駛座位上的衛叔探手去摸大燈開關,手指顫抖著,三次從開關上滑了過去。
紅小鬼欠起身子,趴在司機肩膀上,「啪」的一聲按亮開關,兩條光柱無聲地射向洞裡。
我聽到司機喉頭發出響亮的嚥唾沫的聲音:「沒……沒有了……石柱沒有了。」
後面的三輛車在我們左側一字排開,車燈大亮,向洞底射去。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根石柱,只有一個平坦的斜面滑向無盡的黑暗之中。
衛叔回頭,不安地望著我。
「前進。」我不想說更多,只吐出兩個字。喋喋不休的說教和蠱惑人心的演講出現在這裡並不合適,所有的人還是省省力氣應付將來的危險好了。
司機放開手剎,慢速進入洞口,小心翼翼地駛上斜坡,低擋滑下。光柱的落點忽遠忽近,除了壓抑的引擎聲之外,我的耳朵裡只有司機控制不住的緊張喘息聲。
「嘿,大家要不要來段藍調爵士放鬆一下?」無邊的沉寂之中,紅小鬼的笑聲顯得突兀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