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節

  「假如保持『亞洲齒輪』的平穩轉動能改變世界冷戰格局的話,豈不也是好事,省得聯合國理事會的人飛來飛去地調解戰事,弄得焦頭爛額。籐迦被封印在琴裡之後曾經說,自己的使命就是奏出世界上的最強音,在這裡終於能物盡其用了。」我一邊緩緩向下走,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地面上的形勢。
  十七個白袍人整齊地站成了一個圓弧形,圍繞在亞洲齒輪周圍,全都雙手合什,表情嚴肅地對著機械體。他們的身後,就是溝通兩個世界的那條筆直的甬道。他們的聯合力量能打破封印之門,大概可以證明已經超過了阿爾法的水平。所謂「煉氣士」,實質上是畢生修煉一種無上內功的人被外界冠以的通稱。
  他們的頭部罩在風帽裡,只露出大半邊臉,根本分辨不清全貌。
  蘇倫正跟顧傾城站在一起,作為現場僅有的兩個女孩子,她們應該是有共同語言的,但兩個人的情緒卻完全不同,蘇倫滿臉喜悅,顧傾城卻越來越沉鬱。
  我走到距離她們十步遠時,蘇倫已經興奮地轉頭招呼我:「風哥哥,我跟顧小姐已經達成協議,咱們帶她去『第三座阿房宮』,她會送我一張『51號地區』的特別通行證。你知道,哥哥生前對於『亞特蘭蒂斯』的世界非常著迷,立志要找全地球上所有與那個失落的大陸有關的遺物。顧小姐說,以她與美國軍方的交情,可以任意從那裡取走十件以上的研究對象。」
  這的確是件好事,手術刀的藏寶庫裡已經保存了超過五百件亞特蘭蒂斯的相關物品,大到砌築城牆的鐵磚,小到婦女使用的指環、髮簪甚至是牙籤。顧傾城以這個條件引誘蘇倫上鉤,恰恰是擊中了對方的弱點。
  「那是件好事,顧小姐手眼通天,連軍方視為禁地的區域都等閒視之——我不明白,顧小姐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我盯著她,希望能看出什麼破綻來。
  「我,一個小小的古琴收藏家、文物掮客,或者還有一點點做生意的頭腦,如此而已。」她笑著解釋。
  「那麼,顧小姐如何解釋有目的地收購五湖古琴,是為了什麼?待價而沽還是奇貨可居?」當初決然贈琴時根本沒想到這些,只是本著「寶劍予壯士、紅粉送佳人」的一腔豪邁,現在迴響起來,我真是太小看她了。
  顧傾城輕輕地彈了彈指甲:「風先生,如果你認為贈琴是種錯誤,那麼現在我可以補一張支票給你。按照常理,琴現在是我的,我當然有權利處置它,對不對?」
  她的語氣漸漸變得生硬,那老頭子立刻警惕起來,蹲下身子,雙手按住木箱,同時斜眼望著我。
  我保持微笑:「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顧小姐,你太多慮也太多疑了,琴當然還是你的,只不過我剛剛在想,你不愧是深謀遠慮的生意人,早在幾個月前便未卜先知地看到古琴的妙用。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要冠南五郎大師幫你做什麼?是去取另一架古琴嗎?」
  現在,四周局勢變得非常微妙,我懷疑冠南五郎帶來的這些人也未必是自己的親信,畢竟看這群人的身手,個個臥虎藏龍,別具異相,是絕不會輕易供人驅使的。所以,我、蘇倫、顧傾城之間應該是更多地溝通合作,而不是自相殘殺。
  「這個問題,我可以保密嗎?」她反問,忽然轉身向那老頭子說,「崑崙奴,你老是念叨說要向風先生請教劍術,現在就是個最合適的機會。」
  蘇倫臉色一變:「什麼?他竟然是洛杉磯唐人街上的大劍客崑崙奴?顧小姐,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在我看來,顧傾城既然可以驅使衛叔那樣的江湖一流高手,當然也能以大劍客崑崙奴為僕人,這沒什麼可奇怪的。只是那個號稱在美國十大城市的唐人街「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崑崙奴,竟然是如此的其貌不揚?
  老頭子慢慢起身,搓著雙手,向我點點頭,又哈了一下腰:「風先生,據秘密資料上說,你曾有一次與人交手,一秒鐘之內發出了幾萬劍。那樣的劍法,已經突破了人類武功的極限,我一直跟人打賭說,那是以訛傳訛的謬論,人是不可能達到這種出劍速度的。我,以快劍成名,二十歲時達到每秒鐘三劍,三十歲時增長到每秒鐘四劍,但有一次與『華人功夫之王』李小龍過招,卻被他每秒鐘連踢五腿的功夫擊敗。所以,我潛心閉門修煉,八年之內把自己的出劍速度提高了五倍,現在,每秒鐘能夠刺出二十劍——」
  他伸手在自己腰帶上一摸,錚的一聲,掌心裡已然多了一柄顫巍巍的二尺長精鋼軟劍。
  「風先生,請指教。」他緩緩地把軟劍卷在手心裡,又倏的放手,劍身嗖的一聲彈得筆直,向我眉心指著。
  一秒鐘內出劍萬次,那場大戰是發生在土星人的奇幻世界裡,真不知道怎麼傳到江湖上去的。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只要做過,就會有人知道。現在,我絕對不可能達到那種超凡脫俗的境界,但我有「逾距之刀」,足以卻敵。
  「現在不是時候,要比劍,出了這個山腹有的是時間。」我不悅地搖搖頭。
  假如顧傾城是以這件事來分散我的精力,她可真就是太不近人情了,何苦步步緊逼?
  「對,不是時候,我們都有很重要的事做,但是風先生,與你比劍是顧小姐答應我的,否則我也不可能舟車勞頓,一路趕到這個窮山溝裡來。不比劍可以,你最好自殘兩臂,然後在所有媒體上刊登公告,聲明是崑崙奴的手下敗將,這樣的話,我會立刻回洛杉磯去,絕不煩你。」
  崑崙奴臉上露出近乎癡迷的狂熱,當他把全神的內力都灌注於劍身時,劍尖上竟然吐出了一道銀色的劍芒,足有半寸長。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顧傾城已經退後三步,把場地給空了出來,明擺著是要坐山觀虎鬥。
  蘇倫關切地湊近我:「風哥哥,你身體怎麼樣?能不能堅持?」
  我點點頭,她的聲音壓得更低,「我懷疑顧傾城的來歷相當複雜,你看,任何事對她來說,都是信手拈來,就連美國總統都沒有這麼囂張過。」
  「因為她有囂張的權利。」我笑了,跟對方相比,蘇倫還是顯得毛躁了些,不能保持心平氣和的狀態。
  崑崙奴軟劍一顫,發出一陣「嗡嗡、嗡嗡嗡」的古怪嘯聲。一劍在手,他身上的頹唐、灰敗、蕭瑟之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昂揚燃燒的鬥志,連滿頭的灰髮都彷彿從睡夢中被喚醒過來,根根直豎著。
  一個真正的劍客拔劍之後,自己的身體也會變成一柄劍,飛蛾撲火般投入戰鬥。
  這場逼上門來的比武成了我不得不應付的瑣事,其實以崑崙奴的威名,完全沒必要挑戰我這樣的江湖後輩。他成名不易,我不想無端地摧折了他的自信心,對於一個劍手來說,那是最殘酷不過的。
  「風先生,請賜教吧?」那個木盒早就被他踢開,看來除了癡迷於劍之外,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事。
  我的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喉結上,那是練劍的人最不易防範的位置,只要「逾距之刀」發出,他便立即倒下,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
  「風先生,你在猶疑什麼?崑崙奴熱愛劍道勝於自己的生命,假如能死在高手劍下,將是他畢生的夙願。」顧傾城看透了我的心思,不急不慢地加了幾句,把我逼上了「不得不出手」的絕路。
  「嗚——吱」,機械體頂上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口哨,除了崑崙奴之外,我們三人同時轉頭,望著那個高高的圓頂。
  「大師兄要幹什麼?」蘇倫反應最快,臉色一下子低沉下來,瞬間抄槍在手,彈開了保險栓,並且一個滑步搶到我身邊,「風哥哥,小心一些,那是一個殺人的信號。」
  幾乎就在她開口說話的同時,崑崙奴已然中招。一個白袍人鬼魅一樣掠近,先是劈手奪走了那柄軟劍,另一隻拳頭重重地擂在他的喉結上。空氣中僅僅傳來「喀」的一聲輕響,崑崙奴已經倒跌出去,彭的一聲撞在金屬壁上,再啪嗒一聲落地,身子蜷縮起來,徒勞地四肢抽搐著,基本已經死亡。
  白袍人嘿嘿冷笑了兩聲,突然抬起手,把軟劍塞進自己的嘴裡,狠狠地咀嚼著,像是一頭剛剛攫取到肉骨頭的餓狼。幾秒鐘後,他哽了哽脖子,竟然把一柄「百煉鋼化繞指柔」的寶劍吞了下去。
  他扭頭向回走,目光恰恰與我相遇,忽然冷森森地一笑,露出兩排尖銳的黃牙。
  這個變化來得太快了,幾乎還沒來得及與崑崙奴說清自己的意思,他已經中招身亡。顧傾城臉上的表情仍舊波瀾不驚,崑崙奴的死在她心裡的反應,並不比死掉一隻流浪狗或者流浪貓更重要。
  「奔雷快手、吞冰絕技,閣下是帕米爾高原上的哪一派門下?」我提高了聲音,但並沒有阻止他,任他退回到自己的同伴中間。
  帕米爾高原上共有四大勢力,前蘇聯僱傭軍、雪山堡、神龍教、喀納喀納城,每一派都有自己的嫡系殺手集團。我懷疑白袍人是喀納喀納城裡出來的野蠻流民,因為他那種嗜血的目光決不像是一個正常人,反倒更像是世代盤踞在雪山上的野狼。
  「風,誰對你不尊重,就是挑戰我的師門榮譽。所以,大師兄我先幫你清理掉他,怎麼樣?」葉薩克的聲音遠遠飄來,帶著說不出的得意。
  我和蘇倫對視了一眼,心裡泛起一陣涼意:「一個白袍人的殺傷力已然如此彪悍,十七人聯手的話,無異於一支實力超強的特種部隊。冠南五郎帶他們來,意欲何為?」
  「風先生,開箱子看看吧,故人遺物,千萬要節哀順變。」顧傾城如此冷靜,連蘇倫都覺得不可思議了。
  我走上前,俯身按下了木盒上的一把彈簧鎖,輕輕掀起盒蓋,首先看到的是一層乳白色的鋼化泡沫板,然後才是被上等的蘇州絲綢層層包裹的五湖古琴。假如籐迦的靈魂是具有視覺和聽覺的,在我注視古琴的時候,她肯定也能看到我。
  「奏出世間的最強音?」我搖頭苦笑著,在膝蓋上蹭了蹭手指,才落下去緩緩地觸摸琴弦。黑色的絲絃與暗紅色的琴板依舊熟悉,包括上面那兩個朱印小字——「五湖」。
  「籐迦,你能看到我嗎?」我在心裡默念著,突然間,琴弦隨風而振,發出一連串流水跌宕的清音,叮叮咚咚,流暢優美之極。
第331章 索馬裡之火,女間諜龐貝
《盜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