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節
「猜?不必,因為你已經知道它是什麼,感興趣嗎?」他不回應我的笑容,馬上把右手從背後拿出來,五指間抓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尺寸相當於一本三百頁的口袋書,通體黑色,泛著幽幽的暗光。
如果那裡面放的是「大殺器」,我也許應該退避才對,畢竟那是一件輻射量極大的危險物品。他用中指按動了機關,盒蓋無聲地張開,裡面竟然還有一個鐵青色的套盒,材質大概是鉛鎢合金,上面刻著一個詭異的骷髏頭符號,兩根細長的腿骨從骷髏嘴裡交叉搠了進去。當然,這種東西上是少不了放射線標誌的,就在骷髏的旁邊。
「據說,聯軍為了找到它,甚至動用了最強大的射線探測儀、宇宙金屬搜索系統,還有幾萬人的放射物測量隊,結果,卻一無所獲,直到在聯合國的中東問題聯席會議上承認自己的無能,判定五角大樓關於『伊拉克大殺器』的情報為一次可怕的失誤。現在,它卻在我手裡,並將發揮出驚天動地的作用。」
冠南五郎很得意,以至於額頭上都滲出了點點冷汗。
「發揮作用?在這裡?」我不多說一個字,只是用越來越深的微笑誘使對方繼續說下去。
「對,就在這裡,在『地脈』的深井裡,你說怎麼樣?」他毫無顧忌,坦呈自己的意圖。
「據說『大殺器』的威力,足以讓整個北美洲分崩離析陷入海底,晚輩學疏才淺,請大師多指教。」一旦牽扯到國際問題,我的思想立刻敏感起來。在這一點上,是一絲一毫都不能馬虎的,地球雖小,卻出了很多意圖逐鹿天下的英雄豪傑。最起碼,神槍會的孫龍就算一個;大亨、風林火山等等也都磨刀霍霍,準備從這只「鹿」身上割一塊肉下來,不知道冠南五郎要做的又是什麼呢?
「呵呵,經過我的周密測算,它的威力不止那麼一點。假如找到最合適的著手點,它甚至能讓東西兩個半球分開,在宇宙空間裡將地球變成兩半,各自運行,各自生存。不過很可惜,那只是很多宇宙狂人的想像而已,畢竟我們居住的星球,其實是一個有著堅硬外殼的生雞蛋,一旦打開,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仍舊沒有笑容,即使是在講一個很幽默的笑話。
我對此深表贊同,他要找的著手點就是這裡,連深鑽爆破點都省掉了,因為地脈一直存在,直接把爆破系統丟到井口裡面去就好了。
「現在,我們能做什麼?總不至於真的要打破這個生雞蛋吧?」我只沿著他的思路向下走,根本不去戳破那層窗紙。
這一次,他開始皺眉了:「風,其實我的意思是說,調整『亞洲齒輪』轉速這件事,本身就是極度危險的,必須要將所有的齒輪全部停下來,然後重新將其啟動。我們躲在這個金屬空間裡,自然不會有事,但你應該能意識到,一旦齒輪停轉,地球表面會是什麼樣子?一切都失去了動力,所有倚靠地心引力才能存在的東西都會飛上天,哪怕只是一秒鐘的間隔,也會造成數以億計的財富損失、人類死亡——」
我謙恭地點了點頭:「對,您從前的著作中也這麼假設過。最能說明問題的一個例子是,齒輪停轉的剎那,正在天空飛行的飛機,就會發動機停轉,失去風力的承托,然後筆直下墜。當然,也可以反之考慮,飛機失去重力牽引,會任意飄往宇宙空間,當氧氣供給系統徹底失去存量後,所有的乘客都會死。當時是一九九六年,您在書裡粗略估計的飛機數量為九千架,受此牽連而死的乘客則九十五萬人上下,是這樣嗎?」
現在,距離他的著作面市已經過了十年,天上的飛機又多了近三倍,自然會產生多出三倍的損失。
「對,我是那麼說過。現在我仍然會說,這個損失太大了,我要與美國方面、歐洲方面通話,讓他們停止某個時間段的飛行活動,直到『亞洲齒輪』第二次啟動平穩之後。」他轉向那些正在忙碌的白袍人,「看,他們會在半小時內假設一套靈敏之極的衛星天線出來,一切都要取決於對方的合作態度。」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天馬行空,或許那些自負的政治家們根本不相信「亞洲齒輪」這回事,而只關心與誰聯盟、與誰分利之類的國家大事。
我對此表示懷疑:「到底有什麼手段才能讓對方相信,危險真的迫在眉睫呢?」
他指向正從機械體的另一端繞過來的葉薩克:「看,他會精確地控制在第一次停下來的齒輪數量與範圍,讓美國總統相信我們擁有這種能力,然後乖乖地頒布緊急總統令,給我們以調整齒輪的機會。」
葉薩克手裡握著一隻電子記事簿,每走幾步,便按下一組數字,精力高度集中。
古琴驟然響了起來,聲音高亢嘹亮之至,彷彿帶著穿雲裂帛、響遏九天的力量。我聽過蘇倫彈琴,都是些幽靜素雅的小曲,從來沒有這種交集了金戈鐵馬、槍戟殺伐的調子。
「她沒事的,別擔心。」他再次開口,拍著我的肩膀。
我毫不耽擱地轉身走下階梯,他在我身後叫起來:「風,你還沒有聽我說完,我需要你留下來幫我,就像摩拉裡他們,可以為了拯救人類的偉大事業而獻身。我知道,你擁有一位世外神仙為師,但我們已經入世,所以,就有責任保衛地球——」
假如蘇倫有事,我絕不會再在此地多耽誤一分鐘了,也跟她一起徹底退出這次行動,所以只在身後擺了擺手,謝絕了他的全力邀請。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會存在所謂的「狂人遊戲」,有些是可以轉眼間實現的,有些卻都是癡人說夢,給世人多添一個笑話而已。
「冠南五郎的遊戲是屬於哪一種的?」我無法確定,但知道假如他危害到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自己是不會坐視不理的。美國人之所以把那件足以毀滅地球的東西定名為「大殺器」,已經非常清楚地推測到了它即將產生的危害,才會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蘇倫的下巴抵在琴弦上,雙眼半閉,似乎心事無限。我走到她的面前,看著她只是那麼茫然地向前望著。
「蘇倫,你還好嗎?」我輕撫著她的肩。
天象十兵衛的靈魂已經自閉於水晶裡,與幻像魔在一起,我面前的女孩子只是蘇倫,不會再有那些怪異的靈魂困擾。
「風哥哥,我突然間很想彈琴,腦子裡翻騰著幾千頁琴譜,卻不知道如何選擇?」她的右手五指壓在琴弦上,微微顫抖著。
「你有沒有感覺到思想裡似乎多了另外一個人?剛才,天象十兵衛入侵你的身體時,你完全變了——」我小心地提醒她。
蘇倫淡淡地一笑:「風哥哥,我知道。這樣的感覺,當年大哥被幻像魔的影子困擾時,已經向我描述過。現在,我知道自己很好,完全能控制自己,只是我在擔心另外的一件事情——」她抬起頭,向著那群白袍人望了望,重新低頭看著古琴。
摩拉裡領導下的白袍人在五分鐘內已經迅速組裝好了一架銀色的碟形天線,高度約五米。其中一個人的後背上竟然藏著一隻液晶屏幕的可視電話,這些先進的通訊產品從落地到組裝,統共只用了十五分鐘,然後摩拉裡大聲向冠南五郎報告:「大師,通訊儀器一切正常。」
「風哥哥,在你看來,我師父是什麼人?」蘇倫咬著唇角,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
在「大殺器」出現之前,我認為他是傳說中的江湖之神,是天下豪傑敬慕的對象,但現在,我已經不再這麼想了。
美國媒體曾斷然披露過,其實「大殺器」這種東西對人的思想也有一種侵蝕作用,最常見的表現為,令一個本來謙虛謹慎的人瞬間變得狂暴粗野,就像把一塊生石灰扔進水盆裡一樣,立刻發生強烈的沸騰分解。
「我不知道。」我只能據實回答。
她放棄了古琴,起身放回木盒裡,借彎腰之機,語速極快地說:「假如有什麼怪事發生,請看我的眼色行事,絕不能讓某些人控制局面。大哥說過,『亞洲齒輪』不屬於任何人,不應該受任何人的控制。換句話說,當機械體處於某種人為力量控制之下時,就將是它的崩潰之日。無論如何,這一次你聽我的指揮,好嗎?」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眺望四周,輕輕點了點頭。
「風哥哥,『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古訓傳了千年,我們都瞭解八個字的涵意,是不是?」她笑了,那種冷靜如刀鋒的剖析,卻帶給我無窮無盡的寒意。
「蘇倫,如果有危險,讓我來,不許你跑在前面。」我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毫無商量的餘地,「要死,也是我先死。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陷入危險,就像剛才墜落進水晶裡,我希望別人先救的是你。只有你活著,我才會徹底地安心。」
這是我的真心話,經歷了生離死別的痛苦之後,我已經認識到她對我的重要性,勝於性命。
「風哥哥,我心裡想的,豈非也是如此?」她低下頭,無聲地扣好木盒上的暗鎖。
我們都預感到了籠罩在這個世界裡的陰霾,因為冠南五郎的計劃聽起來非常微妙,他自稱擁有炸毀地球的力量,這真的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那種話往往是從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嘴裡才能說出來的,而不是他。
「摩拉裡他們,很崇拜你,是不是?」蘇倫岔開話題,試圖打破沉甸甸的氣氛。
青龍會十七煉氣士,看起來神秘而詭異,但卻淪為金錢的奴隸,這讓我覺得一種莫大的悲哀。金錢的力量是無比巨大的,甚至能夠抹殺人類所受的一切教育、一切道德界限。
按照祈福上人的師門誡條,異術修行者絕不能為金錢服務,做出違背世界發展規律的舉動,尤其是不能為虎作倀,傷害同類。
現在,我希望冠南五郎所做的仍舊是「憂國憂民」的好事,就像他說的「調整亞洲齒輪世界將變得一片祥和友好」,否則,也會牽累摩拉裡他們,成為歷史的罪人。
「他們,跟我屬於同一門派,不過對我授業的老師像一架無所不包的超級電腦,他熟悉古往今來的所有武功、異術、詭謀。在他門下學藝,就算每天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地修行,歷時百年,也恐怕無法學全他的所有本事。所以,每個人只能學習其中的一點,像我,只鑽研武功,在槍械上的能力就弱得多了,甚至連你都不如——」
我不想過多地談祈福上人的事,那會有違我入門時發過的誓言。現在,我只想讓蘇倫明白,十七煉氣士的能力不如我,但他們的某些奇異本領也是我無法具備的。
蘇倫一笑:「風哥哥,你過謙了。大哥說過,你在學習上的天資是普通人的十倍,直追楊天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