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不知道。」黑筱子面無表情,已經萬念俱灰。
老者笑了起來,看著黑筱子,問:「那你知道你娘想讓你怎麼樣嗎?」沒等黑筱子回答,老者又說了:「你娘用自己的命還了你欠下的債,為的就是讓你能有機會再與逍遙繼續前緣。」
「四叔這是什麼意思?」黑筱子聽糊塗了,明明胡逍遙已經死了,如何再續前緣,再看老者並不悲傷,這讓她好生奇怪。
老者不答,只看著黑筱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天空歎息:「緣是孽,孽也是緣,注定了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說完,便化升白雲,上了青天。
這時,黑筱子才知道,老者已經修行成仙,此是騰雲而去,在這深山之中,再也不會有與她相識的妖精鬼怪,而老者的那句話卻像個謎一樣,印在了黑筱子的心中。
說到這裡,黑筱子坐在沙發上一個勁兒的歎息,小鸚聽了覺得很是感傷:「怎麼會這樣?真是造化弄人。」
「……」雪狐這時心生疑竇,黑筱子口口聲聲說那廚房裡的屍體是她的相公,可這故事中黑筱子的相公早已化為烏有,而且看那屍體的裝扮倒像是現代人,沒有古時的氣息。「那後來你可是又出了深山,與凡人婚配了?」
「我確是出了深山。」黑筱子點頭,繼續說:「山中一日,人間十年,當我再次出山時,世間已經變了模樣,人活不過百年,可我是妖精,任世事再怎麼改變,我還活著,為了不讓世人覺出我的怪異,我不斷的更換居住的地方和姓名,在世間活了下來……」黑筱子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活著,但當她想到黑姬想她活著,她便活了,幾百年裡,她更換了無數的名字,連她自己都數不過去她自己改名換姓去了什麼地方,朝代更換著,一遇戰事,她便隱回深山,實在不想與那戰事有任何關聯,原以為就這麼一直無盡的過下去,不仙不人,世世做個妖精,卻不想,她會有再遇到河蚌精的這一天。
民國初期,國家政事混亂,黑筱子入世後一見如此,便有再回深山之意,誰知,她在回到深山的途中,竟然遇到了攜子逃難的河蚌精,百年以來,模樣未改,那河蚌精似乎也認出了黑筱子。同於破廟過夜,河蚌精趁愛子睡著,走到黑筱子旁邊,輕聲的說:「隨我來。」
黑筱子點頭,這時,她已經激不起對河蚌精的半點兒怨恨,幾百年的時間,她已經說不出是自己和河蚌精之間是誰欠了誰。兩人出了破廟後,看著彼此,竟同時歎了氣,這讓河蚌精笑出了聲,笑完問道:「還恨我?」
黑筱子笑著反問:「你恨我嗎?」
「過去了那麼久,還有什麼恨不恨的,雖然沒死,但我相信,你我的心都已經重生過了。」河蚌精的臉上滿是灰塵,依然如百年前的質樸。
黑筱子回頭看了一眼在草堆裡睡得正香的孩子,開口問道:「那是你兒子?」
「嗯。」河蚌精說到兒子,滿臉幸福。「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奇怪你為什麼還要相信凡人,跟凡人結婚生子?」黑筱子猜出了河蚌精所想。
河蚌精點頭,看著一臉笑容的黑筱子,輕聲問:「你還過得好嗎?」
「沒有你好,我跟你不同,我不會相信凡間的男子,也不會像你一樣盲目的去愛一個人。」黑筱子實在是佩服河蚌精的堅持,經歷了那麼傷心的事,還能再次去愛,這換是她,萬萬做不到的。
河蚌精搓著雙手回答:「也不竟然,好與不好,一念之間,我只慶幸上天給了我這個孩子,讓我有了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黑筱子有些傷感,曾記何時,她有個孩子,也有個希望,只是那希望破滅了。
河蚌精自顧自說道:「我跟孩子的父親成親以後,他就去了戰場,一去,就沒有再回來,也許他活著,不知道在何方,也許他死了。」說著,歎了口氣。
黑筱子知道現在的局勢,於是關心的問:「你今後怎麼打算?」
「好好帶大兒子,讓他過得快樂。」河蚌精微笑著回答,看了看黑筱子,問:「那你呢?這是要去往何處?」
「回深山,這人世戰事不斷,沒有什麼意思。」
「一個人?」
「一個人。」
「既然你一個人,不如跟我一起吧,我們兩個人也好有個伴兒。」
黑筱子看著河蚌精,實在沒想到河蚌精會有如此的邀請,但是她能理解河蚌精的心情,這飄搖的人世,一個人活著皆是困難,何況不死不滅的妖,那種孤獨是凡人不能體會的,黑筱子想了想後,笑著點了點頭。
「那以後,你就是我兒子的乾媽。」河蚌精笑著握緊了黑筱子的手。
兩個有著百年宿冤的妖,因為寂寞和緣份又走到了一起,黑筱子欣然的接受了這個朋友,也接受了河蚌精的兒子。
時間一晃就是十年,河蚌精的兒子也已經長大了,成長為了一個年青少年,放學後高興的跑回了家,看到黑寡婦後,高興的喊:「乾媽。」
「旗生乖。」黑筱子放下了手裡的青菜,指了指屋裡小聲的說:「還不去看看你媽在給你做什麼好吃的?」
「不用看,我端出來了。」河蚌精穿著一身旗袍,梳著端莊的髮髻,手上端著一盤餃子。
旗生一看母親端出餃子,驚訝的問:「今天什麼日子啊?」
「傻瓜,今天是你十九歲的生日。」河蚌精放下餃子後,為兒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黑筱子坐在那裡看著旗生,十年前,她和河蚌精並沒有回深山,而是選擇了留在人世,因為她們想給旗生一個正常人的人生,也不想旗生知道自己是妖的兒子那麼孤獨,一眨眼,十年過去了,旗生變成了小伙子。
旗生嘿嘿的笑著,抱著黑筱子的肩說:「我都有十九歲了呀?我怎麼沒發現,我看我媽跟乾媽像十九歲還差不多。」
「你這孩子,就是貧嘴。」黑筱子拍了拍旗生的頭,笑了起來,這時,她看到河蚌精在看自己,她明白,是時候要有改變了,畢竟兒子長大,母親不老,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連旗生都發現了,外人能不發現嗎?這是作為一個妖活在人世最大的困難。
晚上,趁旗生睡著,黑筱子和河蚌精來到了屋外,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還是河蚌精自己開了口:「我想我們是時候該離開了。」
「就這麼走,你捨得?」
「捨不得能怎麼樣,難道要讓孩子知道我們是妖?」
「可是,我們就這麼走了,旗生會難過的。」
河蚌精沒說話,看著黑筱子笑了:「我看啊,你比我更像旗生的娘。」
「瞧你說的。」黑筱子這些年沒有白疼旗生,雖然說是喊乾媽,旗生當黑筱子是親媽一樣的孝順和聽話,黑筱子也待旗生像親兒子一般。
河蚌精和黑筱子相視一笑,知道最終還是得做這個決定,於是第二天趁孩子去上學後,便離開了家,這一走,就是三年,兩人忍住沒有回去看過一眼,要不是河蚌精感覺到兒子遇難,她也不會下山。
黑筱子陪著河蚌精下山後,在城外的荒地裡的發現了旗生的屍體,河蚌精衝過去抱著兒子的屍體失聲痛哭,黑筱子的眼睛裡強忍著淚水,旗生是被槍打死的,打聽後才知,旗生參加了革命,結果被小日本抓住後,給亂槍打死了。這一次,不管河蚌精如何勸阻,黑筱子都要重回人世,她要為自己的乾兒子報仇,河蚌精不能阻止,也控制不住夜晚時襲來的喪子之痛,遂與黑筱子潛入人世,等待時機,要將那把旗生至死的人全部殺光。
第295章 黑寡婦(十七)
民國時期,在英雄與混亂同在的年代,也迅速的崛起了兩個交際花,一個叫黑玫瑰,一個叫清蓮,兩個交際花周旋在那些達官貴人和日寇之間,眾說紛紜,有人說這兩個女人不知廉恥,有人說這兩個所謂的交際花是賣國賊,各種不好聽的話都傳進了黑筱子的耳朵裡,喝完早茶,看著手中的報紙,她笑了。
「哎呀,不得了,這下我們兩姐妹的名聲可大了。」
「說得很難聽,是吧?」河蚌精穿著一身精製的旗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闊太太,身段都被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