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囉嗦!」小鸚見樹精磨蹭,真的一把將樹精推進了忘川河裡,瞬間,忘川河水將樹精淹沒,雪狐伸手拉動白綾,樹精沒在河水中被雪狐扯到了對岸,上岸時,樹精已經奄奄一息。這時,小鸚飛到了彼岸,將還魂露倒在了樹精的身上,此露帶著白光,浸進了樹精的身體,沒一會兒,殘缺不全的樹精完好的出現在了雪狐的眼前。
「喂,沒事了。」小鸚拍了拍緊閉著雙眼的樹精。
樹精睜眼一看,自己完好無缺,忙感激的說:「多謝兩位姑娘,我樹族……」
「好了,沒有時間了,你現在還是趕快完成先生的第二個規矩吧,晚了,我怕先生想出手相救也來不及了。」雪狐催促道,將樹精扶了起來。
樹精起身後,站在彼岸,看著湍流不息的河水,長長的歎了口氣……
樹者,五行之木也,自天地開,上古之神所留,其功於萬代,守護大地,十年成樹,萬年枯死,根入地五丈而不絕,力如金剛,上古之神曾叮囑樹族,雖有神力,不得傷人,以護人愛人為本,自此,樹族就算滅頂之災也不敢違命與人類對抗,千百年受人類砍伐之命運,其樂於山間逍遙,其悲於世間成柴,不哀不避。
這是所有樹木的命運,卻是樹精的不服,所以在千百年中,總有成精的樹木入世與人為敵,想顛覆自己的命運,最後,都是被樹族長老處以了極刑。為了限制樹木傷人的慘劇發生,樹族長老未得古神之命,便把人世間所有樹木的靈力都封印了,成為樹精的可能性變得更低,所以存於世間的樹精並不多,最後只留下了五華山樹族,五華山樹族是古神撒在人世間的最元始的種子,就算是長老封印也控制不住樹木成精,到後來,便成了管理萬樹的王國。
萬樹王國最高的管理者是長老,其次是老夫子,長老負責管理萬樹王國的日常事務,負責監督樹木的行為,老夫子負責教導未成年的樹木知識,比如生長,比如做樹精該守的規矩。因為樹木的存活年齡較久,自有萬樹王國以來,長老未曾替換過,老夫子也僅有兩代,第二代老夫子便是前來向忘川先生求醫的樹精,他沒有名字,樹精們都稱他為老夫子。
身在深山,與人接觸得不多,除了上山伐樹的樵夫,極少有人類到山中來,在老夫子還年幼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一個人類,她叫樵女,是五華山下一個樵夫的女兒,年方十七。
一日,老夫子做完修行功課後,在山中遊玩,忽然,他聽到了一陣砍伐樹木的聲音,老夫子好奇,不知是哪個兄弟姐妹又遭了鞅,於是悄悄的向那邊走了過去,躲在大樹後一看,砍樹的居然是個姑娘,臉上長了很多豆子,似雨後出土的蘑菇一般,讓人看了不舒服。那個姑娘揮著手中的斧子,一下下的朝一棵長得並不是很粗的樹木砍去,她是聽不到的,可老夫子聽得到,他聽到自己的兄弟正在發出哎喲哎喲的聲音。人非樹木,不知砍在其身有多痛,老夫子不忍見兄弟受苦,於是化成了一棵小樹,站到了兄弟的旁邊。
砍樹的樵女大概是累了,砍了一半就坐下來休息,自然沒有看到樹是怎麼移動的,當她休息夠了,站起來準備繼續砍的時候,發現有些不對勁,歪著腦袋看了旁邊的小樹很久。
「咦,這裡何時有一根樹啊……」樵女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那小樹剛好擋著了她砍另一根樹。
老夫子一陣得意,心想,這下看你怎麼砍。
這時,樵女找著斧頭圍著小樹轉了一圈,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算了,雖然你擋著了我,但你還那麼小,伐了你可惜。」說完,扛著斧頭,向樹林的另一邊走去了。
樵女走後,被砍了一半的樹哎喲哎喲的叫了起來:「哎喲,痛死我了。」
「你沒事吧?小森哥。」老夫子關心的問。
被砍的樹木搖了搖頭,樹葉擺了起來,笑著答:「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就要喪命於樵女之手,就要重新來過了。」所謂重新來過,便是被砍伐以後的樹木再生的意思,這是樹木的成長規律,若是在成長過程中被人類砍伐,只要不攪其根,樹木便能借根重活,只是修行必廢,需重新修煉才能成精。
老夫子調皮的笑了笑,不解的問:「那你為什麼不避開呢?不被她砍到不就行了嗎?」
「不行,這是長老定下的規矩,別說是被伐,在人類的注視下,就算是火燒,我們也不能移動半步。」被砍的樹木搖頭歎氣。
老夫子也聽說過,只是他還不是很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問:「小森哥,剛才你管那個人類女子叫什麼?」
「樵女。」
「樵女?」
「嗯,你別看她長相醜陋,可是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家中老父年邁,母親臥病在床,全靠她一人砍柴為生。」
「你怎麼知道?」老夫子茫然的看著小森哥。
小森哥摸了摸老夫子的頭,笑著回答:「若你被她砍過便會知道。」
「……」老夫子的年紀雖小,他不傻,被砍是很痛的,他才不願意呢,但是那個樵女讓老夫子很好奇,於是他偷偷的跟了過去。
第333章 樹精老夫子(三)
老夫子跟了樵女很多天,終於他知道了原因,原來那個樵女也是一個孤獨寂寞的人,每次到山中伐樹,在砍前總會對被砍的樹木說上一翻話,不是說家中情況,便是說自己的心情。越聽,老夫子就越好奇,於是,一日趁樵女不注意,悄悄的變化成一根被砍下的樹木,讓樵女把自己綁著背回了家。
樵女的家在五華山下,只有一座小茅屋,砍下的柴都放在了門前,老夫子混在柴枝中,聽得屋內在說話。
「爹,我回來了。」
「回來了?」
「嗯,我給娘熬了藥便下山去賣柴,晚上回來做飯。」
「還是明日再去吧,這山路不好走。」
「沒事,我走慣了,不怕的。」
樵女從屋內走了出來,手裡拎著一包藥,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一股藥味兒就從廚房裡傳了出來。老夫子蹦噠到廚房外偷看,只見灶台前煙熏火燎,樵女那並不美麗的容顏被火熏得更加的難看了,可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容。
就在這時,從屋裡走出了一個老人家,衣著單薄,蒼老得走路都得扶著牆,當老人家看到一根柴在窗前蹦噠時,嚇了一跳,大喊:「妖……怪……」他話剛說完,老夫子便裝死,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樵女出來一看,見是一根柴木,拿起來笑著對老人家說:「爹,這只是柴,不是妖怪。」說完,把撿起的柴木放到了柴堆上,去扶老人家。
「外面風大,爹,我扶你回房休息。」
「……」老人家看了看那根柴木,也以為是自己眼花,心想,柴木怎麼會動呢?嘀咕道:「人老了,眼睛也不中用了。」
「爹,你別想太多,等我賣了柴,就去鎮上給你請個郎中瞧瞧。」
「還是不要了,還要給你娘買藥。」
「放心吧,爹,有我呢,我多砍些柴火,賣了錢,給娘買了藥,再給爹請個郎中。」
「哎……」
老夫子在柴堆上聽到了父女倆的對話,覺得這一家人真的好可憐,當樵女背著柴木上街去賣的時候,他才更體會到了什麼是人情冷暖。人人看著樵女都避之不及,樵女問了好幾家人要不要柴,都被人罵著離開了。那些人不是不要柴,而是見不得樵女的長相,都以為樵女得了什麼病,怕樵女會傳染給自己,所以也不買樵女的柴。到天黑了,樵女的柴還沒有賣出去,樵女背著柴走在大街上吆喝:「賣柴,賣柴,便宜的柴。」
當樵女走過一家門前,一盆洗腳水潑了出來,潑到了樵女的身上,衣服濕了,柴也濕了,還有一股子臭味。「醜八怪,大晚上的你叫魂啊!」潑水的人罵了樵女一句後,關上了房門。
老夫子聞著那種味兒想吐,這時,他聽到了樵女暗暗的抽泣聲……樵女背著柴木來到了街的盡頭,這裡有家餛飩鋪,傍晚的時候會賣些餛飩,聞著那餛飩的香味兒,樵女餓得肚子咕咕叫。
「姑娘,吃餛飩嗎?」賣餛飩的小老闆抬頭招呼,一見是樵女,嫌棄的說:「姑娘,你不吃餛飩就不要擋著我做生意。」
「我看看,行嗎?」樵女不是想看,她只是想聞一聞那味兒。
小老闆搖了搖頭,手一擺:「別介,姑娘,你往這兒一站,哪兒還有人來我這兒吃餛飩啊,我也是小本兒買賣,姑娘,你可別害我。」
樵女聞聽,低下了頭,慢慢的走出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