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節

  小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索月跟余鷹都傻了,他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小憐竟然因為索月暴打余鷹而大開鐵口,這讓余鷹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說自己給索月帶來好運,還是說自己倒霉,反正索月的臉上是欣喜的,聽到小憐這麼說要招供,索月跑得比兔子還快,馬上就站在了小憐的面前。
  「快說,望月到底去了哪裡?」
  小憐眼淚汪汪的看著索月,委屈的回答:「望月姐姐讓我發了誓,不能告訴別人,說如果我告訴了別人,就會被上天懲罰,變成一隻小老鼠,然後讓貓妖吃進肚子……」
  「……」索月張大了嘴,她活了這麼多年,真的沒有見過這麼好騙的妖精,現在,她終於相信望月的判斷了,其實有些妖精比人更誠實更好欺負,不說別的,就說小憐,再怎麼說也是一個上百年修行,能夠化成人型的小妖了,居然還會聽信這樣荒唐的謊言……索月真的想不出這麼出色的騙局,因為她沒見過一隻妖怕自己被變成老鼠的,從未見過,也未聽過。
  余鷹忍著痛,笑出了聲:「沒想到她這麼好騙……」話沒說完,余鷹就被索月踢了一腳,索月的眼神很明確的告訴了余鷹,如果余鷹敢在這個時候把真相告訴小憐的話,索月很有可能會把余鷹給殺了,面對這樣的威脅,余鷹只好識趣的什麼也不說。索月忍住笑意,聲音溫柔了很多:「小憐乖,快告訴姐姐,望月姐姐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小憐皺著眉頭回答。
  聽到小憐的回答,索月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忍不住火大,兩隻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似的瞪了小憐一眼。
  「你-居-然-戲-弄-我!」
  「我沒有~」小憐的頭搖得跟拔浪鼓一樣,生怕索月會殺了自己。「望月姐姐沒說她要去哪裡,只說她要去找她思念的人。」
  「思念的人……」索月原本要伸去腰間摸刀的手,停在了空中,冷靜的想一想的話,不難想到,小憐絕對沒有膽子會跟自己說謊,可是天地之間,望月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的親人,望月離開鬼霧山又沒有來找自己,是望月找錯了地方?不會,索月心裡很清楚,望月跟自己有著天生的聯絡,她們是同胞姐妹,那感應騙不了人,從來都沒有錯過,所以望月不可能找不到自己。但小憐為什麼要這麼說?小憐既然說望月去找她思念的人,那麼望月應該是這麼對小憐說的,以索月對望月的瞭解,望月寧願不說話也不會說謊騙人,所以,如果望月這麼說了,那就是真的,只是到目前為止,望月去了哪裡?索月還是猜不到,除了自己望月還會思念誰?
  余鷹看到索月想得出神的樣子,用手在索月面前晃了晃。「索月姑娘?」
  「……幹嘛?」索月冷冰冰的看了余鷹一眼,心裡有些懷疑需要證實。「你是不是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余鷹見惹火上身,忙撇清關係:「我怎麼可能知道望月姑娘去了哪裡?你也聽到了,小憐說望月去找她思念的人去了,那就是找她思念的人去了,她那個思念的人你應該知道才對,就算你不知道也不該問我吧?我又不是望月姑娘思念的人。」余鷹覺得自己從遇到索月以後,就變得有些受氣了,再一想到望月那冷冰冰的樣子,余鷹就覺得全身發寒,回想起來,望月的那種眼神是余鷹平生見過最冰冷的,好像人世間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沒有熱度,沒有親情,也沒有其他的感情一樣,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鬼,妖尚有一分胡亂的熱血,那個望月是絕對沒有的,余鷹自信自己還沒有無可救藥到那種地步,所以他不會喜歡望月那樣的姑娘,那樣的姑娘也不會喜歡自己。
  「也對,望月怎麼可能喜歡你這種跟她作對的人……」索月看著余鷹皺起了眉頭,因為她覺得余鷹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望月恐怕不會思念余鷹這樣的人,但要是真的望月在余鷹走後思念余鷹,也早該找來了,不會一直不相逢……再說,望月不喜歡別人殺妖已經到了冷漠的對待姐姐的地步,索月不覺得余鷹有這個能力讓望月改變……
第601章 忘川(十八)
  大地各有領域,分城分地,地下也如此,湍流不息的忘川河水隔斷了彼岸與黃泉路,黃泉路上每天都會有許多新魂路過,他們面無表情,在鬼差的帶領下,緩慢的走向地府,他們對彼此沒有關心,沒有好奇,只有那地府內傳來的淒慘鬼叫聲會讓人毛骨悚然。在這沒有希望的地方,盛開著血一般的花朵,妖艷得如同人的血液一般,一個女子面向彼岸而立,看著對岸的朦朧煙霧,躊躇不前,不為別的,只為那淌不過的忘川河水,冤鬼貪心鬼們在河水中掙扎著,形體都化成了骷髏,慢慢的深入河底,或隨流而去。女人的眼神也因此而茫然起來,這條她跨不過的鴻溝,她不知該如何前行。就在這時,一個厲鬼面目猙獰的向她撲來,企圖索取她的性命,只差一點就把她推進了忘川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運氣好,還是那個厲鬼的運氣差了一些,啊的一聲,厲鬼竟自己掉進了河去。女人見機,沒有多想,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踩到厲鬼的頭上,竟然就這麼跳過了忘川河。
  忘川河的對面就是彼岸,傳說那是鬼醫忘川所住的地方,這個傳聞女子也是聽到某些妖精所說,不知是真是假,只為追尋心中所愛而來,每踩到草地上的一步,都讓女子的內心澎湃,越是離喜歡的人近,就越是容易慌亂,一不留神,女子讓花莖絆了腳,跌倒在了草地上,收回手一看,手上全是鮮紅的液汗,但她卻感覺不到痛楚。女子不解,為眼前的事情所困惑,正要站起身來,忽然,一個白衣的人影從霧中走了過來,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白衣人冷冷的看著女子,發出了自己的警告。
  「踏他人之軀,入彼岸者,死。」
  「啊?」女子抬頭,錯愕的看著前方,那個白色的人影離她只有咫尺之遙,雖在霧中,看不清樣子,憑聲音,女子認出了那個白衣人。「忘川先生,我是望月……」
  白衣人愣了一下,隨即轉身,冷冰冰的回答:「不管是何人,都不能踏入禁地,你回吧。」說完,白衣人消失了,只留望月一個人呆在原地,這個地方對於望月來說是陌生的,但卻因為心中所愛之人的存在,而變得親切,好不容易她才來到這裡,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望月想了想後,堅定的走向了白衣人消失的方向……
  穿過彼岸花叢,向前行十多米,出現了一座竹樓,門大開著,不見人招呼,望月徑直走了進去,方見樓內陳設俱全,雖沒人,那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氣,憑此她判斷出人應該還在屋內,只是自己不得見而以。
  「忘川先生……你就見見望月吧……」望月楚楚可憐的看著桌上那杯茶,卻不見人出現。
  忘川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卻對望月沒有好感,但他感應到有人踏著別人的身軀進入彼岸的時候,就覺得很不舒服了,本來按規矩,自己是應該將來人扔進忘川河的,只因為心裡有種某名的感覺,才留了這個叫望月的女子一條性命,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這麼大膽闖進了忘川居。隱在暗處,過了很久,見到叫望月的女子還不離開,忘川只好現出原身。
  「為何還不走?」
  忘川冰冷的語氣夾雜著空氣中的霧氣,使這個地方看起來非常的陰森,望月有些寒意的摸了摸手臂,卻用笑容迎向忘川。
  「不見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不走?」忘川微怒的盯著望月,這時的他已經記不起望月是誰。
  望月搖了搖頭:「望月好不容易才見到忘川先生,怎麼能如此輕易離開。」
  忘川看了一眼望月,取向了一隻玉色的笛子,冷聲問道:「你再不走,就會神魂俱滅。」
  「就算如此,望月也不會離開。」望月堅定的看著忘川,她不信,忘川真的會殺了自己,因為她所瞭解的忘川是跟自己一樣,一個連妖精都能寬恕和幫助的人,所以她不信忘川會如此殘忍。
  忘川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把笛子放到了嘴邊……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從笛中奏出,笛聲隨霧而去,令彼岸的花開得更鮮艷,令對岸過往的鬼魂聽了更悲傷,與此同時,望月的臉色一點點的變得蒼白,只有忘川知道他再吹奏下去,這個女人身上的血會流進那些彼岸花,直到無血為止,這是對不禮貌的妖精鬼怪最溫和的懲罰,但也是很痛苦的懲罰,聽到這個曲子,又被施術的對象除了身體不適內心還會飽受煎熬,他們會想起生平最痛苦的事情,那些痛苦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回放,直到被施術者不能呼吸,痛苦而死。
  笛聲幽幽,半盞茶後,忘川看著奄奄一息的望月有些詫異,如果換了其他的人,早就死了,望月居然還能保留一絲氣息,這讓忘川有些意外。
  「……你難道沒有痛苦的回憶?」
  望月趴在地上,臉色發白,額頭儘是汗珠,臉上卻掛著笑容:「望月自有生以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什麼又是痛苦……」
  「為何?」忘川好奇的看著望月。
  望月回望著忘川,眼神裡滿是溫柔,淒淒的回答:「人說,欲知苦,先嘗甜,人的痛苦是由人的得失造成的,望月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的東西,所以即使一無所有,也無所謂痛苦。」
  「……」忘川的臉上掛著冷冷的笑容,他沒想到一個人居然會跑到地府來跟自己說這樣的東西,以前大多來的鬼魂都是求醫,都是有著百般的痛苦,眼前的這個女子倒有些奇怪,讓忘川有了那麼一點兒興趣。「那你到彼岸來做什麼?」
  望月聽了忘川的問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抬頭看著忘川回答:「尋找幸福。」
  「……尋找幸福?」
  「嗯。」望月點頭,不願隱瞞,在她看來,沒有什麼好撒謊的,雖然她外表看似柔弱,內心卻很堅強,一直以來,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毅然選擇跟姐姐相反的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走自己的路,她什麼都可以不管,也可以拋下。這就是望月的一顆心,她的這顆心近乎透明的展現在了忘川的面前,把三年前,自己在鬼霧山偶遇忘川之後,傾慕忘川之事原原本本的說給了忘川聽。
  「自那以後,我便對忘川先生難以忘懷,就算先生不曾注目於我,望月也要竭盡所能把心裡的一切告訴先生。」望月的眼神火辣而直接,原本這樣的眼神可以融化世間所有男子的心,可她並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個無情人,已經記不得自己有情的人。
  忘川聽了望月的表白,不但不感動,反而有些反感,冷冷的問道:「就為了這個無聊的理由,你要硬闖彼岸?」
  「這不是無聊……這是……」望月不甘心的看著忘川,忘川卻用鋒利的眼神回了望月一句更冰冷,凍徹人心的一句話。
  「以前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不管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在撒謊,你都給我滾出彼岸,否則別怪我無情。」這是忘川的最後一句話,他已經沒有什麼要對這個女子說的。
  望月近乎絕望的看著忘川,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臉上仍然掛著知足……
  在彼岸,時間的流逝唯有茶的溫度可以證明,等到那盞才泡的茶涼卻時,忘川沒有了耐性,雖然他感覺到望月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但他還是出了手,用法力凝成一座光牢,將望月困入了其中。隨著忘川的手揮動,光牢漸漸的騰空而起,飛向了空中,越飛越遠……
  忘川不知道那個光牢會飛往何方,也不知道光牢裡的人到底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只清楚一點,不管那望月是何所變,最後都會化為凡畜,這是忘川最後的恩賜,沒有讓光牢裡的望月去死,可這也是他最重的懲罰,因為光牢中的望月永世不能投胎,以前的種種會像抽筋剔骨一般的忘個徹底,變成是一個不死卻沒有記憶的存在……
  就在光牢飛入凡間的瞬間,索月突然感覺到一股冷寒,全身起了雞毛疙瘩,像是有什麼不幸已經發生,余鷹看到索月捂著胸口的樣子,關心的問:「你怎麼了?」
  「……我……」索月剛說出一個字,眼前就白光一閃,看到了一個畫面,畫面中有一隻鳥被關在了籠子裡,非常淒慘的哀叫……那種心痛讓索月瞬間有些不能呼吸,暈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余鷹及時將她扶起,她已經從懸崖上掉了下去。等到異日醒來,索月見余鷹皺著眉頭,索月再也感覺不到望月的絲毫靈息,只能看著眼前的山洞出神……日昇月落,幾日不進水食的索月開口問了余鷹一個問題。
  「我妹妹死了,對嗎?」
《怪味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