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看你的樣子不是很渴望啊。」
「我就要畢業了嘛。」
「直爽。」她歪過頭說,「問你,以前和小白睡過嗎?」
「沒有,肯定沒有,不值得為此撒謊。」
「也沒有追求過她?」
「也沒有,上床的念頭有過一兩次,一閃而過也就忘記了。」
「信你一次。」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這是夾在她書裡的,或許對你有用。」
這是一張小白的照片,光面五寸彩照。
小白穿著吊帶衫,她化了妝,坐在一個真皮沙發上,背後的牆上有一張馬蒂斯的人體畫,當然是複製品。美麗的小白注視著鏡頭,略帶羞澀地微笑,身體略帶傾斜地靠在沙發扶手上,D罩杯的乳房像兩隻安靜的小動物。
周圍的環境很豪華,不像是私人場所。她穿著吊帶衫的樣子,既美好,又帶著隱隱的色情。
我手頭沒有小白的照片,正如拉麵頭所說,出去找人總得有張照片才行。
我回到寢室,做愛之後的困意蔓延開來,我把照片放在枕邊,躺在床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被齊娜推醒,她捏著照片說:「挺大小伙子平時就看著這個自慰?這是小白嗎?」
「是啊。」
齊娜說:「看來你的確喜歡她啊,還私藏人家的半裸照片。嘖嘖,D罩杯就是好看。」
我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略過了和拉麵頭上床的故事,這事無需讓齊娜知道。
齊娜說:「報警啊。有一本小說裡說過,失蹤七十二小時的人,一半以上都是死了。小白這都失蹤了半個多月了。」
「你那是外國小說。在中國來說,失蹤七十二小時的人,一大半都是去外地打工了,剩下的基本上是在網吧裡泡通宵呢。」
齊娜說:「肯定出事了。喂,不是你幹的吧?」
「你在胡說什麼啊?」
「你非常可疑,你一直很喜歡她,她有事你也給她出頭,但她卻不是你的女朋友,說明你追她沒得手。現在她失蹤了你又不肯報警。你平時看上去又很像個變態。」
「全都說對了。可是,動機呢?難道我因為沒得手就把她殺了?」
「變態是沒有動機的,變態本身就是動機嘛。」
「好吧好吧,」我捧著頭說,「證明我是變態,然後就直接把我和兇手劃等號。你這樣會冤死很多好人的。」她糾正道:「冤死很多變態。」我和她沒法討論深奧的問題,一旦抽像到某個程度,她的腦子就像澆了汽油,可以沿著任意一條跑道直接跑到地球背面去。我說:「運用你這種邏輯的人,也挺像變態的。」
啟程尋找小白
殺手們分為三種,狂暴型的(撲向獵物立即動手),跟蹤型的(尾隨至某一地點動手),伏擊型的(誘騙至某一地點動手)。瞭解這些常識很有必要,可惜學校裡從來不教這個。
意大利人龍勃羅梭在十九世紀曾經做過一個非常著名的犯罪人統計,他從頭骨的規格、耳朵的形狀、頭髮的顏色來分析哪些人是天生的犯罪分子。不用說,一旦談到頭骨的問題,就會令人聯想到希特勒。龍勃羅梭那時候沒有DNA檢測,連血型為何物都不知道,他只能從犯罪者的外表來判斷問題,這套理論自然已經過時,他犯的最大的錯誤是:其統計的分母是犯罪分子,而不是所有人,因此在他的百分比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必然性。假如分母是犯罪分子的話,你可以說呼吸空氣的人100%都是罪犯。非常簡單的邏輯錯誤,奇怪的是龍勃羅梭的書還在出版。在他的《犯罪人論》中我只查到了一則關於斜眼的描述:三百名罪犯中有五人是斜眼,都是強姦犯或盜竊犯。
這個數據毫無意義。
有趣的是,龍勃羅梭統計認為,犯罪人的磁感遠強於正常人。所謂的磁感,大概是指第六感或者方向感吧。這麼說來,福爾摩斯本人應該也是一個天生的犯罪人。
現代犯罪學將殺手分為有組織力和無組織力兩種,後者近似於憑借本能犯罪,而前者作案具有預謀性和反偵查能力。
任何數據的歸納都可能會誤導破案,連篇的新聞報道會洩露警方的偵破進程,犯罪人只消看到這個數據,就會很容易地改變他的作案模式。沒有什麼是必須要遵守的。
電影中常常有心理學專家通過各種模型分析出某個連環殺人狂的人格,甚至判斷出他的職業,他的相貌,他的童年陰影。事實上,所有這些都是假的。犯罪人格分析有著諸多盲區,某種程度上就像擲骰子,而固有的模板常常會誤導刑偵人員。
研究連環殺人案的專家說。這些變態的嘴裡沒幾句話是真的,在審判時,他們都會說自己是精神病或者人格失調。他們強調自己是無辜的,強調自己被某種無法界定的意志力所操控。
漢斯·艾森克對於犯罪心理所設定的坐標,x軸是外向性,Y軸是神經質,在這個維度上,平均分值越高的越可能成為罪犯。
童年時期的行為中,有三項與未來的暴力犯罪具有關聯性,即縱火、虐待小動物、遺尿。美國人管這個叫「麥當勞三要素」。
夜行殺手,the Night Stalker。
稍有法醫學常識的殺人犯都會將被害人的屍體搬離案發地點。
獵殺和攻擊被分為四種類型:獵取者,在住所附近尋找目標;偷獵者,特地在某一地區尋找目標;機遇者,襲擊偶然機會遇到的被害者;下套者,有工作或地位的罪犯,使被害人主動接近,以欺騙的方式將其引入某個區域內下手。
在美國,平均2.4平方英里就有一個戀童癖在行動。
綠河殺手,仍逍遙法外……(註:小說時間點為二一年五月,美國綠河殺手被捕於二一年十一月。)這些就是我從一九九八年以來讀過的亂七八糟的犯罪論著,能記住的不多,更不具備系統的知識,只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印象。
我托了齊娜一件事,讓她在小廣東的電腦裡找出小白的業務資料。齊娜說:「挺難的,我們還沒熟到可以開電腦的地步。他的辦公室我倒是去過幾次。」
「你總能想到辦法的,對不對?」
「那當然。」齊娜說,「不過我建議你還是把事情交給警察算了,警察一樣會去查他的電腦。」
這個問題不便於向她解釋下去,她會追問到死。我換了話題,問她:「老星什麼時候從上海回來?」
「想他了嗎?」
「是啊。有些事情單幹起來不免覺得無聊。」我說,「還擔心他回來以後會和小廣東爆發一場惡戰,那就麻炻了。」
「我又沒有和老星談戀愛,更沒有答應和他一起去上海上班,管得著嗎?」齊娜嗤之以鼻。
毫無計劃可言,我體會到了警察在面對無頭案時的棘手。靠我一個人的能力當然不可能去走訪排查,福爾摩斯式的推理也只能是一堆夢話。我能做的就是把小白曾經告訴過我的幾個去處重新走一遍,斜眼少年暫時找不到,剩下還有一個地方是那家介紹導遊的公關公司。
我打了個電話到小白的宿舍,找拉麵頭,問她:「小白失蹤之前有男朋友嗎?」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拉麵頭似乎是回頭問了問寢室裡的同伴,得到答案之後,斷然地告訴我,「都不知道,她不和我們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