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勞月說完林子裡的事情,她又問:「長空在離開前有沒有對你們說了什麼話,他是說回北京還是去別的地方?」
梁小玉想了想,她說:「長空回北京了啊,那天是我和大力一起去送他上車的,車子是開去鄭州的。」
顧長天納悶地說:「那就奇怪了,長空的聲音怎麼會通過舌簧喇叭傳出來,該不是他碰上危險了吧?」
黃千山覺得這些人真的太天真了,顧長空擺明是想獨吞山中的寶貝,要不他怎麼可能出現在山裡,可惜這些人還以為顧長空是給人綁架到山裡來的。不過,黃千山倒覺得顧長空真的碰上了麻煩,他在喇叭裡驚慌地大喊,也許是看見了什麼可怖的東西。這時,勞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黃千山,黃千山覺得這眼神另有含義,似乎是說她也知道顧長空的目的了,只是不好當眾揭穿,怕傷了顧長天的感情,此刻她正左右為難,做思想掙扎。
勞月不想再拖延,她對大家說:「敏敏,你和大力、小玉繼續留在火邊,我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氣象站。」
蔡敏敏不情願地說:「好吧,那我就留下來,不然我還真不放心讓某人看東西,弄不好又被看丟了。」
梁小玉知道蔡敏敏在指桑罵槐,但是她畢竟理虧,所以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嘟著嘴巴生悶氣。郝大力沒聽出言外之意,他大聲地保證一定會看好東西,還說如果蔡敏敏累了就去睡覺,看東西的任務可以放心地交給他。顧長天笑著拍了拍郝大力的肩膀,囑咐他有事就喊話,他和勞月不會走太遠。
此時,黑雲散盡,月正當空,山裡就算不打燈也能看見對方。顧長天見此情形就說,真是天助我也,月光給他開路,肯定能很快找到另一個氣象站。黃千山對此卻不樂觀,月光如洗,這對夜行之人是方便了,可是卻會帶來另一種危險。
山裡的人都知道,山中的動植物若活得久了,有了靈性,每當月華傾洩,它們都會從巢穴裡跑出來,貪婪地吸收月亮的精華。這些雖是一個流傳的俗說,但是黃千山在廣西的深山待久了,他對此是見過的,所以並不懷疑這個說法。若要加上個科學解釋,黃千山認為是月亮這個天體引起了動物們的神情興奮,致使它們從深藏的巢穴裡跑出來。每當月華傾洩,山裡的獵人都會抓緊機會,把平時很少出現的珍禽異獸捕住。
黃千山沒把這事說出來,他擔心嚇壞了別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顧長天從林子裡的氣象站為起點,追逐舌簧喇叭連接的路線,一路順著找尋。石屋山兩側是野樹雜林,山前是黃千山他們紮營的地方,山後的地方他們明天才會翻過去。埋著的接線帶著三個人走到了石屋山右邊的山林裡,這裡的林子坡度很大,越往裡走就越往下,走得遠了就聽見奔騰的流水聲,身後的火光也看不見了。
泥土裡的線埋得很淺,要找到接線並不困難,黃千山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另一間氣象站。那間氣象站容易找,第一是因為埋在土裡的接線不深,第二是因為這間氣象站裡有燈光。顧長天看見燈光就激動地說,沒想到山裡還有其他人,也許顧長空就在裡面。勞月冷靜地攔住顧長天,她覺得氣象站有問題,有光才不正常。
顧長天不明白地問:「有光怎麼不正常了,就是因為有人才會有光。」
黃千山忽然有一種想去撞牆的衝動,他解釋道:「顧老弟,剛才發現的氣象站破敗不堪,顯然工作人員離開時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如果其中一間氣象站出事了,另一間氣象站不可能不去收拾殘局,任由氣象站無人看管到現在。」
勞月與黃千山對望了一眼,她說:「黃先生說的對,我想,幾十年前這裡的氣象站都出事了,不可能還有人留在這裡。」
顧長天聽得毛骨悚然,他望著遠處的燈光,問道:「既然如此,那……那裡的燈光怎麼說?」
勞月冷靜地說:「我只是讓你別心急,至於那裡嘛,我們當然是要去,但是要慢一點,別打草驚蛇。」
黃千山佩服勞月,他想,這個女人還挺能幹的,換作別的女人,現在恐怕已嚇得三魂滿天飛,七魄著地滾。這間氣象站四周的林木稀疏,比起紮營那邊的林木要少很多,氣象站的輪廓遠遠地就能看見。黃千山他們慢慢地走過去,路上有許多起伏的山石,不時地踢到一些石頭,石頭鬆動就滾散開來,好在旁邊有條大河,水聲把走動的聲響全部掩蓋了。
屏住呼吸走到氣象站附近,黃千山就發現這間屋子也沒有生氣,和另一間水泥屋一樣破敗不堪。水泥屋的玻璃窗戶已經被打碎,黃千山透過窗戶看見屋子裡有昏黃的燈光,裡面有一撥撥的野草,甚至長到了窗戶上。顧長天狐疑地在窗口邊朝屋裡窺視了一眼,他說裡面沒人,和前面一間屋子沒什麼兩樣。
勞月聽說屋子裡沒人,她就疑惑地走進去,屋子裡的光源是一個老式蓄電探照燈發出來的。老式探照燈倒在草叢裡,而另一個舌簧喇叭的接線則連接在探照燈的蓄電池上。黃千山警覺地觀望著屋子裡的一切,這裡的野草凌亂無章,像是經過了一場爭鬥。顧長天在屋子裡搜尋了一番,屋子裡沒有死蛇,也沒有蛋,更沒人其他人。黃千山也在屋子裡走動,他在一個側翻在地的桌子下找到了一個上了鎖的鐵箱。鐵箱如一個小行李箱大小,表面已經銹跡斑斑,但仍很堅固。
顧長天看見鐵箱,他就問:「箱子裡是什麼東西,打開看看。」
黃千山用手掃了掃鐵箱上的銹斑,仔細地看了看,上面有幾個用紅色油漆寫的字:一百萬數據——畢於1972年11月28日。黃千山看見這幾個字後大失所望,他以為鐵箱裡裝的是金子銀子,哪裡知道是不知所以的數據。這數據能有什麼價值,別說一百萬了,就是一百億也不能買斤二鍋頭解讒。
勞月看見字以後,馬上說:「打開箱子看看。」
黃千山雖然覺得失望,但是他也想看看箱子是什麼數據,不值錢的一百萬數據又為什麼鎖在鐵箱裡。顧長天想用瑞士軍刀將鎖撬開,怎奈弄了半天,鎖還是鎖,刀還是刀。黃千山歎了口氣,他想一把開個腐朽的鎖至於花那麼多時間嗎。終於,黃千山忍不住了,於是就說讓他來試試。勞月和顧長天從來沒弄過鎖,自然不知道撬鎖的訣竅。黃千山小時候就是個雜家,他跟一位鎖匠混過幾個月,所以這把生銹的鎖半分不到就搞定了。
鐵箱打開以後,他們看到了幾捆很厚的紙張,紙張已經發黃,甚至有許多淺黑色的霉斑。三人滿心期待地蹲下,然後急切地拿起這些紙張看了看,紙上記錄的是溫度、濕度、氣壓、雲量、雲的類型、風向、風速等等,全是氣象數據。顧長天覺得很掃興,他本以為是機密的數據,沒想到是很普通的氣象數據。勞月一連看了很多數據,她也認為是普通的氣象數據,所以就放棄地站了起來。
黃千山本來也想放下手中的氣象數據,但是他越看越覺得有問題,所以不停地翻著鐵箱裡的這一百萬氣象數據。勞月和顧長天好奇地問,是不是數據有問題,但是黃千山沒有回答。其實,黃千山也不知道這一百萬數據有什麼問題,直到他翻出最底處的一張數據,凝神靜思了片刻,黃千山才發現這一百萬數據竟藏了一個秘密。
第十一章 分析
氣象數據內有乾坤,黃千山一下子也不能確定,所以打算將鐵箱拖回營地,然後再慢慢研究。可是,顧長天想找顧長空,不肯現在就回營地。他們打了顧長空的手機,一直都是處於關機狀態,根本聯繫不上人。勞月面露難色,她認為他們走得太遠,已經看不見營地的火光,如若再往深山裡找尋,恐怕人沒找到,倒先把自己丟了。
顧長天發現沒人響應繼續找人的決定,他就說:「那你們先回去,我自己找。」
勞月自然不肯,她說:「長天,長空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回營地再從長計議。」
顧長天根本聽不進去,他煩躁地說:「還能計議出什麼來,長空肯定沒回北京,他這小子不知道搞什麼名堂?」
勞月耐心勸導:「長天,你先聽我說,舌簧喇叭的聲音不真實,不一定是長空的,咱們明天打電話回去問問,現在大半夜了,誰的手機都會關機吧。」
顧長天沉默了一會兒,但又不死心,他堅持地說:「不行,我還得找找,你們要回去就自己先回去。」
黃千山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人家倆口子的事情,外人不好干涉,所以他一直站在破窗邊,眼睛盯著屋外漆黑的山野。這時,山外的天雲異變,月華盡收。一剎那就刮起了強勁的山風,雨點宛如石頭一般大,一陣陣地從天上砸下來。黃千山看見山雨來勢洶洶,不禁地擔心郝大力那群人,因為如果下起大雨,篝火肯定要被澆滅,沒了火光野獸就不會畏懼了。雖然下雨的時候野獸也會找地方避雨,但是不排除有些野獸會冒著雨出來溜躂。
勞月和顧長天仍在爭執,黃千山指著窗外說:「顧老弟,找人的事情還是明天再說吧,要下雨了。」
顧長天愣了一下,他走出屋外,發現屋外已經風起雲湧,頓時垂頭喪氣,不再說話。勞月體貼地說,等大雨停了,她一定和他去找顧長空,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郝大力等人叫過來。因為紮營的位置是在石屋山下,誰知道夜雨會不會使石屋山出現泥石流,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轉移營地為好。這間破屋雖然髒了點,但避雨的話還是勉強可以的,而且它的四周空曠,離山體較遠,所以這間屋子是目前最佳的營地。
於是,顧長天將郝大力、蔡敏敏和梁小玉找來,同時黃千山和勞月將屋子打掃了一番,並在屋子裡生了火。蔡敏敏一路抱怨,她本來已經進入夢想,結果被叫醒,擾了美夢,心中的怒火又怎能熄滅。折騰了一夜,所有人都累了,可是黃千山想弄明白這一百萬數據的秘密,於是他就主動承擔下值夜的任務。勞月和顧長天都沒心思睡覺,於是就和黃千山一起值夜。蔡敏敏不跟黃千山客氣,倒頭就睡,郝大力一聽不用值夜了,跟著也打起呼嚕睡著了。梁小玉累了一天,她本來是要睡的,可卻被郝大力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只能翻來覆去地歎氣。
勞月坐在火堆邊,她看出黃千山有心事,於是就問:「黃先生,這些氣象數據有什麼問題嗎?」
黃千山正一張張地瀏覽氣象數據,他聽見勞月問話,抬頭看了看勞月和顧長天,說道:「這些數據看似平常,可是綜合起來再看,好像是說這裡發生過一件對環境有影響的事情。」
顧長天本來一直煩惱顧長空失去聯繫的事情,他聽了黃千山的話,馬上來了精神:「黃兄弟,你的意思是……這些數據有問題?」
黃千山又低頭看數據,他說:「為什麼山村的人不知道山裡有氣象站?這就是問題。」
要知道在建國初期,氣象機構一直按中國人民解放軍建制,按軍隊編制,為現役軍人,歸軍委總參氣象局領導。可是,經過幾次變革,氣象機構曾歸管到農業局、水利局,直到現在獨立的氣象局,它早已不是軍事機構,沒有必要保持神秘,更沒有必要對人民群眾保密。黃千山看了氣象數據,發現氣象數據最早的記錄時間是在1958年3月17日,最晚時間是1972年11月28日。這段時間的數據記錄並不連貫,有幾部分斷了幾年,有幾部分段了幾天、幾星期,但是這些數據卻是相同的筆跡。
黃千山認為,一百萬數據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從1958年一直記錄到1972年,這些數據是從前人記載所獲,進而轉抄成自己的,就如勞月的那本馬爾代夫手稿。因為找得不全,所以有些部分出現了斷層,數據並不完整。黃千山注意到,最早期的氣象數據中,大氣飄塵濃度非常高,土壤、植物根莖含有大量的硫,水中含磷量也很高,溫度升高,雨量銳減,甚至出現酸雨。到了後期,這些數據才逐漸恢復正常。
顧長天聽完黃千山說的話,他馬上問:「空氣、土壤和植物含硫量很高,難道是山中發生過爆炸?」
勞月手中也拿了幾張氣象數據,她說:「不可能是爆炸,爆炸不會影響環境那麼久,這些影響起碼持續了十多年,除非是引爆放射性武器。」
黃千山以翻譯的身份參加過很多會議,其中就包括五次參加聯合國氣候大會,他掌握的氣象方面的知識可以和專家媲美。可惜黃千山慢慢地厭倦了這些壓力,以及生活中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最後使得他又回到了廣西,甘願做一個小翻譯。儘管如此,這些資歷並沒有給黃千山帶來任何好處,他的臭脾氣讓他屢次被炒魷魚,吃飯都差點兒成了問題。
言歸正傳,這些氣象數據背後隱藏了一個秘密,黃千山看完以後才確定,山中曾有一個火電廠。很多火電廠初期不注意環保,所以排氣沒有脫硫、除塵,循環水沒有除磷,致使山中的環境受到惡劣的影響。現在,很多新聞報道,一些火電廠附近的村民患癌症的人數大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和火電廠有強烈輻射有關。黃千山跟他們說,這些數據恐怕不全面,當時這裡肯定也受到了輻射,也許當時山裡的動物和植物都受到了影響。
勞月聽了就問:「你是說,山裡曾經有個火電廠?」
黃千山點點頭,他說:「愚公村的人說西脈山群中曾經有一個村子,可是後來人去樓空,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個村子的人很可能和火電廠有關,因為某種原因火電廠關閉了,那個村子的人就撤離了。」
顧長天滿頭霧水,他疑惑地問:「那為什麼山裡有個火電廠,為什麼愚公村的人不知道山中有這麼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