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一位女服務員將陳超領到二樓的一個豪華套間。房間裡擺著兩個高檔沙發和一張茶几,牆角立著一個衣帽架,落地窗的采光效果非常好。陳超坐下之後,女服務員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房間裡溫度適宜,讓人有些昏昏欲睡。於是陳超脫掉浴袍走進了浴室。洗個澡也許可以清醒一下。
然而事與願違,洗過澡之後他依然感覺腦子不太靈光。他發了個短信,讓於光明結束煉鋼廠的調查之後趕到洗浴中心來與他會合。
他放下手機便躺到了沙發上,伴著陽光和柔和的背景音樂,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進房間驚醒了陳超,是夏季。她披著一件浴袍,光著腳走在地毯上,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看樣子她剛洗過澡,髮梢還在滴水。她走到陳超的背後,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我給你揉揉肩吧。」
「不好意思,我……」陳超把後半句話又嚥了回去。沒必要告訴她自己昨晚一夜沒睡。
「我朋友顧先生經常對我提起你,」夏季的手指在陳超的肩上輕柔地按摩著,「他說你對他生意挺照顧的。」
難怪她這麼慇勤。陳超並未言明自己這次的來意,夏季肯定是誤會了。在她這種混跡在風月場上的生意人看來,如果跟警察處不好關係,就難免會被找麻煩;而適當獻一獻慇勤,沒準就能換來所謂的「生意上的照顧」。
「顧先生說得有點誇張,你不必拿他的話當真。」
「是嗎?他說你可是幫了他那個新世界集團不少忙啊。」
陳超明白,坊間關於他與那些大款之間的傳言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但此刻他並不打算否認。也許這樣更容易取得夏季的信任,以便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謝謝你的按摩,」陳超說道,「怎敢勞煩美女大駕啊,何況勞煩的還是夏小姐這樣既是模特兒又是企業家的風雲人物?」
「我覺得你更像是個穿著警服的詩人。我又不能一輩子都做模特兒。『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完這句話,夏季隱約露出一絲落寞的神情。
她彎下身子,開始按摩背部。陳超回頭看了一眼,感覺自己無意中瞥見了她那若隱若現的雙峰。
「你背後有好多小疙瘩啊,」夏季聚精會神地按壓著陳超的背部。她的腳指甲被塗成紅色,在白色浴袍的映襯下非常顯眼。
陳超不禁想起《鶯鶯傳》中將美麗女子稱為妖孽的那段文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時不時地想起這些。有些奇怪。
「謝謝你,夏小姐。你的按摩技術真不錯,我想我下次還會請你幫我按摩的。」陳超示意讓夏季停下來,「但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談點兒別的。」
「好吧。想談什麼?」夏季走到另一張沙發前坐下,叉起腿來,一雙美腿展露無餘。不出陳超所料,她除了浴袍以外似乎什麼都沒穿,「在這兒沒人會來打攪我們,餐廳裡下一場秀要六點鐘才開始。整個下午都屬於我倆。」
「我不想拐彎抹角。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跟你談談你的前男友——賈銘。」
「賈銘?為什麼?我跟他分手很久了啊。」
「我們懷疑他與一樁大案有關。」
「我才不管他牽涉了什麼案子,」夏季貌似有些惱怒,在沙發上坐直了身體,「是他接的那個房地產案讓有些大人物們睡不著覺了吧。我也就從報紙上看過兩眼,其他的我一無所知。」
看來她認為陳超是為了西九區案而來。
「那是個反腐敗案子,他做得沒錯。就像你說的,有些大人物可能睡不著覺了。但那些並不是我今天來的原因。相信我,在那個案子上我也站在賈銘和那些住戶一邊。我今天想跟你談的事,牽扯到的是另外一個案子。」
「好吧,我相信你。可你究竟想談什麼?」
「另外一樁案子。當然,這件案子也牽涉不到你。」陳超說道。
「那你想從我這兒知道些什麼?」
「你所瞭解的關於他的一切。你對我說起的事情,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不會把這些材料用在西九區案上,我向你保證。」
「好吧,那說來話長了,」夏季重新蹺起了二郎腿,「不過我想我還是先咨詢一下我的律師吧。」
對於夏季的這種態度,陳超早有準備。她並不是那種見到警察就不知所措的平庸女子。如果按照常見的套路,想從她那兒瞭解到足夠的情況要花去好幾天的時間。
「夏小姐,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來找你嗎?我來的目的是為了調查紅旗袍連環殺人案。」
「什麼?不可能吧,難道你們認為是賈銘干的?」
「他現在是我們的主要懷疑對象,」陳超頓了頓,繼續說道,「公安局不會停止調查的,任何與賈銘有關的人都會被反覆排查。一旦那樣,就會在社會上引發軒然大波,對你的生意也不好。所以我提前來和你談談,以免你以後受委屈。」
「謝謝你這一番苦心。」夏季說道,「非常感謝。」
「如果他是清白的,你提供的信息只會對他更有利。這與西九區案無關,」陳超伸出手,拍了拍夏季的手背,「顧先生有句話說得沒錯,多個朋友多條路。我希望這次你能幫幫我。」
言下之意就是將來如果她需要,陳超也可以出手相助,而且程度甚至可以超過這次她對他提供的幫助。夏季作為混在風月場上的商人,怎能輕易放棄這樣的機會呢?所謂禮尚往來,大抵就是如此吧。
「那我從哪兒開始說起呢?」夏季說道。
「最開始,從你們如何相識說起吧。」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個大學生,在讀大三。賈銘來我們學校做了一次關於『職業選擇』的學術報告,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幾個月之後我得到了一個當模特兒的工作機會,就去找他咨詢了。說句實話,當時是我先動的心,不過我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時候他送了一束花給我。後來我們就開始約會了。他挺開明的,從來沒對我的職業表示過不滿。」
「如果以旁人的角度看,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好人,聰明、誠實。而且也算得上事業有成。」
「他對你談起過他的經歷嗎?」
「沒有。我只知道他父母『文化大革命』時都去世了,他的童年過得不怎麼好。」
「他給你看過父母的照片嗎?比方說,他母親是不是很漂亮?」
「沒有。他從不談及他的母親,不過我知道他出身不太好。有一次我無意中問起這些,他都跟我發火了。所以後來我再也沒提過。」
「他經常亂發脾氣嗎?」
「不,他有時候會發點小脾氣。他畢竟是個大律師嘛,又那麼忙,可以理解。」
「他對你說起過他身上背負著壓力之類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