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風君子插話道:「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搞到的嗎?」
衛伯兮又歎了一口氣,表情沉重的說:「我當時並不知道,我只以為是陳小三花錢買來的,既然買到了我也就不多問了,你知道我當時因為母親的病,事情也很忙。」
風君子面無表情的說:「衛總確實很忙,有些小事顧不過來,那麼你今天來找我又是因為什麼事?」
衛伯兮:「最近我們公司員工陳小三的黨兄死了,而陳小三後來又瘋了,我讓小李去調查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料卻知道了兩年前的一件案子,我這才明白當初陳小三是怎麼找到腎源的。我很震驚,也很痛惜,一切都是因我母親的病引起來的,責任在我,現在受害人已經不在了,但是我會盡我的能力做出補償的。」
風君子心中暗自佩服衛伯兮的高明,他直言其事並不迴避,表面上說錯在自己,實際上去推的乾乾淨淨。其實在陳一刀和陳小三一死一瘋之後,風君子就已經料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他也跟韓雙說過,僅憑這件事情根本扳不倒衛伯兮。但是衛伯兮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將這件事情放在了桌面上,直截了當的說清楚,別人也沒法做什麼文章。風君子一直盯著衛伯兮的眼睛看他的表情,然而衛伯兮的神色卻一直相當坦然,語氣也很誠懇。
風君子也只有順著話向下說:「衛總想要補償的話,不應該來找我,那個女孩叫喬方思,應該去安慰她的家人,不過她的家人恐怕不知道這件事情。」
李大頭突然又說話了:「不是她家人找的你?那風先生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是不是這個韓雙小姐告訴你的?」說完了瞇著小眼上下打量韓雙。
韓雙覺得李大頭的眼光中有一種猥褻的成份,粘乎乎的在自己的臉蛋和胸脯上打轉,感覺很不舒服。風君子看見李大頭的這種眼神感覺也很不舒服,他正色道:「韓雙小姐是我偶爾認識的朋友,碰巧和這件事情有點關係,但是她什麼也沒有對我說過。」
「那風先生是怎麼捲進這件事情的?陳一刀和陳小三究竟又是怎麼出的事?這些事和風先生有什麼關係?您又是為了什麼?」衛伯兮不緊不慢的說道。
風君子暗中做了幾下深呼吸,衛伯兮的話終於問到了重點,這恐怕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風君子心中想:「你用直截了當的辦法對付我,那我也用直截了當的辦法回敬你。」
於是站起身來舉杯道:「今天不是來喝酒的嗎,來,我先敬大家一杯酒,喝完了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其實這也不能算是故事,而是一段我自己的真實經歷。不過,你們聽完之後也許會認為這是一個編的故事。」
眾人舉杯飲酒,然後都端端正正的坐好,眼睛看著風君子都不說話,顯然被風君子剛才那番話勾起了興趣。風君子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那裡背起雙手,掃視了眾人一圈,緩緩說道:「這是今年五月我在青島遇到的一件奇事,我講的東西有可能你們不相信,但是諸位不要打斷,讓我把它說完……」
風君子接下來講的事情很離奇,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他說的都是實話,一句也沒有騙衛伯兮。他從在青島海爾山莊和公司同事一起講鬼故事開始,又講到了怎麼進的鬼胡同,怎麼遇到的喬方思,後來晚上在賓館飄飄又怎麼來找的他,和他說了什麼話,以及托付他做的事情。這段經歷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包括韓雙。
風君子很有分寸,他的故事只講到第一次在青島和飄飄分手為止,至於他回濱海後的事情一句也沒說。但就這麼一段經歷已經足夠離奇了,風君子說完之後,看著眾人的神色——史丹張大了嘴幾乎合不攏,李大頭瞪著眼幾乎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衛伯兮一臉鐵青眉頭深鎖不知道在想什麼,而韓雙已經不自覺的緊緊抓住風君子的手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風君子見眾人都不做聲,坐了下來倒了一杯酒,舉杯道:「我的故事講完了,來!大家再喝一杯。」眾人似乎這才緩過神來,用機械的動作舉杯喝酒。
還是李大頭首先反應過來開口說話:「這個故事確實叫人難以置信,那麼後來呢?陳一刀和陳小三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呢?」
風君子直視著李大頭的眼睛,用低沉的語氣說:「這些事情我也知道的不是太清楚,但是我後來在濱海又碰到了那個女鬼飄飄,她讓我找這位韓雙小姐問幾句話,我就幫她問了,我和韓小姐也就是這麼認識的。至於陳一刀是怎麼死的,陳小三是怎麼瘋的,我想應該和這個女鬼有關係,否則的話諸位怎麼解釋?」
風君子分明看見李大頭的眼神中有一絲驚懼閃過,心中暗暗冷笑。李大頭端杯喝酒以掩飾不安的神色,不料手一抖,酒杯落在了桌上,灑了他一身。在座的人只有風君子明白,那是飄飄動了他一下。
衛伯兮顯然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用一種不滿的眼光瞄了李大頭一眼,神色如常的對風君子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實在叫人難以相信。但是不管這件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今天我來的目的就是想解釋清楚,現在兇手已經有了報應,風先生也可以給那個女鬼一個交待了。」
風君子未置可否,此時一直沒有發話的史丹終於說話了:「風老弟,衛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看你就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當然我不是說這件事跟你有關係,但是到此為止吧,不管以前和你有沒有關係,現在我看就算了吧。」
李大頭接著說:「衛總一向寬宏大量,但是衛達在濱海沒有什麼事情會罩不住,如果有人存心跟衛達過不去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衛伯兮擺手制止了李大頭的話,非常溫和的對風君子和韓雙說:「話也不能這麼說,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像陳一刀、陳小三這種人確實不應該有什麼好下場。現在這件事情已經清楚了,不知道二位還有什麼要求,既然我衛某人有責任,我一定盡量滿足。」
風君子心中暗自叫苦,這三個人一個花臉、一個黑臉、一個白臉,一搭一唱顯然是有備而來,自己再想追究飄飄這件事情恐怕是不可能了。這時韓雙說話了:「衛老闆想怎麼補償喬方思的家人與我們無關,只是喬方思死的太冤,為什麼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認為自己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呢?」
李大頭:「與『我們』無關?韓小姐的話真有意思,看樣子你們兩個關係不淺呀。」
衛伯兮突然對韓雙道:「韓小姐怎麼這麼面熟,我們似乎在哪見過?哦!我想起來了,」接著轉身對史丹說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天我們幾個陪老董去夜總會,最後小風找來陪老董回酒店的那個小姐,和這位韓小姐長得一模一樣,我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風君子面不改色,心中卻大感狼狽,同時也佩服衛伯兮,幾個月前酒後偶爾打過一個照面,他居然能認出來,看來衛伯兮確有過人之處,不是白混的。如果說到偶爾讀一篇中意的詩文,自己或許也能過目不忘,但是衛伯兮這等閱人功夫,他風君子是萬萬不及了。躊躇間不知道如何答話。
這時韓雙卻坦然的回答:「衛老闆沒有認錯人,那天晚上的小姐就是我。那時候是我自己糊塗,現在我懂事了。」
李大頭:「原來韓小姐從良了,那真是可惜啊!」說著斜眼去看風君子。
風君子看這場面不得不說話了,他不好針對史丹和衛伯兮,只有對李大頭說:「李老兄的心地看來不怎麼善良嘛?見不得別人改邪歸正,原來從良也叫可惜,看樣子你是一輩子都不會做個良人了。到現在幹過多少壞事了?」
李大頭只有乾笑,道:「風老弟是好人嗎?確實風流瀟灑,佩服佩服!」
風君子:「人不風流枉少年,那又怎麼樣?」
衛伯兮打斷他們之間的冷嘲熱諷,說道:「老弟,正經事還沒說完呢。」
風君子:「衛老闆親自出動,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怎麼樣。在這裡我可以保證,韓小姐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而且今後我也不會再理會,也不會再打聽,更不會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我說話算數,敬大家一杯酒。」
衛伯兮等人紛紛露出笑容,舉杯回敬。
……
風君子回到家中,發現樓下盯梢的人已經不在了,覺得也在意料之中。進屋之後,先是飄飄一跺腳,自己坐在牆角低著頭不理風君子,風君子知道她心裡不高興,因為今天他已經答應衛伯兮不再追究飄飄的事情。風君子歎了一口氣,走過去俯下身攬住飄飄的肩膀,柔聲道:「飄飄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是這件事情只能如此,再追究下去沒有任何結果的,想要對付衛伯兮我們只有換一種辦法了。」
飄飄的肩膀在微微抽動,她抬起頭的時候風君子看見了滿臉的淚痕,只聽得她抽抽答答的說道:「我知道,你早就說過衛伯兮可以將事情推得乾乾淨淨,以前你在暗處還可以一步步的設計他們,現在你和韓雙都暴露了,再幹下去就是走進死胡同了。其實我已經很感激你了,我們原來素不相識,可是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的仇也算報了,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孤魂野鬼,還能指望什麼?」
風君子心中更加不忍,安慰道:「我說過不再追究你的事情,不等於我會放過衛伯兮,別忘了我曾經也說過要讓衛伯兮傾家蕩產身敗名裂,讓他體會可憐人的滋味,我一向是說話算數的。」
飄飄似乎很驚訝,一時間忘記了哭泣,看著風君子說道:「什麼?你還要對付他?這樣太危險了,不值得,我已經很滿意了,你不要再冒險了好不好?」
風君子:「你忘了嗎?我還要另一筆賬要算,我並不是不追究你的事了,只是這條路已經走不通,我們要換一條路走,別哭了,我以後還需要你幫忙呢。」
飄飄終於止住哭聲,微一探身輕輕的縮到風君子的懷裡,細聲道:「你真是個好人,只是不要太冒險了,我們慢慢來,壞人一定會有報應的。還有,也不要讓韓雙太冒險了,你應該多注意一點她,她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在哭。」
風君子:「什麼?韓雙哭了一路?我怎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本來韓雙姐出門的時候臉上一直很高興,一直偷偷瞅著你在笑,可是到了酒桌上衛伯兮認出她之後,她就開始不停的流淚,現在還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呢。」
風君子心中大感疑惑,因為韓雙在去的時候一直笑或者在回來的時候一直哭他都沒有看到。去的時候因為心事重重也許沒有注意,但是衛伯兮在酒桌上認出韓雙之後,他怕韓雙不自在一直很注意觀察她的臉色,他發現韓雙從那時到回家神色如常,甚至面帶微笑,哪有半點哭的意思?於是好奇的問飄飄:「你看見韓雙在哭,那麼你看我呢?我在酒桌上是什麼表情?」
「你的表情一直很自然,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衛伯兮認出韓雙的時候,你似乎非常尷尬,後來你答應衛伯兮不再追究我的事情的時候,卻是一臉陰森,惡狠狠的瞪著他,就像要撲過去掐死他一樣。」
風君子心中驚訝不已,飄飄說的正是當時他內心真實的感受,他思索半天終於突然明白——原來飄飄這個鬼魂的眼睛所看見人的面目,與他這個常人是不一樣的,她看見的是人們面具後的真實臉孔!
想到這裡,不禁又驚又喜,接著問飄飄:「那麼桌上其他人都是什麼表情?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那個史丹一直紅著臉,似乎做錯了什麼事。而那個衛伯兮總是帶冷冷的看著你,後來你答應他不再追究,他才笑了,不過好像是在嘲笑。還有那個李大頭,一直色瞇瞇的盯著韓雙姐。」
風君子心想事實確應如此,又問:「李大頭看我的時候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