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這當然全都是推測。」千黛說著,取出提包裡的黃綠玉髓。那幽綠色的光芒猶如鬼火,在黑暗中勾勒著詭異的輪廓,「但如果曾經藏在這兒的寶物是這個東西,我們的推測就有90%的幾率是正確的。」
安德瑞點頭,望著牆上的文字:「而且按照這個推測,我們也能確定埋寶者是誰了——建造星刻柱群的法老,也就是圖特摩斯四世。」
強尼呆呆看著黃綠玉髓,又看了看那些暗語,運用有限的大腦細胞開始盡全力運轉,將黃綠玉髓嵌進千黛的推測中,將整件事重新捋順——圖特摩斯四世在某個地方發現了黃綠玉髓,並體會到了它的詛咒,出於敬畏,他秘密修建了這個地下室,將玉髓藏在這裡,並在上面建造了光陰石台和星刻柱群作為掩護。
後來,埃赫那吞法老得知了這個秘密,又以星刻柱群為中心修建了日昇之城,進一步掩蓋了玉髓的存在。法老死後,9歲的兒子圖坦卡蒙即位,這個秘密被獨攬大權的宰相阿伊知道,他找到並偷走了黃綠玉髓,在牆上塗了乾泥掩去暗語。然而後來,他與圖特摩斯四世一樣,因神秘的詛咒而恐懼不已。於是圖坦卡蒙死後——或許就是被他暗殺,他將玉髓作為陪葬品埋進了法老的墓穴。同時,出於備忘或者其他目的,他在奧西裡斯的壁畫上、阿吞金盤的背面寫了暗語,暗示了這個密室的位置。而圖特摩斯四世所寫的這首歌謠,或許也是一個暗示——暗示著黃綠玉髓第一次被發現的地方。
強尼歸納完畢後,不但覺得這個推測非常完美,更不可思議的是,一向膽小的他竟然感到興奮,令他飄飄然的興奮——他感到自己是一位偉大的探險者,比印第安納.瓊斯還偉大。而這位大探險家一直在追尋的寶藏,現在終於近在眼前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但他能做的還是只有大喊,「趕快把牆上這該死的暗語解開!然後去我們的最後一站!」
「不用你說我們也會的。」千黛瞥了他一眼,「但你最好閉嘴,好讓我集中精神。」
她走到牆壁前,視線在一段文字上緩緩移動,托著腮靜靜思考。
阿比多斯的太陽啊,
在生者的屋簷升起。
染紅了朱鷺的羽毛,
染紅了尼羅河的漣漪,
那時盛開了底比斯的蓮啊。
千黛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歌詞中的兩個地名上:「阿比多斯」,古埃及最古老的城市,第一王朝的首都,由聖王美尼斯建造,神話中冥神奧西裡斯的復活之地,因此被稱為「復活之城」;「底比斯」,古埃及的六朝古都,擁有龐大的遺跡群,如今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考古區域之一。
然後是其他名詞。首先,生者的屋簷。這兩個形字應該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只是壓上一句「太陽」的韻。接下來是「朱鷺」、「尼羅河」和「蓮」,朱鷺在是古埃及人的信仰中是一種很神聖的鳥,他們的記錄之神「托特」就是一個長著朱鷺頭的人的形象。
尼羅河是古埃及文明的母親河,意義重大自不必說。至於蓮花,則是美尼斯統一埃及之前,下埃及的國徽。也有人把這個形字譯為百合花。但這裡的蓮花不同,它們是「底比斯的」,而在古代底比斯,最常見的植物就是睡蓮,而在古埃及人的自然觀中,睡蓮的盛開是黎明到來的象徵。所以,或許這段歌詞是在暗示一個時間點——睡蓮盛開的時間,也就是日出前後。
對其他詞語推測未果,於是千黛將目光移動到下一段歌詞上。
阿比多斯的月亮啊,
在安息著亡者的屋簷沉落。
那逝去的亡者啊,
擁有最接近吞神的安息之所。
法老面容下的夢影啊,
就是那阿多厄斯沉睡的地方。
千黛思考了幾秒,得出了幾個結論:首先,她確定了剛才對「蓮」的推測,這是描寫月亮落下時的情景,而在古埃及人淳樸的自然觀中,日昇月落是同時發生的,所以,兩段歌詞所描述的情景發生在同一時間——黎明時分。
接下來要找出歌詞中隱藏的東西:月亮在「安息著亡者」的屋簷落下,而那位「亡者」擁有「最接近吞神」的「安息之處」。
千黛試著分析,如果這裡的「吞神」不是指雕像、壁畫之類的東西,而是指它的本體——太陽,那麼歌詞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那位死者安息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墳墓——是最接近太陽的墳墓。
毫無疑問,一個人要是能擁有這樣的墳墓,那他肯定也擁有全埃及最強大的財力,所以,這一定是座法老的陵墓。
最接近太陽的法老墓是哪座?
千黛思考著,眼中漸漸露出驚喜的神色,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常識——一定是那座法老墓,它矗立在開羅西南的吉薩高原上,已然經歷了四千五百年的風雨。它是如此的宏偉而高傲,以至於在埃菲爾鐵塔建成之前,它一直是世界上最高大的建築。
「日出前我們得去吉薩高原一趟。」千黛回過頭,望著眾人,自信地微笑,「胡夫金字塔會給我們下一個暗示。」
第七章 人面夢影(1)
現代科技的力量有時不輸於魔法,短短二十分鐘的時間,千黛等人已經從星刻柱群下方十多米深的地下密室,移動到了東埃及上空五千米的高空中——一架小型客機的機艙裡。
「埃及人他們的動作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強尼枕著胳膊,躺在傾斜的座椅上,「我現在懷疑他們擁有世界上效率最高的政府。」
強尼的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二十分鐘前千黛致電埃及博物館,接線員還是那個聲音甜美、英語流利的女孩兒,她依然很爽快地答應了千黛的請求。
十五分鐘後,這架機身上印著El——Salam運輸公司名稱和商標的小型客機就在埃赫太吞遺跡東邊的沙漠高速公路上降落了。
千黛也覺得事情順利得不可思議,好像有人早就為他們安排好一切似的。但現在她已經沒有心思細究這些事了,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半了,透過機窗,已經能看到廣闊的夜空微微泛起淡藍,彷彿稀釋過的藍玫瑰酒,預示著黎明即將到來。
根據暗語的指示,他們必須趕在黎明前抵達吉薩高原。
「法老面容下的夢影啊,就是那阿多厄斯沉睡的地方。」——千黛推測,這句話中的「法老面容」就是指胡夫金字塔,「夢」是用來押韻的聲字,那麼「法老面容的夢影」就是指胡夫金字塔的影子。
所以,暗語的含義應該是,日出時分,胡夫金字塔的影子,將指示出那個叫做「阿多厄斯」的地方。那裡就是詛咒的根源之地。
對於這個推測,安德瑞也表示贊同。所以,他們必須趕在日出之前抵達吉薩高原。對這一點他們現在算是比較放心,因為飛行員對他們承諾,飛機最遲將於4點30左右在開羅國際機場降落,到時候他們在機場租輛車,四十分鐘就能抵達吉薩高原。
當然,這需要付出高昂的費用,一切當然還是由可憐的強尼承擔。他當然心疼得無以復加,但現在他卻表現得非常泰然,就像只花了點兒零星的酒錢似的。原因非常明顯:為他們服務的空姐是個很不錯的姑娘,相貌甜美,身材火辣,而且有著佛羅倫薩女子特有的藝術氣質,還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
強尼是不能在這樣的姑娘面前表現出一絲吝嗇的,而且還由衷地感歎這真是個美好的旅行,然後和她搭起訕來。
但可惜的是,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完,駕駛艙裡的飛行員便大喊起姑娘的名字來,姑娘甜甜笑著對強尼說了聲抱歉,就鑽進駕駛艙裡了。
「真是個無聊的旅行。」強尼歎著氣躺回座位裡,發現坐在斜前方的千黛一直在凝望著窗外泛藍的天際發呆。
過了一會兒,她從懷裡取出一個橢圓形的燙金墜飾,輕輕一按,墜飾的蓋子彈開,裡面露出一張照片。照片裡是一個長相俊秀的少年,留著精神的短髮,笑容清澈陽光。千黛望著他,目光中透出一絲淒傷。
不幸的是這一切都被斜後方的強尼看見了,於是他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嘿,那小子是誰?你男朋友?」他努力探著頭,「他看上去可比你年輕。」
千黛一臉不快地轉過頭,把墜飾「啪」一聲合上。「和你有什麼關係?」她冷冰冰地看著強尼,「要是你覺得無聊,最好就睡覺。」
「日本人真是不懂什麼叫幽默。」強尼不爽地撇了撇嘴,躺回座位裡。仔細一想,發覺照片裡的男孩兒和千黛有點兒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