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被自己所見的駭住了,下意識地向後退,才退了兩步就撞到一個人的身人,那個人在她驚叫前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氣味讓她放鬆了下來。
「我們得談談。」她對李奧說。
李奧認真地點點頭,沒有一點平時的戲謔模樣,但他眼睛裡流露出的理解和支持,還有那麼一點點憐愛讓小獅子忽然覺得安全起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學校停課一天,小獅子被李奧拉去了他豪華的家裡。他們離開時是手牽著手的,許多同學還以為他們是去約會,羨慕和妒忌的目光箭一樣一道道射在小獅子的背上,包括周小萌的毒箭。
「為什麼不早和我說呢?」當李奧聽完小獅子所有的敘述,皺緊了眉頭。
「你會以為我是在胡說八道,或者是出現了幻覺。」小獅子苦惱地搖了搖頭,「再說,這些日子很平靜,除了--那把椅子,我想可能是周小萌的惡作劇。」
「我說怎麼跟了你這麼久,沒發現什麼事呢。」李奧若有所思地說。
小獅子沒有問答,感覺心中不經意的細小疼痛慢慢擴大到了全身。早就知道是這樣的,早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而是有目的地接近,那為什麼還會失望,還會感覺心臟都要裂開了,空蕩蕩地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他的,她已經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對他有感覺的,可為什麼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那麼不知不覺,如春雨潤物一樣喜歡上了他。
不是因為他的帥、他的聰明、他的家世和地位才喜歡上他,而是因為他貼心的陪伴、他無意中的溫柔、他最微小的親切,這讓她覺得平凡的自己那麼被寵愛和關注著,彷彿在他眼裡,她不再是一顆普通的石子,而是比寶石還珍貴。
可是這一切,不過是幻境吧?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友好的舉動,是接近他的報嘗,但這對她而言卻是人生中最溫馨和甜蜜的一段時光。只是最後,還是要放棄。
「怎麼了?」李奧發現了不對,體貼地問。
小獅子吸了吸氣,把湧上眼睛的霧氣逼了回去,聳聳道:「聽你說話好奇怪哦,好像你是為了要瞭解這些怪事才接近我——你,不是吧?」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話裡的意思,震驚的看著李奧。
李奧歪著頭看小獅子,似乎在猶豫是不是告訴她實情,最後他終於點了點頭。小獅子心裡湧上一股喜悅,只為了他肯說出實情,至少對她是誠實的,為了這一點點真心,她也覺得這段短短的時光是有意義的。
「我的母親在嫁給我父親之前,是進行靈魂學研究的。可是沒多久她就遇到了我父親,嫁給他後就相夫教子,放棄了研究。不過她的興趣遺傳給了我,可惜我從小到大都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事,當然也沒有機會探索這些現象。本來,我高中畢業後的目標就是學習心理學,然後轉到這一隱密而尖端的學科。你要知道,這不是封建迷信,這是未知的科學,如果研究出人類的靈魂現象,就等於把地獄的大門打開了,可以解釋許多未知之謎。」李奧慢慢地說著,理智而冷靜,一點也沒有興奮之態,線條優美的側臉引得小獅子的心再度亂跳了起來。
「你覺得我遇到的是--靈魂現象嗎?」
「很有可能。這並不是猜測,我有一點證據。」李奧說著拉小獅子到他的臥室去,拿出一個攝像機讓她看,正是那天她被周小萌捉弄的錄像。
「先別急著發脾氣。」李奧捏了一下小獅子的鼻子,動作親暱自然,「好多同學一直看你出醜的場面,沒有注意到後面的情況。可我無意間發現了一點不尋常的情況,你看,這裡。」
他舉著攝像機站在小獅子背後,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臂彎中,讓小獅子瞬間被他的氣味所包圍,一點也不害怕了,安靜地倚在他懷裡,和他一起往下看。就見整個錄像放完後,鏡頭晃動了起來,然後驟然向下,似乎周小萌把機器放下了,但卻忘記關掉。
這裡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對女孩的腳貼牆站著,穿著圓口的丁字皮鞋,雪白的襪子,一對雪白的小腿斜斜的從中間斷開,空白處鮮血淋漓,與上方藍色的短裙根本連不上,但就是這種狀態,她竟然沿著牆壁走著。
小獅子嚇到了,幸好此刻她窩在李奧的溫暖懷抱裡,感到無比安心,而李奧後面說的讓她更震驚。原來李奧剛開始只是意外而已,後來小獅子在體育組的地下室發生了第二次驚魂事件,讓他徹底懷疑那個東西是跟著小獅子的,所以他才時時跟在她的身邊。可是因為小獅子沒有告訴他關於椅子的事,因此這些日子來他一無所獲。
現在通過現在詳細瞭解當時的場景,他逐漸摸索出一個規律:那個東西都是在校園後的鐵路有火車路過後才會出現,開始只是晚上,地點在體育組附近,但後來,她竟然可以白天出現,並且在遠離後操場的教學樓裡了。而且,她似乎並不想害小獅子,還要保護她,所以那個蠻不講理的男生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只是「她」懲治的手段太激烈了些。
「鬼不是白天不能出現嗎?」小獅子問。
「我要糾正你,我們說的不是傳說中的鬼,而是靈魂現象,或者說是死者生前殘留意識。」李奧認真地說,一點沒有平時懶洋洋的模樣,另一番酷帥的魅力,「具有自我認知、領域觀念、防衛觀念和刺激反射機制,以及邏輯思維和情感能力,只不過因為脫離了人體外延而單獨存在,這是不正常的現象,但卻可以合理的解釋。現在咱們所遇到的,是格外強烈的意念,所以在白天也反映到了我們的周圍。你要知道,靈魂是沒有形體的,不能通過電磁波類的東西反射進我們的眼睛,可是它可以直接作用於我們的大腦,因此我們都看不見『鬼』的出現,而那個跳樓男生看見了,而且他還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小獅子完全不懂李奧說的那些很專業的語言,她只聽到他說「我們」,讓她很開心,而且她第一次發現他認真起來的時候竟然是那麼帥,那麼成熟,有他在,什麼靈魂,什麼意識,她又有什麼可怕的。
「那麼,要怎麼辦?」半天,她才問出一句。
「你要知道,靈魂或者說意識的存在,我們並沒有絕對的主動權,現在她可能不會害你,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變,況且她可能害了其他同學,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到她。」李奧突然停住了,有點擔心地看著小獅子,「你可能要冒點風險,你--可以嗎?」
在他如寒月般的目光注視下,小獅子迷惑了。他擔心她嗎?這證明他有一點點在乎她的,那麼他對自己也不僅是利用那麼簡單吧?或者,也許,還有一點點的關愛,哪怕只是同學間的友情也好。這樣,她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可以。」小獅子點頭。為了他的信任,為了幫他,她當然可以。
李奧猶豫了一下道:「明天我就會著手調查這個靈體為什麼會出現的原因,你不要冒險,只要假裝不知道就行了,她--暫時應該不會害你。」
※※※
接下來的幾天,李奧很忙碌,小獅子就落了單。椅子還在,不過因為那個自殺男生的事,沒人敢坐在他撞牆的地方,同學們擠坐在了一起,所以那把椅子不再挨著小獅子,而是孤伶伶的被扔到了教室最後面的空地上。不知怎麼,小獅子覺得它有些哀怨和憤怒,明明是一堆木頭組成的椅子罷了,但卻覺得有一雙眼睛無時無刻地盯著她,好像責怪著她為什麼撇下它。
壓制著心裡毛毛的感覺,小獅子強逼自己變得正常一些,配合李奧的調查活動,可此時周小萌卻又來招惹她了。大概覺得李奧不再是小獅子的保的保護者,周小萌又是幸災樂禍,又是開心。她以前一直追求李奧,不僅從來沒有成功過,還讓她最討厭的小獅子佔了上風,這她非常憤恨。
在她看來,小獅子這樣的平凡女生根本沒法和她相比,憑什麼獨佔了白馬王子的心呢?
「我就說嘛,李奧怎麼會看上你,不過是覺得你出醜出的別緻,找來開開心罷了。」這幾天她一直找小獅子的麻煩,但小獅子都忍了,現在已經放學了,她卻帶著她的兩個爪牙把小獅子堵在了教室,不讓她走。而因為過幾天要考試,晚自習結束得相當晚,此刻天已經全黑了。
小獅子下意識地瞄了一眼那張椅子,心裡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緒。周小萌以為小獅子是蔑視她,非常生氣,一把扭過小獅子的下巴,強迫她的眼睛看著她:「你在找誰?你以為李奧會來救你。真受不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丫頭,還當真以為他會看上你嗎?今天我要教訓你,讓你明白一下。」
「不要!」小獅子尖叫一聲,並不是為了阻止周小萌,而是為了阻止椅子上的行動,因為自從周小萌把她逼到牆角起,那把椅子又慢慢動了起來,而且再過兩分鐘就會有一趟列車經過,這是這些天她總結出來的經驗。上次那個男生跳樓的時候,火車還只是白天經過,而現在是晚上了,李奧說過,晚上的熱力磁場比較弱,那個東西就更加強大。
她叫得很大聲,周小萌嚇了一跳,惱羞成怒之下,反手打了小獅子一個耳光,「學會對著幹了是吧?知道這樣做的下場嗎?那就是鎮壓。」周小萌說著一揮手,何立春和郭麗立即一邊一個架住小獅子,讓她沒有一點反抗能力。
小獅子又瞄了椅子一眼,見它慢慢向前滑動著,好像有一個隱形人在那裡推著一樣,一步步向她們所在的地方靠近。她知道那天的一幕又會重演,拚命想掙脫開鉗制,讓這幾個同學快走,可她根本動彈不得。
「快走,會出事的。」她急著叫:「你想修理我,再找時間好了。現在快走,否則來不及了。」
周小萌愣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失戀的人就是這樣嗎?簡直瘋了,我周小萌想要什麼時候教訓你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嗎?」說著又是一記耳光,打得小獅子側過頭去,剛巧看到那把椅子又近了一步,因為向前移動得太急,還發出了尖銳的鳴叫。
可是為什麼除了她,別人都看不見,聽不見?為什麼周小萌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她」真的阻斷了這些物理現象對其他人大腦的信息傳輸?
「不是的!」小獅子差不多是哀求了,眼見著危險越來越近,顧不得李奧讓她假作不知的忠告,「真的會出事的,還記得跳樓男生嗎?她會殺了你的,她真的會殺了你的,快逃吧!」
「她?是誰?少來裝神弄鬼!」周小萌臉色白了一下,想起那天的跳樓事件,看再小獅子眼神中的驚恐和焦急,不由得有點害怕。那天,也是因為和小獅子有了衝突,那個男生才變得那麼可怕的。
她循著小獅子的目光看去,就見一把椅子靜靜地擺在離她不遠的空地上,記起當天也是有一把椅子而起的事端,況且這椅子不是一直擺在最後面的地方嗎?現在為什麼離她那麼近了?
嗚--
「快逃!」小獅子尖叫起來,因為她看到椅背上的一個紅痕變了。那本是用紅漆寫的編號,105,表示高一五班,可此刻那個0突然擴大了,好像一張血嘴在笑。而且,椅腿變馬了兩隻女孩的斷腳!
可是來不及了,隨著小獅子的叫聲,那把椅子騰空而起,橫掃了過來,一下把郭麗和何立春砸昏,然後落在地上,像一塊巨大的磁石一樣,把驚叫的周小萌吸到椅子上。
沒有繩子,也沒有鬼手,可周小萌卻如同被綁著一樣牢牢地粘在椅子上,任她如何掙扎哭叫也無濟於事。
教室裡,黑而寂靜,似乎與外界完全隔離了。地上,何立春和郭麗頭上的血蜿蜒地流著,粘稠的紅色液體像一條蛇一樣彙集到了椅子下面。同時,周小萌慘叫著,臉色越來越白,那椅子像吸著她的血一樣,由黃色慢慢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