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眼看風暴越來越近,天上時落點雨滴,我急得團團轉。要是泥石洞能積水倒還好,我們可以等雨水積多了,隨著水面上升到地面。就怕水面還沒漲上去,泥石洞就因為積水的關係而崩潰瓦解,混成一鍋泥沼,那就更別想逃出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我忽然覺得雙腳冰涼,低頭一看,洞裡已經積了淺淺的一層水。大雨未至,風暴沒來,泥石洞裡又怎麼會有積水,總不可能是我尿褲子了吧。木清香仔細地找了找,很快就發現地上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水正不斷地從窟窿裡咕嚕咕嚕地冒出來。
  「這裡有地下泉?」我迷糊了。
  「不是泉水,是海水。」木清香答道。
  我聞到了一股鹹腥的味道,泥石洞下面很可能是有海洞的石礁,海水一漲就會出現倒灌的現象。海水越漲越快,我妄想跟著水面游回地面,可是水面剛漲幾公分,泥石洞的泥層就不斷地脫落。我很快明白,要不是前幾次海水倒灌進來,鬆化了泥石洞,我們不可能這麼輕易地掉下來。
  木清香一點兒都不著急,反倒問我:「這兩具白骨在這裡挖洞,既然沒有出口,也沒有入口,這一點剛才你說過了,對嗎?」
  我愣了愣,疑惑地答道:「是啊,怎麼了,現在你就想別揪著那個問題了。我們先出去才是正事,管他們怎麼鑽進來的。」
  「先不說他們怎麼進來的,如果他們在這裡挖洞,那挖出來的泥土堆到哪裡去了?」木清香站著水中問道。
  我拍了拍腦袋,木清香問得很對,如果他們真的在這裡挖洞要逃出去,那當初挖的泥石都放到哪裡去了。地上已經接近海礁了,他們挖出的泥不可能堆在地上,難道堆在洞壁的兩邊了。也就是說,當時泥石洞已經有這麼大的空間了,但是沒有出口,入口很可能也被人堵住了。他們沒有辦法,只能往其他地方挖,但終究沒能逃出去。
  木清香回頭看向泥石洞的深處,背對著我說:「地下室應該就在附近了,他們很可能在地下室就成時就被堵在這裡了,泥石洞恐怕是地下室中未完成的一部分。」
  我頭疼道:「這裡四壁堅硬厚實,就算地下室在旁邊,我們也挖不過去啊。要是真能挖過去,這兩位先人早就做到了。地下又是海礁,我們不能往下挖,不然海水猛烈倒灌,豈不是送死之舉。」
  說話間,冒水的窟窿變得更大了,海水已經淹至我們的膝蓋處。再耽擱下去,我怕泥石洞真的會崩塌,所以馬上叫木清香別管地下室了,活命要緊。木清香卻不領情,硬要再往裡走,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眼看海水倒灌的速度加快,我想丟下木清香,自己先試著爬上去,然後再叫人過來幫忙。誰知道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鬆垮的地基泥層就塌了下來,泥坑也因此被堵住了。
  因為泥石脫落,砸入水中,洞道裡產生了水浪,我一時沒站穩,被往裡沖了幾米。木清香急忙回過身接住了我,但衝力太大,我們都往後又退了幾步。我抬起手,舉著手電,看到洞道被堵死了,心裡立刻涼了大半截。這鬼地方本來就很少有人來,風浪聲又那麼大,現在還是大半夜,恐怕我們真的要列為失蹤人口了。
  我見狀就沮喪道:「現在如何是好,我們又不是老鼠,怎麼打洞出去?況且兩位先人都沒能逃出去,莫非他們想要我們留下來,陪他們一起死?」
  「你就別念叨了,即便洞口沒被堵住,你也爬不上去。」木清香對我搖頭。
  「我還沒試呢,你怎麼知道。」我不服氣。
  「你如果真的爬了,泥牆可以會因為你的重量而繼續倒塌,那你早就被埋起來了,現在的情況已經算不錯了。」木清香十分看得開。
  「那你說怎麼辦,洞口被堵死了,空氣有限,我們必須快點逃出去。」我急道。
  木清香往水裡摸了摸,拽起一把鏟子,然後叫我往堵住的洞口挖一挖,興許能挖出通道。泥石洞本來就不大,因此挖掘時只適合一人勞作。木清香給我提著手電,我焦急地挖了幾鏟子,但鏟子已經生銹了,泥牆也以石頭居多,所以挖了幾下,鏟子就變形了。我將鏟子反過來,想要木棍把子捅出一個窟窿眼,雖然爬出不去,但至少能讓空氣流動。可惜什麼都沒捅出來,倒把鏟把子弄斷了。
  我轉過身對木清香無奈地攤開手,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能等死了。木清香一聲不吭地往裡走,我慌張地踩著水跟去,嘩啦嘩啦的聲音響遍洞道。泥石洞裡面不可能有出口,我已經確認過了,何況這種泥石洞要設計暗門,難如登天。不一會兒,我們又走到了泥石洞的盡頭,這時水已經漫到大腿了,人在水裡站都站不穩了,需要扶著泥牆才能固定住站姿。
  木清香在盡頭處的泥牆上摸來摸去的,我實在不懂,忍不住地問:「你到底要找什麼,難道牆裡有什麼東西?」
  「地下室。」木清香一邊說一邊找。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如果找得到,那兩位先人會死在這裡嗎?」我哭笑不得。
  木清香不理我,依舊我行我素,在盡頭處找地下室。我本來急瘋了,看到木清香這麼冷靜,不知道為什麼也變得不那麼緊張了。我看了看海水,它們已經升到我屁股那裡了,但到了這裡就不再往上竄了。我鬆了口氣,看來海水倒灌只能到這個程度,否則就算空氣還夠,也早被淹死了。
  在洞道裡憋得難受,動彈不得,我靠著泥牆心想要是長了鰓就好了。忽然,我覺得有人摸我的大腿內側,癢死老子了。泥石洞裡只有我和木清香,又沒有別人,難道是木清香在摸我。可她一直在盡頭處摸泥牆,瞧都懶得瞧我,又哪有閒功夫理我。除了木清香,就只有那兩具百骨,它們總不會來摸我。
  我好奇地用手電照著海水,想看看誰那麼好色,連我都不肯放過。海水黑乎乎的,手電的光線被水面反射了,所以很難看清楚水裡有什麼東西。我的大腿癢得厲害,實在忍不住了,就大著膽子往裡摸。我忐忑地往大腿內側抓過去,竟覺得手掌像被荊棘割了一樣,疼得馬上把手縮回來。
  驚嚇之餘,我慢慢地將腿抬起,當褲腿露出漂著白沫的水面時,霎時間就愣住了。原來沒人摸我的大腿,是一群青灰色的海蝦順著窟窿游進了泥石洞,然後全部依附在我的腿上。如果只有一兩隻倒也罷了,但現在一來就是一大群,密密麻麻地趴在我的腿上。蝦群懶洋洋地擺動鐮刀一樣的蝦腿,好像我的腿都都爛成了一片片的,看著就覺得很噁心。
  抬起腿後,我慌忙地用手電打掉蝦群,但它們一掉進水裡,又朝我撲過來。海水停止了倒灌,但是游進來的蝦子越來越多,有的蝦子甚至爬到了我的腰上,離開了海水。如果換在平時,我肯定興高采烈,撈起蝦子,把它們烤了做下酒菜。
  我本以為蝦群會去騷擾木清香,剛想叫她小心,卻覺得大腿不癢了。我驚疑地低頭,往水裡摸了摸,大腿上的蝦群已經不見了。我心說奇了,難道蝦子嫌我的腿不性感,已經換了目標嗎。我的手在水裡撈了撈,竟然發現水底躺了一層蝦群,但它們都不動了。
  我不知道蝦子是否需要睡覺,但要睡不能全部都睡了,難道都被我的粗大腿給噁心得暈倒了。我從海水裡抓起幾隻蝦子,它們一動不動,肉身變得僵硬,典型的那種死蝦。剛才蝦群還生龍活虎,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死了,這肯定和我的粗大腿無關,但它們又是怎麼死的。
  洞道裡的蝦群幾乎死得精光,僅剩幾隻苟延殘喘,但也活不長了。面對這一突變,我莫名地緊張,難道洞道裡的海水裡有危險的生物,它把蝦群都幹掉了。我想找個高的地方站著,但洞道都被淹了,無論站在哪裡,雙腿都要踩在冰涼的海水裡。這種恐懼很特別,明明知道有危險,卻不知道危險從何而來,我越是找不到蝦群死亡的原因,心中越是不安。
  我正慌張地望著海水,木清香回過頭對我說:「這面牆後面有聲音。」
  「真的?這怎麼可能。」我狐疑道。
  盡頭處的泥牆太厚了,兩位先人都沒挖穿,就算後面有空間,我們也不大可能挖過去。我不相信地淌水過去,木清香讓我貼著泥牆傾聽,果然聽到了人聲,但很模糊,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這個泥石洞近百年沒人闖入,泥牆後面怎麼還有人說話,難道他們不需要吃飯和呼吸?
  我暗暗吃驚,這種人絕不可能存在,除非泥牆後面的是鬼,或者神仙。
卷三《南洋怨杯》 21.六羨歌
  木清香聽我胡亂猜測,直言我言行誇張,動不動就把問題推給鬼神。泥石洞的位置靠近地下室,現在聽到人聲,十有八九是有人進入塵封的地下室了。除了大伯父等人,誰也不知道這個地下室。現在風暴將至,只要不發生海嘯,躲入地下室避難就是一個最佳的策略。
  儘管大伯父他們對我態度不善,但終究有血緣關係,他們不可能見死不救。我一急就大喊,希望他們能幫忙在對面挖泥,兩邊一起挖,總比兩人孤軍奮戰要好得多。誰知道喊了半天,泥牆那邊什麼動靜都沒有,就連說話聲都聽不到了。
  木清香見狀就說:「泥牆太厚了,我們也只是把耳朵貼著牆才能聽到聲音,這樣喊他們聽不到的。」
  「我看他們是故意的!」我窩火地說,「剛才喊那麼大聲,就算是聾子都聽見了,難道他們都死了?」
  說話時,身後的泥石洞竟落井下石地又塌了一大片,逼得我們進退兩難。這一次,泥石洞塌下來的石土把窟窿眼堵住了,但原先倒灌的海水卻由於空間的縮小而升高了許多,已經漫到我的腰間了。我們在水裡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了,一不小心就踉蹌地跌撞幾步。
  我想了想,轉身回到洞道,從水裡摸出斷掉的鏟把子,然後猛地輪向泥牆的盡頭處。由於海水的浸泡,泥牆變得鬆軟,有一部分甚至被海水沖刷掉了。泥牆變得越來越薄,終於只剩下了幾塊大石。可惜大石重若千斤,即使有水的浮力在幫忙,我們也很難將其挪動幾寸的距離。
  我敲了半天,泥牆的另一邊就是不回應,再把耳朵貼上去聽時,連說話聲都沒了。我又氣又急,呼吸開始有點困難了,恐怕氧氣就要用盡了。木清香叫我別急,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那語氣聽著就好像危險已經自己消失了。我無奈地把鏟把子遞給木清香,什麼辦法都想了,什麼方法都做了,要是真的死在這裡也認了。
  「你退後幾步。」木清香握著鏟把子,走到我前面。
  我知道她要擊打泥牆,但這根本沒用,如果真有用的話,兩位先人就不會另挖出口了,這道牆很明顯挖不通了。海水已經把泥牆沖刷得乾乾淨淨,剩下的那幾塊巨石擠在一塊,讓人絕望得頭疼。鏟把子被我敲了幾次,已經裂出了幾道縫,可石頭還是一點兒事都沒有。
  我勸道:「算了吧,沒用的。」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這面泥牆倒塌了,使得兩位先人被堵在這一邊,按常人的思維,他們都會挖倒塌的地方,而不會挖別的方向。至少挖通了這面牆就能逃出去了,那為什麼他們會挖別的地方,要知道其他地方不一定有出口,而且要挖的厚度和泥牆比起來,熟輕熟重,這都是顯而易見的。」
  我有點迷惑地問:「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泥牆從這邊挖可能行不通,但可能從另一面就非常容易打開。兩位先人肯定是遭人暗算才死在這裡,那麼害他們的人肯定不會把出口打開,他們迫不得已才另挖出口。如果我猜得沒錯,另一面可能是一扇石門,因此很難打穿。這些石頭原本不在這裡,是兩位先人挖通道時移到這一邊的,因為在當年這裡是一條絕對的死路。」
  「你是說,如果讓大伯父他們從那邊把門打開,至少空氣能馬上流過來,這些石頭也很容易被推走了?」我問。
《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