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安叔鐵定沒救了,和其他人一樣的結局,那種毒液太強了,被噴中馬上就死,連搶救的機會都不給你。我慌張地踩死那條肥大的紅蟲,可它比腸子還粗,一踩叫濺出黑液,褲子都髒了。我惟恐毒液能通過皮膚起效,所以馬上到噴湧的泉水清洗。剛把褲子洗乾淨,泉眼就咕嚕一聲,水倒吸回去,一下子又他媽地干了。
「難道泉眼是個間歇性的噴泉,世界上有這種東西嗎?」我狐疑地把腳縮回來。
陳叔對安叔忽然死去的事情接受不了,可地面上的紅蟲越來越多了,它們不斷地鑽出沙面,還攀到了安叔的身上。我慌忙背起小堂妹,想要往石塔或者古廟逃,那裡的地板全是石磚,紅蟲不會從沙裡鑽出來。可是,紅蟲的數量不計其數,我們沒有辦法回去了。狼群也被嚇壞了,它們不停地往後退,最後只能暫時逃出古城,避開古怪紅蟲的群攻。
「現在有子彈也沒用了吧?」我歎道。
陳叔沒有生氣,反道:「胡安就這麼去了,我真不敢相信,太突然了。」
「現在街道的沙地都有蟲子鑽出來,我們只能往飛機那邊去避一避。狼群在古城繁衍生息,肯定選了古廟和飛機殘骸做為巢穴,那裡應該不會有蟲。」木清香對不慌不忙地說。
我背著小堂妹,跟陳叔和木清香往飛機殘骸處奔,一路上都有紅蟲不停地爬出來。我以前看《蒙古通志》,裡面提到了一種死亡之蟲,和紅蟲一樣的形態,能夠噴湧大量毒液,且毒性很強。這種死亡之蟲雖然是傳說之物,但現代很多沙漠探險家都聲稱遇到了死亡之蟲,可惜都沒能拍攝下來。
我心想,這應該就是死亡之蟲了,月泉古城被滅城,也許就是死亡之蟲的氾濫而引起的。古時,貴霜帝國被困於此,白匈奴殺不進來,穿越不了焚風,很可能就把死亡之蟲扔到了沙漠的腹地。這種怪蟲在沙漠裡繁殖力很強,需要水份極少,探險家一見了都會跑開。
飛機殘骸都是金屬,死亡之蟲再厲害也沒辦法穿透,正好狼群都跑出去了,就讓我們鳩佔雀巢好了。快要跑到飛機殘骸時,我又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扭頭一看,第六個乾涸的泉眼現在正噴湧清水。這八個泉眼現在很可能是輪流噴湧,傍晚時氣候乾燥,短時間地噴湧後,剩下的水漬也瞬間被蒸發掉,我們經過時才會以為那是一個乾涸的泉眼。
當我們都爬上飛機殘骸後,我就大口大口地呼吸,這種被追逐的感覺太恐怖了。眼看紅蟲淹沒了古城,我就覺得毛骨悚然,厚厚的黃沙下居然是這種鬼東西。我們全部望著紅蟲,誰也沒說話,茫然地等蟲災過去。
我想起金片經書記載,第三份茶王經書就在古城裡的一個泉眼裡,可惜我們只找到了八個泉眼,第九個泉眼一直沒有蹤影。我托腮沉思,飛機殘骸卻撲撲地響,猶如有人放屁一般。我愣了一下子,眼睛發亮,欣喜地從飛機殘骸上站起來——第九個泉眼被壓在下面了!
卷四《月泉九眼》 28.月泉九眼
木清香也發現了飛機殘骸下的異常,我們都低頭往下面看,這時正有一股紅色的水沙裡冒出來。我思維很混亂,第九個泉眼流出的水居然和別的泉眼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是血,還是有特別礦物質在泉水裡。
陳叔看了就言之鑿鑿,那些狼一定常喝這種紅色的泉水,因此才能不傷一根毛地穿越焚風。除了這一點,我也想不到別的答案,這個泉眼一定是九個泉眼裡最特別的。歷代茶王都會回到古城,很可能是來取用紅色的泉水。茗嶺裡有丹池,而丹池需要有特別的丹藥埋在附近,這個紅色泉眼絕對就是丹藥的主要原料之一。
關於這種罕見的異泉,在殘經裡就曾提到:「玉泉,玉石之精華也。密山沙海出丹水,中多玉膏。其源沸湯,黃帝是食。」這段話大意是:玉泉是由玉石的精華凝聚而成,在深山或者大漠裡,出產丹藥之水,裡面有很多玉漿一樣的物質,它的源頭沸騰滾動,黃帝經常取之飲用。
飛機殘骸下的就是一種罕見的異泉,對於製作丹池是必不可少的原料。喝茶,除了茶葉,誰是很重要的成分,沒有好水,再好的茶葉也泡不出好味道。我急切地站在殘骸上,想跳下去看看,有沒有第三份經書。可紅蟲鑽出沙面後,它們不斷地朝異泉爬過來。
都說萬物都有靈性,有精氣的生靈會在月圓之夜吐納月華,自然也有紅蟲貪戀異泉的美味。有些紅蟲爬得快,很快就把溢出的紅色泉水吸淨,其他爬得慢的就沒份了,只能乾瞪眼。
有些紅蟲吃了泉水就變得肥大,毒液毒性變強,能夠瞬間殺人;有些弱一點的,也能殺人,但那些人跑了沒幾步也會死掉,就如黑塔裡的那兩個外國人。我們屏住呼吸,觀察紅蟲吸食異泉之水,但異泉噴發完畢後,紅蟲又慢慢地鑽回沙地裡。有兩條紅蟲肥得跟豬腿一樣了,它們吃了異泉之水,竟然如毛毛蟲一樣,開始演化。
最後,它們變成了一團銀色的圓光,慢慢地飄向古城天空,就如一輪明月。如果沒有看到紅蟲,我們會覺得那輪銀光很漂亮,可一想到噁心的蟲身,我們就打消了念頭。又過了半小時,紅蟲總算都回到黃沙裡休眠了,下一次醒來可能又要等異泉噴發了。
「快,我們下去,第三份經書應該就在泉眼裡。」我跳下去,接住木清香放下來的小堂妹。
陳叔聽不懂,問我們:「什麼經書?泡在泉眼裡,早就泡爛了吧?」
我作了簡單的解釋,陳叔將信將疑,其實我也和他一樣,不知道泉眼裡是否有第三份經書,也許真的被泡爛了。我們都爬下來後,這才發現飛機殘害下都是紅色的沙子,泉眼看是定期流出沙面的。可惜被飛機壓住了,不然我們可以看到泉眼的樣子,一定紅得令人陶醉。我們不能把飛機殘骸推開,因此就找一個缺口,是否能看到泉眼裡的情況。
可我這一觀察,就發現飛機下有人挖了一道口子,直通下面的泉眼。那道口子的顏色很新鮮,絕對是剛挖不久的,莫非我們之中誰偷偷跑來挖走第三份經書了。那道口子很窄,我先叫木清香和陳叔照顧小堂妹,然後我就使出吃奶的力氣鑽進那道口子,只爬了兩米,前面就空了。
下面就是泉眼了,我看不大清楚,只覺得裡面很黑,不知道有沒有第三份經書在裡頭。我正琢磨怎麼看清楚泉眼裡有什麼東西,這時隱約聽到一陣熟悉的音樂,想了想,不就是木清香進入焚風前吹奏的茶歌音律嗎?我大叫不好,趁我鑽進來的功夫,木清香和陳叔跑路了,他們居然把我丟下了。
可又覺得不可能,木清香不是那種人,而且要跑出古城,不會那麼快。等我急忙倒退,從沙口裡脫出,木清香和陳叔還在照顧小堂妹,那陣音樂不是木清香吹的。陳叔立即聯想到古廟裡有人打掃過,肯定就是現在吹奏音樂的人幹的。木清香也有點動搖,畢竟就她說知,會吹那段音律的人只她和小姨。如果找到了小姨,她就可以找到以前住過的深山大宅了。
我問木清香要不要追去看看,她卻說:「算了,現在追來不及了,而且那聲音吹得很陽剛,不可能是小姨。」
「你是說吹曲子的人是個男的?」我很訝異。
「路建新,你先別管那些了。路雨唯堅持不下去了,她可能也熬不到天明了。」木清香給我當頭一棒。
我整個人變作了石頭,半餉不吭一聲,陳叔還推了我幾下。小堂妹只是被割出一道傷口,不過幾天的時間,怎麼會嚴重到這種程度。木清香對我搖頭,這傷口絕對是那群狼的牙齒留下的,它們長年喝異泉長大,不同於尋常沙狼,給人類留下的創傷自然也不一般。有的人可能會突變為犬科特徵,就如費蕾婭的發現,有人也會如小堂妹一樣,傷口迅速惡化,危急生命。
我異想天開地問:「那如果現在給小堂妹喝泉水,她會好轉嗎?」
「那些狼都是長期喝異泉而積累出的特性,現在路雨唯喝一缸的異泉也沒用,除非她從小微是喝這種泉水長大。」木清香完全切斷了我的妄想。
小堂妹不知何時醒了,聽到我們的對話,她很放得開,只希望我不要對大伯父提起她的死。反正大伯父不能隨便來大陸,他不是自由身,只要假扮成她的身份,經常寫信給大伯父,直到大伯父辭世。我馬上答應了小堂妹,生怕下一秒她就會走,看到我點頭後,小堂妹就無力地笑了笑。
我們這裡只剩下四人,其中小堂妹隨時會死,我很想馬上出城,可是木清香卻提醒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要做,第三份經書被不知道的人搶走了,現在追出古城或許還來得及。其實,我對經書已經沒有多強烈的感覺了,為了一本破經書,害了多少的性命,這值得嗎?
木清香看我憤慨不已,便對我輕語,古城裡藏有天茶石,如果不毀掉,沙漠會繼續擴大。現在一定要趁焚風沒有壓制不住時,永遠毀掉天茶石,不然後患無窮。我也想毀掉該死的天茶石,可是古城那麼大,要找一塊石頭談何容易。
陳叔也同意道:「一塊石頭要埋在沙子裡,不讓別人找到,這真的很容易辦到。我們恐怕沒時間再找了,趁裝了些清水,有機會就逃出去吧。」
木清香抬頭望著歪斜的石塔,背對著我說:「你難道沒看見嗎,那不是一塊石頭,是一座石塔。」
「啊?你是說古城裡的天茶石不是一小塊,而是整座石塔?」我深吸一口冷氣,這麼大的東西怎麼毀滅,我們又不是超人。
陳叔也犯難道:「要當英雄可以,不過要量力而行,我們幾個人要砸碎石塔,不知要砸到何年何月。」
小堂妹這時開口提了建議:「這裡有軍用飛機,裡面可能還有一些炸藥,古城裡也埋了地雷,我們可以利用它們。陳叔你不是會挖地雷嗎,想辦法挖幾個能用的,放到石塔裡。」
「我是能辦到,可誰來引爆炸藥,我們都沒有太長的引線。石塔那麼高,那麼大,近距離引爆會把自己也埋進去的。」陳叔提出問題。
我很快明白小堂妹的意思了,她是想由她來引爆炸藥,反正也要死了,不如死得更有意義。我堅決不同意,小堂妹把我罵了一頓,連爹帶娘都罵了。我假裝沒聽到,無論如何,這一次不能再有人死掉了,即便小堂妹沒得救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看到我不同意,小堂妹咄咄逼人,威脅我不讓她這麼幹,她就咬斷舌頭,這樣同樣會失血過多而死。
先不論咬斷舌頭能自殺嗎,但我瞭解小堂妹,她認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在廈門島我也見識過了。爭論了半個小時,我對小堂妹妥協了,一切都聽她的。木清香一直沒說話,我很怕小堂妹白白丟了性命,於是就問木清香這樣炸掉石塔,是否有效。畢竟爆炸後,天茶石不可能全部融化,萬一還留下一兩棵,豈不是貽害萬年。
木清香歎了口氣:「這裡是沙漠,四處荒蕪,現在的石塔能有這樣的威力,都和以前留在古城裡的茶葉有關。如果陽赤山真的把茶葉留在古城裡,而沒對茶葉做過保存處理,很可能被石塔全部吸收了。只要不再有茶葉等靈性植物接近,天茶石會自己消失的。現在最主要的,是要分把塔身份離,太大塊了就很難退化。」
我也想知道陽赤山把那批皇宮珍藏的茶葉放哪去了,古廟裡的繡茶很可能是剛才吹奏茶曲離去的人放在那裡的,而非陽赤山所為。至於那個神秘人,我們誰都沒有與他打過照面,他能自由出入,不怕狼與死亡之蟲,肯定非同小可。而且很可能只有一個人,因為他比我們先進來,我們走遍古城都沒發現別人,只有一個人才比較容易隱藏,進出沙漠也不會被注意到。
當做了這個我一定會痛苦和後悔的決定後,花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從飛機殘骸裡找到了五袋炸藥,又挖了幾顆地雷。確定炸藥有效後,每一層我都放了炸藥,第一層的炸藥最多,希望能一次成功。小堂妹只有一次性命,所以我們也不敢怠慢,我強忍著淚把炸藥分佈妥當,考慮好了爆炸的連鎖反應後,就走回塔殿裡。
我看到木清香站在殿門發呆,不去給陳叔做幫手,於是就過去問她在想什麼,可走到那邊整個人就變傻了。
卷四《月泉九眼》 29.茶仙到此一遊
殿門的一側上,有人用刀子刻了一行字,字色新鮮,絕對是神秘人留下的。塔身因為被風蝕了千年,早就變得通體金黃,現在被人刻劃了幾下,幾露出了翠綠的石質。只見那行字十分工整,漂亮地依附在殿門側內:茶仙到此一遊。
我心說神秘人到底什麼來頭,竟敢自詡茶仙,也不怕吳理真和陸羽跳出來找他麻煩。木清香注視了良久,沒說她猜出是誰,也沒說她沒猜到。我們現在忙著佈置炸藥,沒時間做研究了,於是我就催她快點兒過去幫忙。小堂妹一直靠在牆邊,微笑地看我忙前忙後,有幾次都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