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我不相信地問:「那尊紅龜茶蟲最少要澆一百年,你才多大,可別我當傻子。」
小男孩不好意思道:「我是接著澆嘛,以前是林大老爺親自澆的,當時是他發現了茶蟲。」
廖老二困惑地問:「那石廊裡的死人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瘋子怎麼跑出去的?」
小男孩聽了這話,他就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犯了錯誤似的。原來,林紅巖來這裡是想把茶蟲獻給林荼,希望林荼能答應婚事。可茶蟲現在已是林家所有,不論林紅巖獻不獻茶蟲,只要林荼一聲令下,茶蟲還不是囊中之物。為此,林紅巖就想找個人壓制林荼,而這個人就是林家輩分最高的人——瘋子——林茗的親生父親,也就是林紅巖的曾祖父。
小男孩不知道瘋子的來歷,為什麼會瘋掉,為什麼又沒了舌頭,只知道瘋子來到這裡就是那個樣子了。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就連林荼都很少來見父親。前晚,林紅巖回到祖宅後,他就跟小男孩一起來到茶廠,然後叫守夜人一起爬進了石洞。
林紅巖到底年輕氣盛,想事情不經過大腦,當鬆開瘋子的鎖鏈後,情況就扭轉不了了。瘋子被林茗安排在暗閣裡,當束縛被林紅巖傑出後,瘋子就將他們統統打暈。醒來以後,林紅巖要去追人,於是叫小男孩留在這裡。誰知道林紅巖去了就不回來了,過了一天後,另一個守夜人醒了,於是就出去找林紅巖。
幸虧暗閣裡本來就有食物,還有幾道通氣孔,因此小男孩才安然無恙。而暗閣裡原本就有兩具船棺,葬了一些不知名的先人,估計就是茶務廠所的某些人。船棺起源於武夷山,分為土葬船棺和海葬船棺。船棺葬基本特徵是把死者遺體放進形狀似船的棺材裡,再行安葬。安葬船棺的方式,又有懸掛巖洞、架在樹上和埋入土中之分。迄今所發現年代最早的船棺,是從武夷山觀音巖和白巖取下的兩具棺木,均用完整的楠木刳成,和現在閩南等地使用的漁船形制基本相同,棺木距今已有三千五百年以上。
船棺要打開比傳統棺材容易,瘋子力氣奇大,竟趁眾人被打暈的時候拖出了屍體,很可能還吃了高度腐爛的屍體。此處迎接了天地靈氣,屍體尚未干化,還保持著血肉之軀,儘管已經腐爛了。我聽到這裡就自責,剛才走進藏經室,若注意地上的拖行痕跡,肯定早就發現了青銅蓋子和頭頂上的暗閣了!
瘋子跑出去後,竟躲在藏經室沒有離開,還與我們撞個正著。當時,其中一個壯漢醒來後,他想要善後,所以想把瘋子抓回來。當壯漢經過王橋道人的金身時,他就想挪走金身,免得被瘋子弄壞。可我和廖老二已經走了進來,壯漢怕被發現,慌忙之下就丟下金身跑回藏經室。可是,壯漢沒有想到,瘋子根本沒有跑出去,在藏經室裡惡鬥一番,加上又吸了屍氣,那名壯漢才會又陷入昏迷之中。
廖老二心急火燎,聽了半天還沒聽到仙影的真相,於是追問:「小兄弟,你家老爺有沒有找到仙影,那些白影到底是什麼?」
小男孩馬上就難過了:「是這些,地上的這些……」
我疑惑地看了看地上,竟然躺了一隻隻肥大的白色蝙蝠,而且它們都已經死了,有的還在冒熱氣。我和廖老二恍然大悟,在殘經上就曾提過,這種仙洞裡的滴水是泡茶的好水。人喝了延年益壽,動物喝了繁殖超快,尤其蝙蝠最愛喝。蝙蝠又稱仙鼠,尤其是喝過仙洞滴水的蝙蝠,日子一長,它們就變成白色,且身體肥亮。
小男孩照顧瘋子以來,天花板上的蓋子都是不合上的,所以這就成了仙鼠的家。它們待膩了就跑出去玩,玩煩了就跑回來休息。因為仙鼠有時會成群地回來,所以在霧氣繚繞的時候,會被人看成一道飄逸的白影。我們在石洞裡看到的仙影,其實就是白蝙蝠要飛出去,結果被我們的手電光線嚇得又飛了回來。
小男孩不開心地說:「它們剛才忽然掉下來就死了,然後有的要出去,結果又飛回來。我不該打開蓋子讓它們回來,頭上的頂水石頭好像有電了,一摸就身體發麻。」
廖老二拍了拍大腿,說道:「操,這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水洞,怎麼就變成了電洞?居然還把仙鼠害死了!這地那麼濕,我們還是站在乾爽的地方吧,不然什麼時候被電死都不知道!」
小男孩頭疼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電了,以前都沒事……」
我一直在消化小男孩透露的故事,可總覺得他說的有問題,來回想了好幾次,我終於找出了問題所在。小男孩提到瘋子把他們打暈,林紅巖和其中一個守夜壯汗先後出去追瘋子,也就是說追出去的人只有兩個人。
可是,我和廖老二已經找到了兩個守夜人,難道……我的心臟哆嗦了一下,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卷五《蒙頂神香》 15.婚禮
我不得不接受事實,昏迷在王橋道人身邊的是守夜人,而被燒燬面容和身體的壯漢就是林紅巖!我和廖老二一開始就遇到了真正的林紅巖,可林紅巖穿了守夜人一樣的衣服,而且被大火燒得毀容了,竟讓我們沒有認出林紅巖。
在進洞前,林紅巖不僅被大火燒傷,還從十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我都摸不到林紅巖的脈搏了,廖老二也搖頭歎息,那小兔崽子已經歸西了。想到這裡,我就頭疼欲裂,不知道如何跟天真的小男孩說出實情。
我正打算拖延時間,哪知道小男孩說既然瘋子老爺爺死了,那危險就不存在了。過了一會兒,小男孩抱起了紅龜茶蟲,放下雲梯,要去找林紅巖。我和廖老二亂了陣腳,忘了勸阻,可暗閣裡水氣瀰漫,又有電,多待無益。於是,我就和廖老二從雲梯爬回藏經室,同時琢磨著怎麼說出真相。
我一心惦記小男孩發現真相會有什麼反應,全然忘記了左腳的傷勢。當我們走到廢墟洞府,看到青銅粗鏈,廖老二就問小男孩,當年林茗發現古洞時,有沒有發現鏈子上鎖了什麼東西。小男孩搖頭說不知道,這事從沒聽別人提過,他也從沒問過。昏迷的守夜人有點半醒了,我扶著他擠過狹縫,然後辛苦地帶著他爬回了地面,離開了深藏秘密的洞府。
小男孩歡蹦亂跳地要去找林紅巖,我心煩意亂,腳痛又襲遍全身。廖老二扶著半醒的守夜人,和我踉蹌地走回茶場裡的小木屋。小男孩走在前面,當打開小木屋時,傳來的就是我最怕聽到的哀號。我和廖老二不敢走進去,心虛地站在外面聽小男孩又喊又叫,過了一分鐘後,小男孩竟然朝屋外大喊:「你們快進來救人啊!」
我心說人都死了,怎麼救啊,除非吃仙丹。廖老二和我無奈地走進去,可我一走進去就呆住了,居然有人對林紅巖進行了急救處理,有些燒傷的地方還灑了些藥。我們離開時,林紅巖已經摸不到脈搏了,聽不到心跳了,所以沒採取任何醫救手段。因此,林紅巖身上的治療痕跡,都不是我們留下的。
難道,我們走了以後,還有誰來過?
我急忙摸了林紅巖的脈搏,居然又有微弱的跳動了,心跳也恢復了。我和廖老二都不是專業醫生,摸不到很微弱的脈搏也有可能。多虧有人暗中出手救人,否則我們真的會害死林紅巖。我想起瘋子被人殺害,林紅巖被人救活,莫非那個人是想一命還一命,殺了林紅巖的曾祖父,然後又救活瀕死的林紅巖。
走出一里後,我們看到一根電桿的電線斷了,有一根落入了水裡,許多小魚都被電死了。我望著斷掉的電線,發覺那是人為弄斷的。這附近的水脈通向山巖,莫非電路竟通過這裡傳到石洞了。我問了廖老二,他記得來時電線還沒壞,當時我們還一路觀察電線桿,很可能是尾隨我們的人幹的好事。
能掌握水脈流向,此人肯定很熟悉這片區域,但一根電線能通向一里外的山巖,這著實讓我吃驚。為免繼續有人受傷,我就用棍子撩起電線,暫時晾在絕緣的乾爽之地。小男孩見了就說回到下梅後,他會叫電工來修理,當務之急是先把林紅巖送去醫院。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望,始終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想電死我們。
這一夜,廖老二和我交換地背林紅巖到山外搶救,奔到下梅時我根本就不能再走路了。幸而下梅有汽車進入市區,我們才得以到市醫院救治。林紅巖的性命保住了,可他的面容卻永遠地毀了,可憐的他婚禮還沒舉行,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別人看笑話了。我不禁替林紅巖擔心,如果林荼執意趕走他,現在他又醜又沒錢,保姆新娘還願意嫁給他嗎,那場婚禮是否還能如期舉行?
當天清晨,保姆新娘就哭哭啼啼地奔到醫院,嚷著要見林紅巖。我躺在病房裡休息,聽到保姆新娘的哭喊,笑了笑,林紅巖果真找到了愛情,即使他再窮再醜,保姆新娘依然不後悔即將要舉行的婚禮。廖老二聽保姆新娘哭了一晚,觸景生情的他也跟著嘮叨了一晚,不停地說他死去的老婆的皮膚比豆腐還嫩,乳房比奶牛的還要大。
我的左腳因為傷勢過重,被迫住院一段時間,廖老二為我忙前忙後,一直沒能休息。在廖老二給我買早飯時,小男孩就進來看我,跟我扯東扯西。當知道林紅巖恢復很快時,我就想偷偷地見他一面,因為很可能林家親戚馬上就要湧過來大獻慇勤,到時候就沒機會再問林紅巖一個字了。
因為林紅巖傷勢不輕,所以新娘被打發走後,醫院就不讓外人再見林紅巖了。小男孩機靈聰明,成功地幫我掩護,讓我溜進病房。林紅巖身上和臉都纏了白色布紗,他兩眼睜開,竟然沒有哭,反而在笑。看到我進來,林紅巖一動不動地躺著,可嘴上卻說了句謝謝。原來,小男孩已經把經過都跟林紅巖說了,這把我弄得很不好意思。客氣話說完了,我就直劈主題,不再廢話,免得被醫生發現。
我醞釀了一會兒,很誠懇地問:「林兄弟,我能不能問問你,一個多月前,你在騰格裡沙漠做了些什麼?」
林紅巖不能動彈,他躺著回答:「路大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懂?」
我把話攤來了,直問:「我說林兄弟,你一個多月前不是去了月泉古城,還獻了幾罐繡茶嘛?這事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啊?」
「你別光啊……」我納悶道,「我不問太多,只想問問你,你怎麼知道月泉古城在那裡,或者知道一個叫作譚婉婷的女孩子嗎?」
「你說什麼?」
我歎息道:「簡單地說,我只是想問你,知道不知道一座深山大宅,那是一位女人住的地方,很少有人踏足,她們和茶王有關係。」
「路大哥,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林紅巖無辜道,「一個多月前我是出過遠門,可我那時是去北京,不信你可以問別人。我是去北京為婚禮買些東西,車票的票根還留著呢!」
這段對話讓我疑惑不解,林紅巖堅稱沒有去過騰格裡沙漠,我出去問了小男孩,他也說林紅巖去北京買東西了。林家人陸續有親戚到醫院,我旁敲側擊地問了,回答的都一樣。林紅巖的父母早年遇到車禍,不幸雙雙身亡,再加上結婚的事情沒親戚支持,因而婚禮的籌備都是林紅巖一個人操勞。
逐漸地,我相信了林紅巖的說辭,其實他那麼年輕,不可能有很高的修為。當時我們在月泉古人遇到的神秘人,他的一舉一動不露馬腳,吹奏的茶歌旋律更是渾厚有力。像林紅巖這樣的等閒之輩,的確不大可能,儘管他能隨意翻閱藏經室裡的典籍。
廖老二買了早飯回來,看我到處蹦蹦跳跳,又催我快回去休息。我正要跳回病房,一剎那就意識到,自己給自己設了圈套。我們一心要問林家誰在一個月前出去過,為什麼不能問一個月前誰從外面回來過。果然,當我和廖老二找到小男孩問了問,馬上得知林荼一年前離開了武夷山,是在一個多月前才回來的。
回到病房,廖老二大聲喘氣道:「你小子挺厲害嘛,換個方法問,居然真給你問出來了。」
「其實是我們搞錯了,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多月前誰離開了,卻沒想到一個月前回來的人都有誰。」我歎道,「難怪會陷入林紅巖是神秘人的圈套,他雖然是唯一一個在一個月前離開的林家人,但一年前林荼就出遠門了。要是我猜得沒錯,林荼很可能一年都待在月泉古城裡,第三份經書就在他手裡。」
我們正聊到興頭上,一個面容嚴肅的白髮老人就走進來,並威嚴地盯著我。不容我發問,那人就自我介紹:「我是林荼,現在要和路建新談話,多餘的人先出去。」
多餘的人指的是廖老二,廖老二曾和林荼交惡,而林荼看樣子是個記仇之人。廖老二本不肯走,我小聲地勸了勸,他才怏怏地離開。林荼自己找上門來,估計已猜到了我的來意,他不客氣地坐下,問都不問我傷勢如何,馬上就我問如果林紅巖結婚了,除了新郎和新娘,還有什麼是必須準備的東西。
我又沒結過婚,問什麼不好,偏要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不過這種問題難不到我,除了男女雙方,當然要準備聘禮了。古人有云:茶不移本,植必生子。這是說茶樹種下後就不可再移動,取意女方只嫁一次,從一而終。因此,結婚時茶葉是必須準備的,真正的傳統婚禮,新人圓房之時,都要喝一杯茶,稱其為「和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