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我打趣道:「你們可別拉在鮮花上,我們都曾是祖國的花朵,別褻瀆它們。」
  李小北哼了一聲,說道:「你都七老八十了,還鮮花呢,你要是鮮花,牛都不敢拉屎了。」
  我怕這對話越說越低級,趕緊催他們快去快回,盡量走遠一點,被玷污了這等美景。等他們走遠了,我想起木清香剛才提到百花開很奇怪,還問我們看見此情此景有沒有想起什麼。聞著花香,我抓住時間,追問到底有何奇特的地方。問題一出口,我的腦海裡就閃過一個畫面,霎時間想起了一本書。
  那本書就是《鏡花緣》。
  木清香看出我領悟了,便朝我點頭,意在說她剛才就是這個意思。《鏡花緣》這本書引起我們的注意,是在江蘇茗嶺裡,蔣紅玉死前都藏在身邊。後來我們在月泉古城的外圍遇到焚風牆,依靠蔣紅玉在圈出的標題,排列出了茶歌的音律,在焚風牆裡開了一條通道。此後,我一直以為這書再無用處,沒想到現在的百花開又是書裡的一處情節,而且是最重要的情節。
  《鏡花緣》一開始就是因為百花仙子疏忽,導致凡間百花在冬天盛開,因為百位花仙被貶下凡塵,這才有了後面的那些奇特的故事。百花開是神話故事,誰也沒把《鏡花緣》當真,全以為這是一本古代的奇幻小說。
  儘管小說裡的事情應現了,但在小說裡的百花開是因為仙子失職,這在現實裡就解釋不通了。我又不是科學家,搞不懂百花為什麼會開,而且是在冬天開。如果在春天、夏天,甚至秋天盛開,我都不會覺得稀奇,甚至不會注意到這等奇景。
  想不到答案,我就問木清香:「你知道百花開的原因了嗎?」
  木清香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我沉重地「唉」了一聲,趁李小北和梅子茶尚未回來,對木清香說:「現在越接近終點,我就越害怕。倒不是怕危險,只是你說小姨就是我媽,萬一她……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木清香淡然道:「這事終究要面對,擱在你心裡會比現在更難受,不如趁早了結。」
  我頭疼道:「你說得倒輕巧,那種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也懂,可就是做不到嘛。」
  木清香歎了一聲,對我說:「我何嘗不是一樣,想過很多,一直不敢去想小姨為什麼從沒找過我?以前,我還在想小姨可能已經死了,所以這十年來她都沒有出現。自從我知道你是她兒子,她可能還活著,我就想見她一面,問她那晚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會離開深山大宅。」
  我怔怔地看著木清香,這個女人冷若冰霜,看似無情,實則多情。比起木清香的煩惱,我的那些煩惱就是庸人自擾了。她從小生活在深山大宅,以為世界只有她和小姨,後來甦醒在古城裡,接著再醒一次就到重慶的一種荒墳前。一個弱女子經歷了這麼多事,心裡怎會不害怕、不絕望,可我卻沒關心過這些問題。
  十年來,木清香一個人在紛擾的人世裡走動,她肯定也有過無助感。畢竟,她與世隔絕,心思那麼單純,哪裡知道什麼是爾虞我詐,人心險惡。換了是我,可能早進瘋人院,或者投井自盡了。可是,木清香在十年裡一直不屑地尋找線索,從未放棄過,這等毅力又豈是尋常人能擁有的。現在,盡頭就是答案的所在了,看似心如止水的她,其實也有點波瀾吧。
  我想了想,問道:「這一天總算到了,之前你有沒有怨過老天不公平,別人活得那麼開心,你活得那麼辛苦?」
  木清香無所謂道:「自己命苦,怨不得別人,也與別人無關,也許別人比我更苦。」
  我攤開手說:「你說得那麼輕鬆,該不會唬我吧?我怎麼就覺得覺得命苦的人,會憎恨別人呢?」
  木清香微微一笑,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不去爭論誰對誰錯。我很少看到木清香笑,不禁地有些陶醉,愣了一下子才緩過來。李小北和梅子茶終於辦完「大事」了,我抬頭看日頭爬高了,不由得催他們腿腳麻利點,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出這片森林。
  森林裡的霧氣越來越濃,我們提高警惕地走下去,惟恐神秘的蛇影會從白色的濃霧裡飛出來。中午時,我們準備走出森林了,河道裡也出現了清澈的深水,估計都能行舟駛船了。深水中,肥大的青蝦匍匐在黑泥上,彩色的魚游動在水裡,好一副美麗的畫卷。我看向森林裡的百花,對這片景色有些流連,不捨得馬上走出森林。
  剛想把這畫面引在腦海中,李小北就激動地喊道:「清香,你快看,前面的霧氣裡有一座好大的房子!」
卷五《蒙頂神香》 42.幾億萬個敵人
  濃得像牛奶的白霧裡,有一座紅色的大宅若隱若現,我看著覺得很眼,總覺得曾經在哪個地方見過。想了一會兒,我猛拍大腿,這他媽的不就是佛海妖宅的擴大版嗎!要不是這座紅宅特別大,我肯定以為回到猛海的曼籠寨了,也不知道李秀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和小黑結婚。
  梅子茶著急地問,紅宅長什麼樣,把我從思緒裡拉回來。我向梅子茶描述了那景象,看那房子的大小,應該再走百來米就到頭了。不過,我覺得那座紅宅十分古怪,好像是一種海市蜃樓。李小北說這絕不是海市蜃樓,現在又沒那種特別的環境,怎麼可能是虛景假境。木清香對此不置可否,連她都不肯定紅宅是否就是深山大宅,也就是她曾住過的地方。
  我心說這也難怪,木清香住在這裡時,從沒有出過門,當然看不到深山大宅的全貌了,也不會知道大宅外面的顏色。不過皮製地圖都這麼畫了,想來錯不到哪兒去,而且這裡也只夠建一座大宅,沒可能再有第二座了。我只是覺得佛海妖宅太古怪了,為什麼與這座茗殿一樣,難道萊爾曾經來過這裡。還有,佛海妖宅選址偏僻,幾近荒蕪人跡,和這裡也差不多,看得出萊爾是有意而為之的。
  李小北也知道佛海妖宅,聽了我的話,他就問:「我們李家做酒,一向都是用自己的秘方,絕不用別人的東西。現在不都宣傳要保護專利嗎,萊爾那混蛋沒啥本事,盡做些抄襲的醜事了。」
  我隨口答道:「這算什麼,英國人不知道搶走多少中國寶貝,抄一座宅子有何稀奇。」
  言談間,我們信步走出了森林,前面本是一片開闊,可因霧氣阻撓,視線裡除了白色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我用扇了扇眼前的白霧,那一絲絲煙氣隨著手擺動,形成了美妙的圖案。再往前走,我的一隻腳就踩進水裡了,而且這水可不淺。梅子茶問我們,是不是走到河裡去了,等李小北用風燈一照,這才發現前面就是一片大湖了。
  皮製地圖上的確繪了一片湖水,就在森林的盡頭,這也是最後一個路標。湖水上有一座紅宅,地圖上寫了「六峰茗殿」,剛才我們也看見了一座紅色的大宅子。可當我們點然了風燈,幾支手電並用,前面的湖面上除了濃霧啥也沒有,就連一隻黑色的野鴨子都看不到。
  我沮喪地說:「這是什麼破地圖,明明畫了一座宅子,前面有個屁啊,磚頭都沒有一塊。」
  梅子茶將復明的希望都寄托在紅宅裡了,聽到我的話,他就唯唯諾諾地問:「小路,你再仔細找找,可能就在附近了。你們不是說霧太大了嗎,應該沒看清楚,是吧?」
  我想說句好聽的話安慰梅子茶,李小北卻馬上說:「老梅,這裡真沒宅子,騙你我把頭砍下來!唉,算小路你說對了,剛才就是海市蜃樓啊!」
  木清香也不相信,她拿過地圖,看了又看,確定位置沒找錯。可是,湖面上的確沒有建築,霧氣散盡了也一樣,肯定沒有宅子上湖面上。這一趟,我們吃苦受累,命都丟了幾條,結果撲了個空,說什麼都過了這個心坎。木清香冷靜地沿著湖邊走,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想要尋找紅宅的蛛絲馬跡。
  虧得我們一路堅強,剛到中午就走出森林,倒不如多在森林裡待一會兒,好好欣賞盛開的百花。木清香不氣不惱地尋找,彷彿在用步子丈量湖水的大小,搞不懂要做什麼。李小北有些累了,乾脆把背包扔到雪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後,擰開酒壺又在喝酒。我現在也想一醉方休,喝個痛快,可聞了那味道又覺得難受,糾結了一會兒終究沒喝那壺酒。
  梅子茶很苦惱,坐在旁邊發牢騷,不過沒把責任推給我們,只怪自己運氣不好。我對醫學不在行,但木清香既然保證了,她死也會幫梅子茶的娃娃治好雙眼。我看著木清香的背影,心想剛才大家都看到了紅宅,這應該不是幻景才對。可那座宅子在哪裡呢,總不可能在天上吧,我們要找的又不是靈宵寶殿。
  當時,在山巖的古道上,我們看到森林盡頭有幾條天蛇在霧氣裡飛霧。走到此處,暫時還沒看到蛇影,這真要謝謝老天爺。要知道,森林裡的動物都被趕跑了,不跑的也死了,連豹子和黑熊都不是它們的對手,我們這群凡人又能怎麼樣。我惶惶不安地站起來,環視四周,除了高聳的冷杉和濃厚的白霧,並沒有蛇影出現。如果我們還找不到深山大宅,那最好先到別處暫避,免得和蛇影打照面。
  李小北對我豎個大拇指:「小路,你說得對,我剛才也想這麼說,你就先搶了風頭。」
  我好笑道:「這也叫搶風頭啊,回頭你跟你老婆說,你兒子的名字是你起的,那才叫搶風頭!」
  李小北想起身懷六甲的老婆,幸福地說:「其實還不知道我老婆生的是男是女,反正我蠻喜歡你起的名字——李天平!不管是男是女,用這名字都合適!」
  我怕梅子茶聽了要難過,想把話題岔開,但梅子茶憨憨地笑了笑,反倒和李小北談起了育兒經。我見插不上話了,便快步走到木清香身旁,問她要不要先休息,喝一口水。木清香從不喊累,我的提問顯得很多餘,她還叫我一起找。
  太陽又躲了起來,要不能在霧氣裡看到彩虹,別提這景色多迷人了。我恨恨地惋惜,太陽不給面子,居然在這時候掉鏈子。無望地看了一眼湖水,平靜的湖面好像有塊東西漂著,看不出那是什麼。我想走近一點,方便看清楚,但腳下一陣冰涼,原來已經踩進水裡了。相隔太遠,我瞧不真切,但那東西肯定不是紅宅,畢竟也就只有一個簸箕大小。
  我像個洩氣的皮球,爭取了也沒法子,剛想放棄就聽到一陣古怪的聲音。處變不驚的木清香都有些吃驚,和我一起張望,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漸漸地,這陣怪聲越來越大,我隱約想起了什麼。木清香明顯和我一樣,這聲音慢慢逼近,我們四目相對,各自點頭。
  當我聽出這聲音,失色叫道:「媽的,我怎麼沒想到,這太明顯了!」
  木清香臉色變了,急忙喊:「李小北,快把梅子茶帶過來!」
  李小北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迷茫地問:「怎麼了?我坐一會兒都不成,又不是故意偷懶。」
  我急火攻心,接連跺腳地催李小北不想死就快點兒,再磨蹭就等死吧。梅子茶聽出我們的口氣不同尋常,摸滾帶爬地朝我們走來,李小北都快趕不上他了。我和木清香秉住呼吸,站在平靜的湖邊,等待這一個恐懼的敵人出現——不,應該是幾億萬個敵人。
  我望著繚繞的白霧,心跳加快,這氛圍讓李小北都忘記了提問,安靜地和大家一起仰望天空。這時,天上出現了幾條巨大的蛇影,嗡嗡的聲音也響徹天上。我深吸一口氣,原來那些蛇影就是蜜蜂,就是地球上神秘消失的蜜蜂!
  從20世紀初,蜜蜂少量失蹤,沒人注意到。直到20世紀後期,科學家才慢慢注意到這種神秘現象。中國還未有人注意蜜蜂失蹤,但在美國早已有人做了數據統計,最古怪的是一個養蜂場的幾億只蜜蜂一夜間消失。養蜂人找不到那些蜜蜂的屍體,蜂巢內的蜂王和幼崽都還在,附近也沒出現蜜蜂的天敵,一切表明蜜蜂還會回來,可那幾億只蜜蜂再也沒有出現。
  這只是其中一個小點,全球失蹤的蜜蜂早就超過了四分之三,美國甚至需要從澳大利亞引進蜜蜂。有科學家預測,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那麼2035年美國就可能完全沒有蜜蜂了。
  愛因斯坦是最先注意到這種現象的,他曾提到:如果蜜蜂從世界上消失了,人類也將僅僅剩下4年的光陰。
《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