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我接過來一看便愣住了:照片上的女生,正是蕭璐琪。竟然有四張之多。我忙問你怎麼拍的?
李海波不以為意地說拍就拍咯,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遇到美女就害臊?正好有個護士來給她打針,簾子掀了起來,就順便抓拍了幾張唄,我偷偷拍的,這麼一夾,裝作無意之間就按下拍攝鍵了。旁邊的人都不知道。嘿嘿,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嗯,確實是個美女,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死了,真是命淺福薄啊。
我這才注意到照片裡的右側有個留著齊肩發的護士,剛才一看到蕭璐琪,就把所有視野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看起來,這個護士似乎正在用注射器往蕭璐琪掛著的輸液瓶裡注入某種藥物。
就在這時,我的心臟猛地揪緊:這個護士的左耳後面,居然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黑痣,形狀非常奇怪。
順子!又見順子!這傢伙竟然男扮女裝,打扮成護士給蕭璐琪下毒!
連續翻完四張,其他三張裡都是別個護士。每張照片的背景都不同,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時間拍的。我問李海波,他說確實,每次護士來掀簾子,我都趁機抓拍一下。你小子,當時還不想讓我出院呢,你那屌樣,一看就知道是被美女迷住了,怎麼樣,拍了這麼多,夠你擼了吧。這頓飯你請。
我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麻木地附和著。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看王永順偽裝護士給蕭璐琪的吊瓶裡注藥,那一針筒的藥水,這劑量,看來絕不是氰化物之類的劇毒物質,到底是什麼東西?
李海波埋頭苦吃一陣,見我發呆,安慰般地笑道:「瞧你這一臉苦逼的樣兒,看見照片,想入非非了?」
我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睹物思人?我有這麼多愁善感麼?得,這頓飯我請,妥妥的。另外,還要麻煩你個事情。飯後再說。」
李海波點點頭,和我碰了一杯,仰頭幹掉。我品著這苦酒滋味,別是一番異樣心情。
飯畢,我從袋裡摸出一個小包裹,打開,對李海波道:「這裡兩個塑料袋,一個裝的是一個雪茄的煙頭,已經揉爛了,上面應該有好幾種體液,來自好幾個人,另外一個塑料袋,裝的是一點粉末,你能不能幫我送到司法鑒定中心去鑒定一下,這些體液的樣本,還有這個粉末與樣本之間有什麼關係?」
李海波奇道:「刑事案件?」
我說不是,也是一個朋友拜託我的。裡面彎彎繞繞我也沒搞清楚,你不是有個很好的朋友在做司法鑒定麼?就麻煩他開個小灶,把結果告訴你,出個報告啥的,你幫我存著。
李海波說沒問題,到時候有了結果,約我那朋友和你一起吃飯,直接讓他把結果和你說。
我連忙擺手,掏出一張百聯卡,說這是點小心意,你幫我一併轉達了,讓他把結果告訴你,你告訴我就行了。不管是什麼結果,你都別太在意,只當是幫我個忙而已。
李海波點頭答應,我和他道了別,打了個出租車,說去盧灣區工人文化宮。
第四章 神秘畫卷 驚聞買家
出租車拐到了瞿溪路上,從小巷裡幾個穿梭,停了下來。司機轉頭告訴我,只能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得靠腳丫子走。局門路太窄,人又多,再往裡開,恐怕出不來了。
我點頭稱是,付過錢,下車往南走了幾步望去,頓時傻了眼。
北京的月壇,上海的盧灣。中國兩大郵幣卡市場。這其中之一,果然名不虛傳。這就是把一張面值8分錢,當年發行時都不值這個面值、被人隨意亂丟的「1980年庚申猴票」炒到了1萬2千元一張的地方;這就是把面值3元的梅蘭芳小型張炒到了單張價格28萬元的地方;這就是把一張面值8分錢、因為某個地方沒有塗成紅色而被認定為錯票的「全國山河一片紅」,爆炒到一張全品相郵票拍賣價達到360多萬元一張的地方!
世事造化,弄人不止。我爸曾經和我講起一個故事,1982年左右,他的一個朋友,買了新房,因為缺牆紙,把整版庚申猴票(一版是60張),猴子臉朝著牆,貼在了牆上。如今,這一整版猴票的市場價格約為150萬元RMB,而他的這個朋友,還住在那個上世紀80年代的破房子裡,估計是每天對著這堵總價可能逼近500萬的破牆,以淚洗面————這票,已經因為正面貼牆,徹底毀了。當然,如果真能完整無損揭下,分分鐘就是換一套海濱別墅的事。
左手富貴,右手貧窮,世事難料,也總是在一念之間,便與所求所欲擦肩而過,從此生活在後悔之中。這也許就是都市重生類的小說曾經風靡過一陣的主要原因————人們在YY中,追悔那些被自己輕易忽略了的發財機會。
所以盧工郵市這個地方,表面靜如清潭,實則臥虎藏龍,一眨眼就能讓你腰纏萬貫,轉手間又讓你一貧如洗,是個不斷創造奇跡的驚歎之地。
這裡麵攤鋪林立,大小不一,賣家慇勤地對著那些一看就知道是抱著「爺今兒就TM豁出去了,爺就是來一擲千金的」的那種客人抱以熱情的微笑。買客人頭攢動,揮汗如雨。旁邊的弄堂裡開著N家各種各樣的賓館,都是為了讓一天逛不完的外地客人休息之用。一個市場,居然能帶動住宿行業,可想而知它的規模。
我掏出手機撥通錢老闆的電話。
錢老闆名叫錢途,這名字一聽就覺得吉利。現在這個拜金的社會,所謂的前途,其實都是為了錢途。
錢途對我言明了他的店舖位置,但是我擠進人群之後,還是七繞八彎地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個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店舖。
我說了聲錢叔叔好,錢途很熱情,說林佑是吧,你爸給我打過電話了。你爸是個爽利人,很有眼光,當年我和他在北京月壇認識的時候,他就告訴我白鰭豚小本票的秘密,我靠著那個發了一筆小財,算是第一桶金。
額,好吧,給大家普及一下相關知識。所謂小本票,是郵政系統發行的一種特種紀念郵票,看起來是個橫著長的小本子,裝訂精美,裡面的郵票是直接和周圍的紙張相連的。當然,這些郵票不會撕下來寄信,只是用來收藏。
白鰭豚小本票的秘密,在於「五連圖」————這是一個設計者精心策劃的驚天秘密:雖然裡面嵌著的郵票都一樣,但是裡面的紙張花紋卻有五種,按照一定的順序,可以把五種花紋拼成一個完整的花紋。這就增加了收集的難度。有難度,就會有炒作。於是為了收集五連圖的人們,拼了命地出高價收購,把白鰭豚小本票的價格炒到了天上去。
錢途因為我爸的指點,踏上了錢途,自然也對我這恩公之子青睞有加,把我讓進店面,好茶相待。
我說明了來意。錢途眼睛一瞇,思索片刻,拍了下大腿,道:「好眼力!我怎麼沒想到!嗯,現在羊幣也就是15塊錢一枚,你爸要多少?」
「要一件吧。」
「完整的一件?沒拆封的?那要貴些,算下來17塊一枚,總價3萬4,怎麼樣,如果要的話,我就去市場上問問。有貨的話給你兌一件。」
我拱手謝過錢途。這一招是我爸叮囑的。郵幣卡市場上也販賣各種文革時期的畫像、冊子,還有不少古玩玉器,自然有一種復古之風。這拱手禮,便能讓你迅速融入這個圈子裡。
從古至今,人們都是通過各種特定的語言和動作,來劃分階級、階層和圈子的。
我按照錢途的指點,找到了一個擠滿了人的ATM機。這個機器上的按鈕已經模糊不清了,不知道多少金錢從它的嘴巴裡吐出來,流轉到市場上。
用了兩張卡,取了4萬塊,我頭都不敢抬,就從人群裡閃了出來。
其實這是很可笑的。4萬塊,對我來說也許是個大數字,在這個市場裡,連P都抖不出一個。這個郵幣卡市場,每天的資金流轉量,估計以千萬甚至億計。
把錢交給錢途的時候,我真是有些蛋疼。如果這哥們拿了錢不辦事,光憑一個收條,能把錢要回來麼?但這是市場的習慣。也之所以有了這樣的買賣雙方的信任度,資金流轉速度才會快得驚人,省去了很多交易成本。
辦完正事,我和錢途閒聊了一會兒。他的店裡以郵票和紀念幣為主,而對古字畫很感興趣的我,便說要去轉轉其他店,起身請辭。
錢途拽住我,說帶我去轉。找了個朋友來看著店舖,拉著我到了一家他比較相熟的古字畫店裡。
店老闆叫曹斌。他先是和錢途寒暄幾句,錢途把我介紹了一下,我見曹斌年長些,便喚他曹伯伯。寒暄完畢,我把那牆上的掛畫一幅幅細細瀏覽過去。當然,這裡面大多是贗品。曹斌則開始卷一張很寬的畫卷。看這寬度,似乎是張鴻圖巨製,我好奇起來,央求曹斌打開給我看看。
這是一張看起來很像是《清明上河圖》的古畫,沒有名字,沒有落款,只有一枚印鑒。
曹斌告訴我,這是一幅古代佚名作品,叫做吳郡地域圖。
我點點頭,仔細看去,畫的確實是古代的吳郡之地,亭台樓閣、河道縱橫,來往商賈、摩肩擦踵,一派繁榮景象。從墨色和紙色來看,極像是古跡。但是仔細看看那印,就知道並非古制,應該是贗品。
我突然冒失地問了一句:「多少錢?」
曹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錢途,尷尬地說:「50萬。」
我倒抽一口涼氣,不會吧?這幅贗品要50萬?難道曹斌看不出這是贗品?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