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再說放完七個硬幣之後,就把姥爺的屍體抬了出來,抬姥爺出來的時候先生給姥爺蓋上了遮面紙,由大舅抬頭,小舅抬腳,其他舅舅在一旁幫襯著,屍體不能走門,因為門是給活人走的,所以只能打開了南窗從窗戶裡抬了出來,裝入了棺材,這才叫入殮。
入殮完畢,在棺材頭擺上供桌,上有白蠟燭一對,長明燈一盞,香爐一個,魚一碗,肉一碗,倒頭飯一碗,筷子三雙,酒三杯,小貢饅頭一摞五個兩摞,棺材尾也放著一盞長明燈。
擺完貢品在供桌前放一泥瓦盆,兒女開始燒三斤六兩紙。
這三斤六兩紙燒完之後,把紙灰打包,放到棺材裡,據說這三斤六兩紙是留著給生魂上路後大發黃泉路上攔路小鬼所用。
不過我想姥爺是用不上了,有瞎爺爺在誰敢攔路。
幫忙的人在門口高高的掛起了大幡,洋洋灑灑的一串黃紙隨著風飄舞著,彷彿在替姥爺的死感到惋惜。
看到大幡掛起,起來弔唁幫忙的人開始陸陸續續的來了。
主持先生又拿了一節木棍和幾個小饅頭放到了姥爺手中,稱之為打狗棒和打狗乾糧。
打狗棒據說是死者在下面前往酆都的時候途中路過惡狗地,打狗棒就是給死者留著打這些惡狗的。
而打狗乾糧的用處更是大得很,據說途中還有蠍子洞、蚍蜉山、老鼠窟、惡狼谷等,到時候撒放此糧食或麥麩子使這些毒蟲、惡蟻只顧搶食東西,就顧不上為難鬼魂了。
一切準備妥當,雇來的吹兒就開始嗚嗚哇哇的吹起了喇叭,淒涼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子孫跪著棺材兩旁,來賓給死者磕頭,家屬便磕頭還禮。
媽媽和大姨已經顧不上哭姥爺了,據說姥姥被推回去之後,一滴眼淚也沒掉,就那麼默默的坐著,好像回憶起來什麼一般,一會微笑一會難過。
媽媽和大姨只能呆在姥姥身邊,不停的勸慰老人家。
我和二雷子一直跪在姥爺的棺材旁邊,我已經哭不出來了,眼睛紅紅的腫的只剩下一條細細的縫。
火盆裡的紙不停的燒著,姥爺的幾個老哥們也在家人的攙扶下來了,一個個淚流滿面的跪在棺材前對姥爺嘟囔著心裡話。
姥爺是下午死的,按照習俗小三天出殯,出殯的前一天晚上,子孫在先生的帶領下燒紙紮,在一片大火中,先生大聲念起了《正氣歌》: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礡,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
哀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存,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直到現在我也搞不懂姥爺的死和正氣歌有什麼關係,問過瞎爺爺,瞎爺爺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麼要念這個。
後來想,可能是這先生感歎姥爺的一生正直一時由感而發吧。
忙活了三天,姥爺出殯了,出殯的當天,大舅摔盆指路,浩浩蕩蕩的車隊便開向了墳地。
那時候只有遙遠的市裡有火葬場,因為我們這地處偏遠,所以是可以土葬的,四批高頭大馬拉著馬車,馬車上是姥爺的大紅棺材。
大約有二十幾台車排成一排,遇橋撒紙錢,遇路口也撒紙錢,到了墳地先生敲打了幾下領魂雞,家屬象徵性的撒上一把土,眾人便開始埋了起來。
到此姥爺的葬禮徹底結束,一直到回家我都沒有喝酒,我怕,我怕瞎爺爺跟我告別,我怕,我怕看見姥爺那對人世間的眷戀。
姥姥依然不說話,彷彿身邊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一樣,就那麼靜靜的坐著,懷念著。
看著日漸消瘦的姥姥,我輕輕的趴在了她身上。
姥姥撫摸著我的腦袋良久輕輕的說道:曉南,你能看到你姥爺嗎?
我心裡咯登一下,難道姥姥知道我能看見那些東西?
卻聽姥姥歎了口氣說道:你一定看不見,可我卻能看見,你姥爺始終在我面前,他一直向我招手,我知道他一定很孤單,一輩子,一輩子我們都沒離開過,現在他卻先走了。
姥姥像講故事一樣,講起了她和姥爺的過往。
在我心裡一直認為姥爺和姥姥和許多那些年的夫妻一樣,對付著過著日子,根本沒有什麼感情可言,有的也許就是這麼多年在一起的親情。
可今天我才知道我錯了,雖然他們沒說過,但他們一直都是那麼的愛著對方,姥姥講起姥爺的時候臉上洋溢著濃濃的幸福讓我都跟著感覺到了濃濃的愛意。
可現在姥爺卻先走了,撇下了姥姥一個人孤獨的留在世上。
最後我只記得姥姥不停的重複著:別著急走遠,等等我,我就要下去找你了。
第九十九章 集市風波
時間的腳步就像賽跑中的烏龜,看似很慢可一個不注意卻已經跑出了很遠,一轉眼一年多過去了。
生豬的價格一路暴跌,父母辛苦建成的酒廠終於負債纍纍的倒閉了。
整整一年,我滴酒不沾,從黃糾糾的表情和動作中,我能感覺到黃尖尖還是會偶爾回來看我。
雖然我也很想它,雖然在睡覺時耳邊會感覺到它的聲音,可我依然沒有再粘一滴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血降的事我沒有再繼續查下去,而我這一年也相當平靜,干吧男和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來找我麻煩,這讓我真正的舒爽了一下。
一年裡我享受了一個孩子該做的和該玩的事,沒有靈異,沒有鬼怪,生活如此的輕鬆愜意,即使家境一天不如一天,我還是依然快樂的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