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顏青青的話猶如一記悶錘,敲打得林成駿後退了幾步,他聲音也低了下去,「這些話,你從來沒有說過。」
「我說了會有改變嗎?」顏青青淒然一笑,「沒有了安心,你很快又迷戀上了長著同樣面孔的安然。不管你是忘不了安心,還是真的愛著安然才娶她,從始至終,你都不曾注意到我的感情。唯一能明白我感受的,只有心茗,因此在我苦苦哀求她的時候,她幫了我。」
「可沐心茗也同樣死在了你的刀下。」項澤羽從一旁補充。
「我沒有……」顏青青倏然住了口,她望向坐在椅子上哭得雙眼紅腫的安然,閉了閉眼,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沉默著不再開口。
「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情節只是個巧合……」安然搖著頭,低泣的聲音迴盪在屋內,聽起來哀傷得令人心碎。
「把嫌疑犯帶回公安局,其他人可以走了。」
項澤羽簡短的命令為這件事情暫時畫上了句號。警員們在他的指揮下,井井有條地完成了善後工作,押著顏青青離開了酒店。
所有的人各自散去。在酒店門口即將上車前,秦路影回頭再次凝望著林成駿和安然相依偎的身影,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直到白薇催促,她才坐上車。車子沿著來時的方向駛去,很快消失了蹤影。
寬敞的客廳裡,流淌著輕柔的鋼琴曲。清晨的陽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將屋子裡映照得溫暖而明媚。偶爾有幾縷微風從微敞的窗口鑽入,吹動起兩旁的白色紗簾,傳送來外面清新的空氣,使人心曠神怡。廚房隱約傳出忙碌的聲音,食物的香味在屋內飄散開,充滿溫馨的氣息。
從婚禮結束後,安然便搬入了新房和林成駿共同生活,雖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但新生活大體還是平靜而幸福的。安然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彷彿沉浸在創作的世界裡,臉上閃動著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的興奮而又有些詭異的光芒。
她十指飛揚,迅速流暢地敲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當——當——」在午夜急促的鐘聲中,她驚醒了過來。臥室裡一片冰冷,似乎比以往更加漆黑寂靜。
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忽然,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某一點,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甚至連嘴唇都白了。她翕動著嘴,卻沒能說話,因為藉著照進房裡的月光,她清晰地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站在床尾。
在昏暗的房間內,女人的樣子簡直就像鬼魂一樣。披散的長髮下面,是一張蒼白而沒有絲毫血色的臉,眼睛微微向前突起,眼神中奇怪地充滿了血色,目不轉睛地瞪著她,連眨動都不曾。女人的嘴唇倒鮮紅欲滴,和白紙般的臉色相比,像是剛飲了血,看上去恐怖而猙獰。
「你……你怎麼進來的?」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努力吞嚥著口水,磕磕巴巴地問道。
「不認得我了?從你把我推下山起,我可是一刻也忘不了你。」女人的聲音彷彿被砂紙刮過,瘖啞難聽,卻尖銳得令人脊背忍不住泛起寒意。
她抓緊身上的被子,猶如溺水者握住救命稻草般。可這並沒能使她的恐懼減輕半分,她顫抖得更厲害,全身脫力一般。除了一波又一波潮水似的不斷湧起的害怕,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包括逃跑。
「你沒死?你是來找我報仇?你想怎麼樣?」她鼓起僅剩的勇氣,戰戰兢兢地發問。
女人毛骨悚然地笑了笑,空空如也的嘴中好像一個黑洞般,在暗夜裡隨時準備解決掉獵物。陰笑著的假面深處,隱藏著毒蛇般的殘忍。女人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搖搖晃晃地一步步向她走來。
「你……你別過來!」
她本能地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住了床頭,再也無路可退。女人飛快地躍起,整個人撲到她身上,一雙枯槁似的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瞬間奪去了她的呼吸。她使盡全身力氣掙扎著,因絕望的恐懼而臉色慘白。不一會兒,她就筋疲力盡,掙扎的動作漸漸減弱,最終不再動彈了。
「當——當——」
午夜的鐘聲再次敲響,屋子裡重又歸於寧靜。根本就沒有那個女人的影子,只有她雙眼翻白,半赤裸地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死死地抓著床單。被子橫蓋她的身前,軟綿綿地垂落在地上,她已經停止了呼吸。是殺了人的內心恐懼,奪去了她的生命。
背負著罪惡的人,終會被罪惡所吞噬。沒有人能逃過報應,這就是心靈醜惡的代價。
「然然,吃飯了。」林成駿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的時候,安然正好在電腦上敲下最後一個字。
她向林成駿微微一笑,接過他手中的杯子,「成駿,謝謝你這麼支持我。」
「說這些幹什麼,我們是夫妻,本來就應該互相扶持。對了,你新書的稿子寫完了沒有?」
安然點點頭,「明天應該就可以交上去了。」
「那好,我今天去學校的時候順便遞交請假申請,下個月抽時間帶你出去走走,補上蜜月旅行,也換個心情。」
「嗯,成駿,一切都會過去的,是不是?」
「會好起來的,別擔心。」
林成駿把安然擁進懷裡,在她額頭印上溫柔的一吻。燦爛的陽光,給兩人的身影鍍上一層金色光暈。
白薇坐在電腦前,手指輕巧地在鼠標上滑動。秦路影則懶散地倚靠在沙發裡,手中拿著一本書輕輕翻閱,不時皺起秀氣的眉,停下來露出思索的表情。
「沒想到你這次還挺勤勞,稿子寫得比以往都要快,是受了什麼刺激?」白薇轉頭看著秦路影,訕笑著問。
秦路影眼皮都沒抬,只飄來涼涼的聲音,「要不我先收回來放著,過幾個月再交給你?」
「好,好,大小姐,算我說錯話了。」白薇討饒,又繼續說道,「本來嘛,你看人家安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都堅持把新書給完成了。雖然換了編輯,但她這本《地獄歸來的復仇者》還是以最快的速度上市了,而且銷售前景一片大好,你偶爾也學習一下她這種精神。」
「嗯。」秦路影心不在焉地應著,依舊翻動手裡的書。
「你覺得她這本書寫得怎麼樣?我看過了,可能因為目睹了婚禮上的事,看的時候格外心驚,沒想到裡面真的有個女人被自己的好朋友利用登山的名義騙到山崖邊,並被她的好友推下山而死,只是兇手最後也讓自己嚇死了。要不是那個情節,也不會有婚禮上的命案。」
秦路影修長的手指撫過全書的最後一段話,反覆看了幾遍,這才合上書放到一邊,抬起頭望向白薇問:「你真的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個巧合?」
「當然,你不信?警察不都已經查過了嗎?小影你疑心太重了。」
「我只是認為世上沒有如此巧的事情罷了。」
白薇不無感慨道:「只可惜那個顏青青,因嫉妒而蒙蔽了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一錯再錯,做下了傻事,真是太不值得了。」
白薇的話倒讓秦路影感覺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是愛情至上的忠實擁護者。」
「那也要看情況而定,如果有一天我面臨選擇,至少不會站在錯誤的一邊。」
「話可不能說得太滿。」秦路影微笑著打擊她,「不過我們薇薇是個打不倒的女強人,什麼樣的困難都一定能克服。」
「別把我說得像生命力頑強的蟑螂一樣。」白薇不滿地抗議,「我順便把上次參加安然婚禮的照片都傳到你電腦上了,再看到沐心茗,還真替她惋惜,我之前也沒少和她打交道,沒想到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白薇說完,站起身走到桌邊為自己倒水。秦路影坐到她的位置,打開照片一張一張查看著,眼前彷彿依稀回憶起婚禮時的情形。如果不算隨後發生的命案,婚禮的前半段還算美滿,可現在再看照片中身穿白紗的安然,幸福而甜蜜的微笑,卻像是蒙上了幾分陰霾。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張安然、沐心茗和顏青青三個人的合影上。她轉頭向正走回來的白薇詢問:「你這裡怎麼會有她們三個人的合照?」
「記不清了,可能是當時沐心茗拜託我幫她們拍的,只是再也沒有機會傳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