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是個非常奇怪的現象,海水都瘋了,但是老漁夫的小船卻穩穩當當地始終屹立不倒!」
  我道:「不用說,一定和那條烏賊有關。」
  老梁點點頭道:「你說得一點沒錯,雖然老漁夫從頭到尾沒有見過那條烏賊,但是回去後,他發現鐵質的船體上佈滿了如鞭子一樣的痕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嵌入過一般,他立刻就想到了那條烏賊。不過你們想想什麼樣的烏賊能將一艘風暴裡的船牢牢固定住,連暴風驟雨都無法讓它屈服,這種生物的力量該有多大?還有這麼多年它一直追蹤著老漁夫這條船,魚群其實也都是拜它所賜,這種智慧也足夠令人讚歎了。你仔細想想老漁夫是對它有恩,可萬一要是得罪了它呢?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小鄒,你得罪人都不要得罪水裡的東西,不成精是無法在那種地方生存的,我們氣候最極端的沙漠跟深海裡相比,那就是極樂淨土。」
  我道:「您可別嚇我,我膽子小。」
  老梁道:「所以你千萬別以為就我們是老大,如果地球上有一種動物能勝過老天爺,那絕對是生長在水裡的,而不是我們,知道大西洋的外號嗎?」
  我道:「不知道。」
  老梁拍拍我的肩膀道:「記住了,那叫地獄水族館,世界上80%發生在海裡的怪事情都是在大西洋,那裡是世界上所有探險家心目中的聖地,如果你真有抓捕一個水中巨獸的想法,我建議你以後可以到大西洋碰碰運氣,現在科學家就可以給你作證,大西洋的深層海域生活著許多巨型生物。」
  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請您當顧問。」
  老梁很嚴肅地對我道:「無論你這句話是否是玩笑話,我現在就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幹的,無論多少錢。」
  我笑道:「開個玩笑,我可沒有想去和這種生物較勁,再說真抓上來了,除了無償上繳國家,還能賣給誰?」
  老梁道:「咱們還是太太平平地把自己本職工作做好就行了,你還年輕,想掙錢有的是機會。」
  經歷過這件事情以後,我們又參加了幾次救援行動,後來洪水自然退去,於是從中央到地方開始針對這次抗洪救險有功勞的人員進行嘉獎,先是特別突出的英雄勇士,然後領導,之後才是我們這批算是摻和了一次的人,反正一個沒漏,不管物質還是精神總歸人手一份。
  之後或許是緣分,我和老梁居然調到了一個隊,要不說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主宰呢。如果沒有我的這次調動,也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事情的發生,什麼叫「蝴蝶效應」,我這個就是。
  那是在一次我們共同執行水底任務的時候,突然發生了意外情況,打好的河橋石柱不知道為什麼發生了倒塌,正好是對著老梁所在的方向倒去,我們身上都穿著厚重的潛水服,移動很遲緩,如果單靠自己,那肯定躲閃不及,幾十噸的橋柱子壓上去會有什麼後果我想無須多說,結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用力將老梁拉到了身邊,不過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就是老梁的一條腿被活生生壓斷了。
  我們的潛水服是類似於小型潛水艇的那種,人其實是待在裡面的,而不是穿在身上,通過機械仿生,由機器移動關節四肢,其實用潛水器來描述我們身上的裝備比較合適。老梁的一條腿被壓斷了,也就意味著他的潛水器有了進水點,水立刻湧了進去,而我們氧氣的提供是通過體外設備註入潛水器裡的,一旦水湧了進來,那人肯定淹死。
  老梁已經疼暈了過去,我立刻發出了警報,河面上的吊輪收縮輪盤,將我們兩個拖離了水面,還好沒有絲毫耽誤,否則老梁肯定會被淹死的。公司一看出了大事故,讓人著手搶救,同時宣佈調查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為什麼河底橋墩會出現這種情況?責任出在哪個部門?
  作為老梁的搭檔,我第一時間去探望了他,之前已經收到了消息,老梁的斷腿無法修復,只能做截肢處理,但是他的家屬看到我,包括老梁看到我都是千恩萬謝,讓我非常不好意思,臨走時我還特意塞給老梁1000塊錢,畢竟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迷信的講法當時我也在水底,所以等於是老梁幫我擋了災。
  當天下午單位裡上級領導也都來到這裡,不過他們的待遇相比較我就差了許多。老梁的媳婦簡直就是追罵,這也不能怪她,首先她的老公在這次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其次她的弟弟是主管我們單位的政府部門中最高領導,這樣一個人出了大事後果就很難預測了,這年頭領導真的不好做。
  我心生感慨地出了醫院,忽然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心酸,因為我擔心或許某一天,老梁的厄運也會降臨到我身上,真要是這樣我可是一事無成就徹底殘廢甚至是死亡了,那麼我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想到這裡我暗自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回家了。不過事情發展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我想真可以用「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樣的詩句來形容這次事件。斷了腿的老梁莫名其妙地當上了我們單位的副手,而且他這個副手並不是頂替誰上的,而是單位設置了一個新的部門,主要負責對外業務,當然河橋公司的對外業務是很多的,不過他負責的卻不是公司的主業,而是公司特意投資開辦了一個第二產業,老梁就負責這個。
  好事還沒完,老樑上任不過兩年,在任期內也沒有做出任何出色的功績,忽然就被提升為一把手,原先的一把手就以病退的理由提前退休了,這也成為了單位裡的謎團之一。當然我們都知道肯定與那次橋墩坍塌事故有關係,因為至今單位沒有給出任何處理結果,老梁也沒有要求調查,現在看來只怕他們早就背地裡商量好了。至於為什麼不讓老梁一步到位,一則是他需要一個過渡期,否則沒道理從一線工人一步登天,雖然我們單位行政級別很低,一把手充其量只是科級,還有就是他們之間肯定也有某種協議,因為一把手退休前還承接了幾個大型工程。
  總之老梁現在是一把手了,而且是絕對的實權派。上任沒幾天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約我吃飯。我心裡一熱,隱隱覺得可能自己要時來運轉了,畢竟這個一把手的性命可是我救的,他沒道理不照顧我。
  這次會面還不是在飯店,而是在他家,我特意買了兩條中華,兩瓶茅台,因為無論從年齡、身份、資歷來看我都是晚輩,姿態擺低一點絕對不會錯。要說我確實有一定投機倒把的潛質,因為我對形勢的認定總是非常準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情,我確實要比相同年紀的人要拎得清。
  敲開了門見到老梁,他坐在廳裡的沙發上,我恭恭敬敬地道:「梁經理好。」
  老梁倒不是拿人,他身子確實不方便,坐著指身邊的沙發道:「別那麼客氣,來,趕緊坐下。」
  我把買的東西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道:「來得倉促,沒來得及挑選,只能略表心意了。」
  老梁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誰讓你買這些東西的,和我用得著這麼虛頭吧腦的?」
  我笑道:「反正我是帶來了,您不要就給扔了吧,總不能讓我再帶回去吧!」
  看得出老梁對我的表現很滿意,喝了口酒道:「小鄒啊,和你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咱們直奔主題。」
  我心裡頓時狂跳起來,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繼續大口吃著雞腿道:「您說,我聽著呢。」
  老梁道:「雖然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中國人咱要講究知恩圖報,你救了我的命,馬阿姨一直和我嘮叨這件事情,當然主要也是覺得你這孩子品行周正,是個做事情的人。那時候我手裡沒權,沒法幫忙,但是現在可以了,所以我給你想了兩條路。一是把你拉到調度組長的位置,然後你慢慢爬,只要我在位,肯定想辦法讓你混上來。不過我們單位的編制你也知道,且不說你是否能混到我這位置,就是混到了年紀只怕也不小了,而且說實話也沒啥大實惠。」
  說到這裡老梁頓了頓,盯著我道:「另外就是你自己辭職出單位,組建一個工程隊,我可以讓你承接到很多橋樑建設工程,你做這行的自己知道金橋銀路這個道理,工程承建合同我來簽,你去做,我給你驗收,行嗎?」
第二章 河裡面的深洞
  我真沒一點含糊的,第二天就請假在家說服父母,將他們名下的兩套房子全部抵押了出去,通過銀行的關係貸了一筆款,立刻辭職。因為我已經從老梁那裡收到了消息,知道新一批工程要在三天後競標,當下顧不得勞累,起早貪黑地用盡一切手段將需要的機器設備準備齊了。工程隊這方面倒不需要我操心,人由老梁安排,在截止日期結束前幾個小時,我把剛打印好沒多久的競標材料交了上去。
  我所掛靠的公司也是老梁找的關係,資質各方面都符合條件,否則就算我自己能註冊,至少資質這塊是不符合規定的,因為我沒有做過任何工程,是個白丁。
  後面的一切自然不必細說,水到渠成,沒多久工程隊進入施工。當然這是個小工程,當然也是老梁「精心為我個人量身定做的」,畢竟咱這實力給個大的也抗不下來,一步步踏實幹起吧。
  之後工程源源不斷,我也沒有虧待老梁,雙方的錢都是越賺越多,不過人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這樣也確實不太公平。一天上午,我在家裡正睡懶覺,忽然大哥大響了,打電話的是我精挑細選的秘書,因為她的身體特徵總能讓我想到一個和水相近的成語,此時她的聲音有些慌亂道:「鄒總,出大事了。」
  我一聽立刻腿就軟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因為我聯想到了當初老梁的遭遇,千萬別讓這事發生在我身上。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我不希望出人命,因為這會讓我有種負罪感,心裡默念了無數遍耶穌基督的名字,雖然我並沒拜過他老人家,但是這個時候我還是希望他能保佑我一次,才道:「怎麼了?」
  秘書道:「樁子到現在打不下去,所以我想還是通知你一下。」
  她這句話明顯和剛才的口氣不吻合,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惡作劇,總之我心裡立刻騰起了一團怒火。因為屁大的事,差點嚇死一個優秀的企業家。我掛了電話,起床洗漱,隨後開著車子到了施工現場。那是一條人造湖,因為本市正在大力發展東邊的某一塊區域,所以有領導提議,應該將此地原有的農家院特色徹底改造成清凌凌的水、險峻峻的山,配著藍天白雲那才有情趣,改造就要讓城市恢復大自然的原貌,這是大法。
  領導的話當然就會有人執行,所以我接到了這條人工湖的工程。這個湖佔地4平方公里,最深水域約有3米,應該說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了,而且特地從青海運來了真的海沙、鵝卵石。
  我們早將巨坑挖好,水也放了進來,現在工程已進入收尾階段,就是修建一條石拱橋,襯托一下古色古香的氛圍,因為這是事先就設計好的,所以沒放水之前我們就打好了橋樁,但是放了水之後橋樁卻莫名其妙地塌了。按理說石材鋼筋我用的都是好料,沒道理被水泡泡就不成了,可是隊員潛下去打樁後卻發現河底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大洞,我們的橋樁設置點正好就在這個洞上面。
  到了現場後我立刻找來工程人員詢問,他皺著眉頭道:「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洞原來就存在,只是我們沒有把它挖出來。橋墩打下去後,在上面作業,壓力導致橋墩有一定的下沉,直接壓到了這個洞口上,橋墩失去支撐,便倒塌了。」
  我道:「麻煩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這麼專業,你就告訴我這個問題怎麼解決?」
  他道:「目前來說手段只有一種:把洞填上,可以用水泥傾倒的方式,不過這需要得到鄒總的批准。」
  我道:「既然你們都想出點子來了那就趕快行動啊,這工程可要到期了,大家都加把力氣。」
  他立刻就去聯繫大型水泥攪拌車輛,這時工人忽然咋乎起來,我立刻被吸引過去。只見清可見底的水裡漂上來一片慘白的骨頭,看樣子好像是個牙齒,呈菱形,下端非常尖利,我道:「怎麼剛剛建好的人工湖你們就忍心往裡面丟垃圾?」
  一個工人道:「這玩意兒不是我們扔的,是從那個洞裡漂出來的。」說罷指指水裡的洞口。
  因為這水剛注入沒幾天,所以非常乾淨,湖底的沙地和那個黑黝黝的洞口在太陽下看得清清楚楚,我心裡頓時升起了一股寒意,對工人道:「把那玩意兒撈上來。」
  工人們顯然都怕了,居然沒人行動,我道:「誰撈上來,我給誰100塊。」
《黃泉眼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