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本來對於藏族文化就十分感興趣,聽到他這麼一說,該死的好奇心又立刻起來了。「那……那他要給你看什麼東西?我無緣無故的跟著你去,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呢。你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許之午見我言語裡有些活動的意思,連忙道,「金眼銀珠,知道吧?」
  我搖搖頭,道:「沒有聽說過。」
  許之午道:「難怪你沒聽說過,這事本來是秘密的。這麼來說吧,古格銀眼你知道的吧?」
  古格銀眼!我一驚,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只有已經消失三四百年的藏族王朝才能生產的三眼佛像。愕然道:「難道你朋友有一尊古格銀眼佛像?」
  可惡的許之午,他並不回答我,狡黠的笑了笑,道:「你這麼感興趣,為什麼不去看看呢?」
  我承認「好奇害死貓」,該死的好奇心這次又把我出賣了出去。
  「……」我猶豫了下,轉念一想,自己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現在既然有個機會能得到答案了,那為什麼不去呢。
  「好吧,你等我換套能見人的衣服。」我毅然道。
  ……許之午的車就停在醫院的門口,低調的越野車。他不僅人身上帶著一種滄桑,連車也跟著散發出滄桑的味道。這個人好像也是十分有故事的人。
  坐在車上,我本來打算繼續追問許之午祖父的故事,可是他一言不發,車開得飛快。雖然說拉薩這裡不比北京上海那樣交通擁擠,稍不留神就出事故。但我還是有些不敢輕易說話讓他不能專心開車。
  很快,不到二十分鐘時間,就到了著名的八廓街。大昭寺就位於這裡,街道上專門做遊客生意的小攤子林林總總:披肩皮草頭簪耳環手鐲綠松石轉經筒哈達,蟲草雪蓮羊頭骨……當然還有許之午朋友那樣賣古玩的。不過,是否是真古玩就不得而知了。
  車子在大昭寺廣場邊,一個打著「批發黃金」招牌的店面前停了下來。我遠遠的一看到「批發黃金」這四個無比闊氣的字,忍不住驚歎起來,不知這店裡是否存了成堆的金磚。
  車子一停,立馬有個高大的穿著黑色藏袍、五十上下的男人向我們走來,用不太流利的漢語道:「之午,你可是來了。」說到一半,見我站在許之午旁邊,連忙熱情的道,「還有這位小兄弟,之午你趕緊給我介紹我……」邊說又邊把我們往店裡讓。
  許之午立即替我們互相做了介紹,我知道這個藏族男人叫拉巴,是這家「黃金批發」店面的老闆,由於家學淵源,對於古玩器具很有些獨到的見解和眼光,因此兼帶做些古玩生意。
  當街的門面房還要做生意,因此拉巴帶我們上二樓詳談。
  二樓的陳設極為豪華,盡顯大貴族後裔的本色,地上鋪著會有八寶圖的羊毛地毯,兩邊全是明晃晃的不知是銅製還是黃金製成的壁櫥,壁櫥中間供著一尊佛像,佛像前掛著一根白色絲綢的哈達。拉巴叫人去給我們上酥油茶,又連聲招呼我們隨便坐。
  我知道藏族的規矩禮儀大,不敢造次,跟著許之午在一排有點類似於沙發,但是比沙發豪華漂亮得多的東西上坐下。
  許之午像是炫耀自家的寶貝一樣,得意的指著我們的坐墊和靠墊,道:「這些東西,現在全拉薩只怕都找不到第二家有了。全是以前大貴族家裡手工縫製的。拉巴費了好大力氣才找來的。」
  我不懂手工不手工的,只覺得這滿屋的紅黃藍綠黑搭配得十分熱鬧和諧。
  許之午三言兩語說完,不再糾纏屋裡擺設的話題,催拉巴趕快把好東西拿出來給我們看。
  拉巴猶豫了下,看了看我,有些不確定的道:「現在拿出來?」顯然是顧忌我。
  許之午道:「小羅就是我給你說起過是那位有奇遇的人,不是外人,你拿出讓我趕快開開眼界。」
  拉巴不是很放心的又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還是轉身去裡屋拿東西。
  「我要不要還是迴避下。」我也覺得自己跟來有些唐突了,於是道。
  許之午端起面前的酥油茶喝了一口,道:「不用不用,本來就是想讓你看看的。」他喝酥油茶十分專業,儘管拉巴沒在場,但還是按規矩用右手無名指在茶碗中沾少許茶,手指舉起,在空中彈灑三次,然後輕輕吹開茶表面的浮油,然後不疾不徐的小口啜飲。喝到一半左右,就停下來,等主人拉巴添上新茶。
  我懷疑他就是因為這麼精通藏族禮儀和規矩才能和拉巴成為好朋友的,不然一個冒失而不動規矩的人,拉巴不可能隨便就把寶貝給他看。不過猜歸猜,我還是也學著許之午的樣子喝了幾口酥油茶,這是對主人的尊敬。
  拉巴進屋去了有一些時間,我正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手裡拿著個黃布包著的東西出來了。「之午你看。」他還沒坐下來就迫不及待的打開黃布,道,「金眼銀珠。」
  許之午雙手恭敬的接過來,低聲驚呼:「果真是!」
  我一看,只見那黃布包著一尊約莫一尺高,金光燦燦的佛像。佛像頭戴化佛寶冠,雙手合十,跌坐於獸座蓮台上。最為奇特的是佛面面部。兩眼之間的額頭正中一隻縱目,眼珠被金色的面部襯得銀光錚亮,炯炯有神。
  我被眼前這尊精美的藝術品震撼住了,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驚動了這尊安詳的佛。
  拉巴輕手輕腳的過來給我們把酥油茶續上,道:「看出來了吧,貨真價實的金眼銀珠。」
  許之午忽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家的東西,到底還是回來了。」
第049章 大貴族舊物
  許之午這一歎,拉巴也跟著黯然了下來。他默默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酥油茶,輕輕的喝了一口,跟著也長歎一聲。
  氣氛頓時變得傷感起來,我不便隨意插話,只得暗自揣測,這金眼銀珠好像還是拉巴家的舊物,聽口氣好像流落在外,現在又回到他手裡了。只是這金眼銀珠,它和古格銀眼有什麼關係?難道都是銀子做的眼珠?
  沉默了一會,拉巴才道:「送出去的東西,哪裡還有想著再要回來的東西呢。何況這還是進貢給皇帝的東西。」
  進貢給皇帝的東西!我聽到這話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難怪這麼流光溢彩精美無雙,原來是貢品。只是又何以流落到民間,而且還是流落回它本身的主人手裡呢?這倒有些奇怪了。
  許之午感歎了幾句,仍舊將金眼銀珠仔細包裹好,雙手還給拉巴。然後道:「你收好,我確定了是這個東西,心裡有數就行了。」
  拉巴接過來起身朝內室走去。許之午突然沒頭沒腦的問我:「你知道這東西是怎麼進貢給皇帝的嗎?」
  我愕然的搖搖頭,許之午神秘兮兮的道:「當初是拉巴的爺爺叫駐藏大臣昇泰帶到北京去敬獻給老佛爺的……你也許要說,皇宮裡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哪裡還稀罕這麼個事物。」
  我連忙道:「不不,我認為這是個極好的寶貝。」
  談話間,拉巴從內室出來了,再次給我們添上酥油茶,又問許之午我們在聊什麼。
  許之午道:「聊你那個寶貝。」
  拉巴擺擺手道:「什麼寶貝,不都是獻出去的東西還被人扔到垃圾桶的玩意嘛。」言下十分黯然。
  許之午正色道:「拉巴,你想哪裡去了。這樣工藝的金眼銀珠普天之下,有誰可以再找到第二個?普天之下誰除了你拉巴家的人能找到古格王朝的匠人以外,還有誰能再找到?」
  許之午這兩句話果然管用,拉巴立即變得高興起來,「哈哈」的笑了兩聲,道:「倒沒你說得那麼神奇,不過是當年一個古格工匠飛傳人剛好流落到我家做農奴罷了。可惜他只會做銀眼,其他工藝不會,只能勉強做這麼個不能見人的金眼銀珠。不然的話,倒可以做個真正的古格銀眼出來。」
  他們說話,沒有我插話的餘地,我也就乖乖的聽著,不過好歹也總算弄明白了,原來這金眼銀珠乃是拉巴家一個古格匠人做的佛像,古格銀眼本就珍貴至極,他雖然不能完全做成一模一樣的古格銀眼,但這金眼銀珠憑著已經完全失傳的「銀珠」的技藝也足以獨步天下了。
  許之午又恭維了拉巴兩句,無非是說他了不起一類的云云。拉巴受用之極,又陸續扯了些當年農奴裡那些能工巧匠的事情,說那古格匠人只會做銀眼珠,其他還全靠他自己的其他農奴做好的。
  閒聊了一會,拉巴這才想起我,再也不扯金眼銀珠的事,轉而問道:「小羅兄弟,聽說之午說你見過沒臉的魔鬼,是嗎?」
《逃出香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