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燕子年紀雖小,但極有城府,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不時招呼我們要小心些。沿著這平地直往前走不過半個小時的樣子,地面開始變得越來越狹窄,兩旁也出現逼仄的石壁來,似乎是人粗略的用斧頭劈開一般,凸凹不平。
耿衛和唐明浩兩人對湖底下出現這樣的隧道,極為驚訝,不住東張西望。我不敢疏忽大意,這隧道讓我有種很不好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低聲問老李,他也說總之小心些比較好。燕子也不再和我們拉開一段距離,而是緊隨著大家一起。
氣氛立即無言的變得緊張起來。
但過了這一段狹窄的路,前面豁然出現一塊極是寬敞的地方,只是不似之前那般平整,但這裡新鮮空氣的味道更濃,應該是快要到什麼出口了吧。剛才那段逼仄的隧道,讓我以為這次又進了什麼古怪地方,豈料是柳暗花明,居然到了一個如此安靜祥和的地方。
我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長長的舒了口氣。小聲對老李道,「看來是我太大驚小怪了。」老李同樣低聲道:「那骷髏燈還是有些蹊蹺。總不會是誰故意放在那裡來嚇人的吧?」我想想也是,心又再次懸起來了。
燕子一改之前泰山崩而面色不變的樣子,變得小心翼翼的來試探我和老李的態度:「你們看,這裡……有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我道:「不知。」老李也搖搖頭,沒吭聲。燕子有些手足無措,大約沒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東西來。我和老李也不怎麼表態,她又去看許之午,許之午道:「應該是沒問題的吧,剛才不也是虛驚一場嗎?」燕子一聽,面色剛轉霽,許之午卻又道,「不過也說不定。」
燕子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沒想到這麼麻煩……走吧走吧。」說罷轉身帶頭往前走。老李朝我使了使眼色,叫我和他跟上去。
燕子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負氣走了兩步又不敢往前了,回頭來可憐兮兮的求助的看著我和老李,不知怎地,她好像對我們特別親近一些一樣。
一大群男人中,唯一的一個女人對我們施以青眼,我們當然不是不知趣之人。於是招手叫大家都跟上。
雖然這裡有新鮮空氣,而且顯得非常非常的安靜祥和,但所有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拉近了自己和別人的距離,怕的是萬一真的出現什麼情況的話,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畏畏縮縮的往前走了一小截,也沒出現什麼情況,我開始放鬆警惕,也許真的是我們想多了。
正想著,燕子首先一聲驚叫起來,「啊鬼!」手顫抖的指著左邊。本來都只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有沒有出現異常情況,順著她的指的方向一看:不知何時,我們的左後方出現了一個老太太,不,不只是一個老太太,連帶著還出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銀質的酒具,她正動作機械的拿起酒壺,欲往旁邊的小酒杯裡斟酒,每倒一杯就慢慢的抬起頭來直愣愣的看我們一眼,然後又低頭去斟酒,酒壺似乎是空的,她依舊有模有樣的,規矩十足的一手扶壺身,一手執壺耳,壺嘴稍稍傾向酒杯……約莫杯子滿了,又看我們一眼,然後繼續下斟下一杯酒,如此反覆,看得我們毛骨悚然。
至始至終老太太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機械的重複她的動作,她身上的衣服隨著她的彎腰起身,發出只有剛剛漿洗過的衣服才有的那種「沙沙」的摩擦聲。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這……這是怎麼回事?」我顫聲問老李。老李看向許之午,許之午默默的搖搖頭。又看向燕子,豈料她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幸好這個老太太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除了嚇了大家一跳以外,倒也不算什麼。我們驚恐之餘,一回過神來,立即向前飛奔。
「啪!」一聲無比清晰的聲音清晰的傳進眾人的耳朵,緊接著就在我剛剛落腳的地方,冒出一個面容乾枯,但身形高壯的男人來,右手高高舉起一條鞭子,做趕羊狀。
我嚇得手腳發軟,渾身發冷,剛剛要不是我快走了一步,他豈不是一跳出來就撞在我身上了?大家呆了一呆,隨即混亂尖叫,發足狂奔。
「咚!咚!」還來不及反應,腦子已經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個冷冰冰的東西上,直痛得我眼冒金星,冷汗直流。跟著其他人都紛紛都沒能倖免,撞了個結結實實的。一時之間哀號四起。
慌亂中看見老李在身邊,連忙抓住他的手問怎麼回事。老李面帶懼色,直說不知。再看其他人,許之午早已嚇得癱坐在地,嘴裡喃喃的叫道「完了完了。」耿衛和唐明浩兩人從來沒見過這場面,渾身直打哆嗦,眼巴巴的看著我和老李。而燕子面色慘白,手指著我們背後,哆嗦著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扭頭一看,那片平地上頃刻間已經佈滿了上百人。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面容枯槁,神情呆滯,動作機械。其中有一個婦女,低垂著頭,懷裡抱著一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正掀開袍子來給他餵奶。餵了一會兒,又看我們一眼。然後拉好衣服,依舊低頭去看她的孩子;還有一個喇嘛,拿著一本經書,似乎嫌光線不好,離得身子遠遠的,幾次調整位置;還有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身著鮮艷的衣服,蹦蹦跳跳的做紡線狀;還有人肩挑貨郎擔,似乎在走街串巷賣貨,還有一人手拿轉經筒,嘴巴一張一合,原地行走,也還有類似於西藏舊時農奴的人,手拿農具,彎腰似在地裡忙活……所有那些人,都像無聲電影一樣,熱熱鬧鬧的做個各種機械的動作,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們。
許之午依舊在低聲道:「完了完了……」我不由自主的問他:「什麼完了?」
許之午指著那些人,斷斷續續的道:「他們的衣服……你看……你看……是藏族……」我腦子立刻「轟」的一聲,「難道你是想說這些和西藏有關?」許之午無力的點點頭,我頓時覺得透心涼,這要和西藏有關,尤其之前又出現了骷髏燈,這代表著什麼,還用說嗎?
絕望的看著老李,連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老李面色慘白,問我:「像不像?」我明白他是想問我像不像當初在強巴恪山上遇到的狀況,於是點點頭,只覺得嗓子眼發乾,想說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我……」燕子面無人色,哆嗦著,道,「沒人……告訴……我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沒人理她。雖然那些「人」沒用進一步的動作,但不代表說我們就此安全了。害怕沒用,我迅速冷靜了下來,和老李商量眼下該怎麼辦。
老李也恢復了冷靜,道:「一開始看見那骷髏燈,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這裡和強巴恪山有些聯繫。剛才許之午又說這些人的衣服是藏族服裝,那麼,我們需要做好準備,應該會遇到類似於起屍的那些東西了……不過……」他頓了頓,道,「寶物有東西守護也是正常的,也許可以這麼說,看到這些奇怪的『人』,這石門後面應該有寶物的。不然,也不會有人費盡心機的在那麼深的撫仙湖底下做這些工程,安排下這麼多和殭屍想像的死人。」
我還沒表態,耿衛的聲音高八度的響起來,他激動的道:「你說什麼?有寶物?」完全沒有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
燕子很快的接過他的話,道:「是……是有,就在門後。」聲音也開始鎮定起來。
我和老李相視苦笑,就算有寶物,憑我們幾個,就能弄開這厚厚的石門,就能保證眼前這些「人」,他們永遠都保持現在的動作,而不會對我們不利?
第124章 出事了
耿衛一聽燕子也這麼說,立刻兩眼放光,趕忙過來抓住我的手,幾近討好的道:「那羅技師你們趕緊想辦法開門。這些人應該不會對怎麼樣的。」說到這裡,他又試圖去拉同盟,轉頭對唐明浩道,「你說是吧,明浩侄子?」
唐明浩長大了嘴巴看著那些還在不停進行重複機械運動的「人」,根本沒緩過勁來,哪裡能回答他的話。他於是有些生氣的走過去,一拍唐明浩的肩膀,道:「明浩,我和你說話呢!你說是不是?」
唐明浩這才注意到耿衛的存在,抬起頭,有些失神的看著耿衛。耿衛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唐明浩有些混沌的低下頭去,又慢慢抬起來,再低下去,算是點頭。耿衛嘀咕道:「關鍵時候你就裝傻,等見到真金白銀了,我看你還聽不聽你耿叔的話。」
人被驚嚇過度,出現這個情況應該正常,也沒多注意唐明浩的情況,轉頭問老李究竟是撤回去還是怎麼辦?
燕子不似一般女孩子那般柔弱,短短一會兒功夫,已經完全恢復了鎮定。沒等老李回答我的話,她便反問道:「撤回去?你以為撤回去就是那麼簡單事?且不說其他,也不說這些人會不會對我們突然襲擊。我單問你們,你們知道安多娃(雲南青海以及川西北地區藏族的稱呼)有種劇毒無比的藥物麼?沾人即死。」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燕子何出此言。這時,唐明浩卻接話道:「她的意思是說這些人的衣服上有毒。你們連這點都不知道嗎?」說罷還像個小孩子一般撫掌大笑起來。
耿衛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他手上,道:「都二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成何體統。」不過我懷疑耿衛其實是故意找接口拍唐明浩這兩下的,因為唐明浩之前沒有表態支持他。唐明浩笑了兩聲,被耿衛打了手,倒安分下來。
看著唐明浩,想起他剛才失態的舉動,我心裡總有點說不出的擔憂,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又好像很正常。我甩了甩頭,安慰自己道:「應該不會出事的。」
老李也看出一些不對勁來,走過去關切的問唐明浩:「明浩,你沒事吧?」唐明浩抬起頭,眼神渙散的,像是盯著他又像是在看別處,慢吞吞的道:「沒事。」說罷還極力擠出一個微笑來。老李無言的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
「到底要怎麼辦,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們打開石門繼續尋寶,是吧?」耿衛完全沒有在陸地上時候的那種熱情豪爽而又聰明的長輩風範,自從下水起,他對所謂的寶物就表現得異常狂熱,說話做事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從來不管別人的感受,這是不是所謂的財迷心竅哦?
燕子面無表情的道:「如果你覺得你能安然無恙的從這裡折返回去的話,那麼你可以先打頭陣,我們隨後就來。」
耿衛不滿的用方言嘀咕了兩句,看神情猜是罵人的話,燕子臉色變了變,道:「你有本事罵人……那你……那你……」後面到底「那你」什麼還沒說出口,老李連忙做和事佬,道:「大家走到這一步都不容易,別為了點小事傷和氣,眼下具體要怎麼辦,我們還是心平氣和的商量商量。」
耿衛哼了兩聲,沒有表態。燕子也不願意多惹是非的樣子,也道:「也好,先商量正事。」我忽然發現老李和燕子很有默契。
就在我們有點小分歧的這個當兒,不知怎地,那些本來在重複機械動作的人,都嘩啦啦大片大片的倒在了地上,瞬間鋪滿了整個地面,嚴密得連插根針的空隙都沒有。
「這……」我驚疑的看著老李,「怎麼了?」
老李也一臉驚訝,回頭看燕子,燕子同樣迷茫的搖搖頭。與此同時,空氣裡傳來很明顯的新鮮湖水特有的味道。似乎湖水就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知道了,應該是湖水就在我們頭頂,而打開那扇石門就可以出去了。想到這裡,再一看地上躺著的黑壓壓的「人」,整個人都毛骨悚然的,哪裡還敢去想什麼金銀珠寶,能或者回到陸地上去呼吸新鮮的混合著湖水和青草味道的空氣,那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