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我和小鬍子都沒搭話,瞎子都能看出這裡的不正常,西夏古城遺址的壇城下面修了一座墓,這本身就很奇怪。
「先進去再說吧,這裡已經進過人了,能給我們留多少東西,還是個未知數……」
老龔的嘴皮子也稍有點碎,但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聽見從他腳下傳來了一聲很輕微的響動,就像是人走在佈滿落葉的密林裡,然後踩斷了一根細小樹枝的聲音。
這一聲很輕微的響動立即帶動起一連串的反應,我還沒來得及張口問,馬上就聽到頭頂處有接連不斷的「卡卡」聲,隨後,我嗅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形容不出來,刺鼻,好像放爛了的蒜。
「快退!」
小鬍子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在一晃即過的手電光中,我彷彿看到他的瞳孔猛然一縮,然後緊緊貼著牆根,推著我就跑。
轟……
前後幾秒鐘的時候,那種奇怪的味道更濃了,而且我們頭頂就像猛然爆開了一片又一片燦爛的煙花,一團又一團淡藍色的火夾雜著滾滾的白眼,鋪天蓋地的傾瀉下來,瞬間就把整條墓道給鋪滿了。
小鬍子伸手就使勁摀住了我的口鼻,墓道上面落下的藍火燒的很詭異,落在地上還在拚命的燒,把墓道變成了一片火海,而且那片白煙越來越濃了。這片火來的非常突然,我們根本沒機會跑會墓道的入口。這時候小鬍子推著我一轉,鑽到那條小拱門後的甬道裡,然後拚命的跑。
「跑!不跑就沒命了!堵住鼻子,盡量不要呼吸!」小鬍子的語氣很急促,其實那片藍火落下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很強烈的危機,這時候立即就按他的吩咐,撩起衣角摀住鼻子,跟著他一路跑下去。
我們有點慌不擇路的感覺,藍火燃燒時冒出的白煙已經灌進了甬道裡,小鬍子微微咬著牙,拖著我不鬆手。我們順著扭曲的甬道一直跑,東拐西拐的可能跑出去幾十米,甬道到頭了,應該是到了連通的耳室,但是跑到這裡的時候,入眼就是滿滿一屋子的箱子。
「進來!」
小鬍子拉著我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抬著手邊一個箱子就去堵門。箱子很大,而且看上去很重,小鬍子非常吃力,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圖,那一片湧入甬道的白煙可能是致命的,要把這裡的口給堵住。
我馬上也去拖箱子,但是箱子的重量出乎我的意料,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也沒能搬得動。小鬍子過來搭手,我們合力抬著箱子,一口一口的摞起來,把甬道的出口堵死。但是這樣不可能把出口堵的嚴絲合縫,小鬍子就左右的觀察,還要繼續跑。
「那是什麼玩意?」我累的牛喘,兩條胳膊幾乎抬不起來了。
「磷火。」小鬍子恢復了鎮定,他掃了周圍的箱子一眼,說:「先離開這裡。」
我立即抽了口冷氣,老龔這次差點把我們都拉到鬼門關去。這個坑的營造者不是一般的人,用的是很精巧而且很毒的機關。這種磷火一旦燒起來就撲不滅,落在身上要蔓延一大片,而且白煙都是劇毒,吸進去就要掛。
老龔和我們跑散了,而且這種要命的火一出現,我就隱隱覺得這個坑恐怕不會像小鬍子先前說的那樣平靜。不過暫時算是脫離了危險,隨之,滿地的箱子讓我感覺有點奇怪,這裡的空氣說不上難聞,但是有一種很陳舊的味道。
我和小鬍子匆忙中打開了一口箱子,裡面滿滿的全是書,已經發黃,脆的和風乾的樹葉一樣,輕輕一動就變成渣。
別的箱子裡裝著什麼,暫時也顧不上看了,我和小鬍子匆匆離開這裡。我們是想盡快到可能存放東西的主墓室,然後想辦法離開。但是我們的處境彷彿越來越不妙,而且越來越怪異,這個壇城下的坑明顯離譜了,站在墓道裡時,我會覺得這是個墓,而到了這時候,就說不出來這裡究竟算是什麼地方。
到處都是那種三四十平方米大小的像耳室一樣的屋子,而且到處都是箱子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方向感完全混亂了,小鬍子的豐富經驗根本用不上,連他都迷了,分不清該從那裡到主墓室去。
到了最後,我和小鬍子都分不清楚究竟走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屋子,他怕迷路,在這裡被繞暈,所以每經過一處,都會留下一個暗記。我們的腳步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慎重,所幸的是,我們面前出現的都是陌生的屋子,這就說明,最起碼我們倆正在朝一個可能有生路的地方走,而不是在原地繞圈子。
與此同時,我心裡的疑惑也壓制不住,開始來回的翻滾。這個坑的主人究竟是誰?他在壇城的下面掏出了一個這樣說墓是墓,但又不完全像墓的所在,究竟是為了什麼?滿地的箱子還要其他東西肯定不是陪葬,倒好像是存放東西的倉庫。
隨即,我的腦海中就冒出了方老還有老龔曾說過的話,西夏在滅亡之前,把興慶府的一些東西轉移到了黑水城和班駝,難道這個地方就是方老苦苦尋找的?
我帶著這些疑問跟著小鬍子走,漸漸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箱子還有雜物少了許多。這時候,四面的牆壁上出現了消失許久的壁畫,本來我和小鬍子都不太在意這些,因為條件不允許,首要之務是尋找生路還有銅牌。
但是當我們第一眼望到壁畫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就被壁畫的內容吸引了。其實這些壁畫已經很不完整,可能是當時的畫工急於完工,處理不當,許多內容沒有完好的保存下來。
我看到其中一幅模模糊糊的壁畫時,心裡就咯登一聲,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很詭異的感覺。壁畫保存不好,是因為後期處理的問題,但是畫本身是很精美的,非常傳神。
壁畫只有一個人物,仔細分辨的話應該可以確定,這是一個道士。畫中有一把刀從道士的脖頸處斬了過去,頭顱和身軀分家了,腦袋正飆著血飛上半空。畫面很模糊,但是我彷彿能夠看到道士頭顱上的一雙眸子,被畫的活靈活現。
整個畫面血淋淋的,好像壁畫中的每一滴血色都是用真正的鮮血畫出來的一樣,甚至我還覺得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第三十八章 班駝鬼城(十一)
我不知道為什麼壁畫會如此逼真,彷彿就真的看到一個人血淋淋的死在面前,而且還會感覺到壁畫裡的人或許能夠猛的撲出來。
小鬍子也在仔細的看,但是只有這一幅壁畫還能勉強看的清楚,其餘的已經非常模糊。如果這是一幅敘事性的壁畫,也要前後連貫,然後根據畫面的內容來推測貫通,只剩下孤零零一幅可以辨認的畫,線索就很單薄,沒辦法看的懂。
看著看著,我就生出了一個疑問,很多人都知道,坑裡的壁畫內容五花八門,但這些壁畫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記載墓主的生平,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的場景。壁畫出現在這裡,那就說明其內容應該和墓主有很大關係。
「難道這是個道士的墓?」
「不可能。」小鬍子收回了目光,說:「沒有人會在自己的陰宅裡這麼糟踐自己。」
我還想再說下去,但是小鬍子明顯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了,我也隨即醒悟過來,眼下的處境有些危險,不應該為這些事情浪費時間和精力。
再往前走,那些雜物就都不見了,空蕩的地下墓室裡,繚繞著一股股讓人隱隱發抖的冷氣。小鬍子完全恢復了冷靜,他在前面探路,我就緊緊跟著,一點都不敢落下。這些墓室修的很一致,如果不存放東西的話,看著就沒什麼區別,墓室的一側上還有一排四個大概一米深的凹洞,裡面堆滿了西夏時流通的一些古幣,其中還有少許的金銀器皿。
這些東西應該有一些價值的,帶出去的話肯定會有人搶著收。但是以目前這個情況,我和小鬍子兩個人根本帶不走,我就挑了幾枚揣了起來。
走的路有點長,我的頭也有點發暈,記不清楚這一路過來到底經過了幾個這樣類墓室的地方。但是心裡還是有一些概念的,其實按照我們涉足過的區域來看,這整個地下空間的面積應該非常大,已經超出了尋常大坑的範疇。
「這裡究竟有多大?」
「應該不會再有多大了。」小鬍子慢慢的走著,頭也不回的說:「總體面積估計不會超過頭頂那座壇城的面積。」
我們一腳踏進了又一間空蕩的「墓室」中(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些屋子,肯定不是大坑應該有的耳室,但是也不會是正常儲物的地下室),迎面就是一副巨大的壁畫,幾乎佔滿了一整面牆。
看了這幅壁畫,我心裡那種隱隱的恐慌感就又冒出來了。畫裡仍然是之前出現過的那個被斬掉了頭顱的道士,在這幅巨大的壁畫中,他被一柄叉子叉住脖頸,牢牢的釘在地上。
而且這幅壁畫和先前的那些壁畫有區別,滿滿一面牆,全部都是雕磚拼出來的,每塊磚上都有寥寥幾道雕痕,所有的雕磚組合成這樣一幅巨大的壁畫。顏料已經脫落了很多,讓人感覺這畫的年代非常久遠。
小鬍子已經暫時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了,只略略看了幾眼就繼續走,我其實是很想停下來研究研究的,但是不得不跟著他一起走。當我們走進相鄰的「墓室」中時,我的心頓時砰的猛跳了一下,這個「墓室」的盡頭,明顯可以看到擴出了兩道門。
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我們原來走過的路就像和尚打出的盜洞,雖然彎彎曲曲,但始終只有一條主道,但是出現了二道門,就意味著下面的路很可能會繼續分岔,二道門變成四道門,四道門變成八道門。
這種情況其實很多,過去的人遇到這樣混淆方向和路線的二道門時,大多會採取一種手段,大概和右手法則差不多,不管出現多少門,始終沿著最右首的一道走下去。用這樣的方法到最後可能會出現兩種結果,一個就是走出一條生路,另一個就是陷進無限循環中,回到最初的起點。
小鬍子不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也在緊張的思索。不到三分鐘,他囑咐我跟緊,然後一腳跨進了右邊的那道門。這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不過所幸的是,用這樣的辦法走下去,最壞的結果就是回到現在這個地方,實在走投無路的話就沿著原來走過的那條路走回去,不至於被困死。
這種「墓室」全部都是相連的,一個挨著一個,我們走過第一個二道門之後,原以為會出現三道或者四道門,但是令我意外的是,二道門之後的「墓室」盡頭,仍然是二道門。這時候已經別無選擇了,小鬍子果斷的又踏入了右首那道門內。